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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
偷偷跑进货房的人,鬼鬼祟祟地在一堆长得一样的箱子里挑选,手里拿着钥匙挨个儿试开箱子底部的暗格,很快找到了匹配的那个箱子。
他又把箱子侧过来,盖子合起来的衔接处合得不严实,半个小指头宽的缝口,拿不出里头的铁料来却能放进去点东西,比如把液体渗进去。
果不其然,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对着箱子缝要往里头倒。
不过未能如愿,手里便空了,被突然夺了瓶子,那人多一眼也不敢逗留,闷头就要往外逃。
这如何能跑的了,旋青将他膀子一别,毫不费力地就将人按在了地上,屈着膝盖顶在他脊梁骨上把人牢牢钉住。
手里剑带着鞘一起横在他脖子上,连刀带脖子往身前一拉,独独把他的头扳起来,让白予安瞧个分明。
看清了人,白予安有些出乎意料,但随即又觉得情理之中,促狭一笑,轻声道出那人身份:“阿福?”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就是秦老爷身边的小厮。
现在名字里带“福”、“贵”的人都爱干祸祸人的事么,以前有个阿贵,现在有个阿福,下一个呢,阿吉祥?
但是阿福和“妙手”有什么关系,为何会被旋青盯上?
白予安晃了晃手里的瓷瓶,晃出里头有水声,问地上的人:“你偷跑进来干什么,瓶子里是什么?”
阿福被旋青扣着,脖子脸都被勒得通红,憋着不敢说话。
白予安蹲下来,把瓶子伸到他面前,眼里带了邪气,“现在也不方便和你多说废话,你既不招,那我便把这瓶子里的东西都灌进你嘴里,亲眼看看里头是什么鬼。”
旋青很默契的上手要掰开他的嘴。
阿福被人钳住实在无法,他比谁都知道瓶子里是什么,若真进了嘴,人就没了。
带了几分惊恐,艰难道:“是蚀金水。”
蚀金水,专门用来化铁的,倒没有夸张到真的能把铁器化得一干二净,但若铁器上沾了这层水,再好的料子都要会被腐蚀,加速锈化。
把蚀金水往箱子里倒,摆明是要坏别人的铁料,生了锈的料,评委会还评个屁,直接判零分滚出。
白予安以为是百炼商号故意要整她,而她刚刚还和顾辰说按规矩来,这一轮输给百炼也无妨。
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扬起手就往阿福脑袋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你们百炼真不讲规矩,这种龌蹉事也干得出来。”
孰料阿福别扭地说道:“我化的不是你们铭铁铺的料。”
“化别人家的也不行啊!”
“我化的是百炼的。”
“百炼也不……蛤?你再说一遍,你化的谁家的?”
阿福的气都快顺不上来了,从喉腔里沙哑地吐出话来,“百炼……”
白予安不信他的,蹲步走到箱子前,把底板翻上来,拿出钥匙,要打开藏店名的暗格,然而却怎么都打不开。
又从阿福手里把钥匙抢过来重试,还真的打开了!
她抽出里面的铁牌,牌面上果然注的是百炼商号的名。
居然真的是百炼商号的箱子?
白予安迷茫地看了眼旋青。
旋青则给了她一个“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看来一时半刻是查不清楚了,白予安下巴朝着门口抬了抬,“这里不方便,带出去慢慢审。”
白予安这厢刚说要走,那边房门被咿呀打开,门口站着个人,一双眼珠子瞪着屋里人,跟见了鬼似的。
屋里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与他大眼瞪小眼。
门口的人缓了缓,转身又把门关上了,指着里头两个熟人问道:“白姑娘、哑巴青,你俩怎么在这?”
白予安和旋青默默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看来是都不知道门边的人为何也在这里,确切的说是,为何会在兖阳。
遂反问:“罗槐,这话应该我们问你吧?”
罗槐没有来得及回答,又见旋青手里钳了个人,像见了什么稀奇事,“这不是秦老头的家仆么,这么快就在栽你们手里啦。”
白予安和旋青则更稀奇地反观他:“你认得?”
本来想着倒完蚀金水就跑的阿福,没想到被人摁在货房里耽误了半刻钟,眼看着当前的几个人要在这地方叙旧,他不禁谨而又慎提了个建议:“要不然,我们先出去?”
白予安尴尬地咳了咳,“你说的有道理。”
“等会,我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人了,不能从这出去。”罗槐担心他们从正门出去被人发现,反而说不清了,果断道:“有后门,跟我来。”
宝市每一圈都有为举办方人员办理事务而准备的偏厅,罗槐私下里把他们带到了其中一间,房间是独立的,书案只有一套,看来仅供一人使用。
白予安进了屋,渐渐想明白,能有这待遇的,至少得是评委会的人。
这么想着,便问出了声:“罗槐,你是来给宝市评比判分的?”
罗槐应:“正是。第三圈的评委里面有我。”
“你不会是把某个评委给咔——了吧?”白予安在自己脖子前张手横了一刀,“然后偷偷顶替了别人的位置。”
自小一起打打闹闹长大的,罗槐知她在打趣,笑道:“小白姑娘,多日不见,你的想象力又丰富了不少。”
他不知从哪里取了绳子,丢给旋青,“把人绑起来吧,抓着多累。”
旋青默默把人绑到椅子上,阿福刚刚见识过他的功夫,乖乖任他绑,觉得自己就像任人宰割的牛羊。
收拾完阿福,罗槐才慢慢解释:“每年宝市都是商督办出人来担任评委,今年小王爷特意请命,既然第三圈评的是‘铁’,怎么能少了铸器司,所以早早的就把评委会一半的人都换下来了,让铸器司的人顶上。”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江南十二市,商督办虽然是主导,但各市各样,凡涉及评级,都需要行家来评判。
评“铁花魁”,怎么能少了铸器司。
白予安道:“那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罗槐摊摊手:“这不是为了避嫌么,叫他们看见我们关系好,指定要说铸器司评判不公正了。”
白予安点点头,想得还挺周到。
却听罗槐又说道:“当然,此次前来,也不全为了评比的事。”
白予安问:“嗯?还能为什么来?”
罗槐走到阿福面前,足见不轻不重地踹了踹椅子腿,把阿福吓得一哆嗦。
他半开玩笑道:“为他。”
阿福仰着脖子看罗槐,喉结动了动又不敢乱说话,一口唾沫咽了三回没咽下去,差点没把自己呛死,猛咳道:“大人说笑吧。”
“我认真的。”罗槐冲他一笑,阿福只觉得自己小命休矣。
白予安想起来刚刚阿福要毁了百炼铁料,罗槐又正好也来了货房,心下转了一道,觉得二者脱不了干系。
她问道:“你是来查百炼商号的?他们有什么问题?”
铸器司要管的事情,无非就是打铁铸器的那些事,与其说是为了阿福来的,不如说是为阿福背后的百炼商号而来。
罗槐拍了拍阿福的肩膀,不咸不淡,“这位兄弟,你说呢?”
阿福觉得那只手不是拍在他的肩头,而是拍在他的胆上,让他本就脆弱的胆量霎时稀碎。
“说……说什么?”嘴却很硬。
阿福被白予安、罗槐、旋青三个人齐刷刷盯着的阿福。
旋青更是倒拿剑鞘,把剑柄搁在他脖子旁,“铛‘一声,剑柄推出去,露出三寸剑身,贴在他脖根。
无声的威胁。
阿福彻底放弃了挣扎,“是秦老爷让我来的……他得到消息,说朝廷里曲善部被查了,百炼这次的选品,是最新曲善炼钢,为了和曲善部划清界限,不得不毁了样品。”
曲善部,不就是铸器司的炼钢部门么,冶炼精钢是军务机密,严禁外传。
这些年来百炼能稳坐铁料供货商的头把交椅,与他拥有强劲的冶炼技术密不可分,每年秦冠为了炫耀自己的实力,都会选送最新技术冶炼出来的铁料,只是没人想到,这技术是出自曲善部。
以前铸器司是大皇子周觉代管,出于私利放任此事;现在不一样了,铸器司回到了定坤王府的权下,周棣可容不得铸器司这锅粥里落老鼠屎。
白予安恍然大悟,“难怪铸器司会出动,罗槐,你们是怎么知道百炼和曲善部有勾结的?”
罗槐则摸着鼻尖,“多亏了顺天府里那个爱钻牛角尖的毕大人,私械旧案后,发现暗道上陆续有曲善精钢外流,料质更新与曲善部几乎同步。
铸器司现在小王爷在管,肯定是不会往关外出货的,那便只能是技术泄漏,有民商在私铸,有能力的铁商拢共就那么几个,一查一个准。”
在“粮铁会议”上周棣还借此案痛斥了民商垄断市场的行为。
罗槐又上脚踹了阿福一下,接着和他聊:“你们东家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被朝廷盯上了?”
阿福不敢直视他,“都城有传信来……不过我也不知道是谁传的信。”他先一步自我解释。
罗槐:“诶我还没问呢。”
“问了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哎哎哎你别过来,你就算把蚀金水倒我嘴里,我也还是不知道啊,我就是个办事的。”
阿福整个人往椅子里缩,噼里啪啦把说完话,嘴一闭,牙关紧咬。
面前白予安正捏着一瓶蚀金水作势要灌,听他这么言真意切地辩解,想来是倒了也没用了。
她说道:“被朝廷顺天府盯上,你们老东家就算放弃宝市评比也没用啊,查到他是早晚的事。”
阿福紧闭着嘴,瞪着眼不失惊惶地望着白予安,好似有什么话含着,不敢说,又不敢不说。
白予安:“有难言之隐是吧,来,掰开他的嘴!”
罗槐跃跃欲试,撸起袖子就来扯阿福嘴巴,还玩笑似的说道:“小白姑娘你这股子狠劲儿越来越像小王爷了。”
阿福压根也不是什么硬骨头,人家还没真动手,自己就慌了,“毁样品只是拖延时间,让朝廷一时半会查不到,秦老爷已经准备卷铺盖跑路了……”
白予安“哦”了一声。难怪这几天,秦老爷递完府牌就没下文了,还以为他在酝酿大阴谋,结果是在准备跑路。
那肯定不能让人跑了!
白予安忙道:“那人现在跑了吗?”
阿福颤颤道:“应……应该……还没有吧,小的出门时,他还在别庄里收拾。”
白予安把瓶子盖好收起来,对旋青和罗槐说道:“罗槐,先把阿福留在你这里看着,我和旋青先去把那老东西扣住。”
说完就不多耽误地离开了,旋青也收起剑跟上她。
罗槐在身后喊:“我说白老板,你不留下来看二轮评比放榜啊。”
“百炼都不玩了,还有什么悬念。”白予安声音越来越远。
罗槐会意一笑,也没再留了。
罗槐不跟上,是因为要留下来评二轮榜单,心想白予安有旋青陪着,捉个老头子应该没问题,也没跟去。
日中过后,宝市里人越发多起来,连第三层都多了许多人闲逛。
白予安与旋青从人群中匆匆而过,没有注意到偏僻的角落里,自家铭铁铺的展位前,那抹熟悉的背影,一袭宽袍,傲然挺立。
白予安和周棣分别在人潮的两端,恍若逆向而行的两条轻舟,错身而过。
这一错,险险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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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周末快乐!
下周会比较忙,可能无法日更,不用刻意等更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