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

　　“信仰神圣不可侵犯！某些人自我开脱‘不知者不应为罪’，但是，到别人生活的时空还推行你缺乏尊重的价值观显然不行……”方言卓思索，摇头，接道：“积极的宗教总是鼓励人们奋斗、克制，不提倡暴力！在至高的神权受到挑战时保守、排他、抗争，原教旨主义者动用一切手段维护神权正统，被极端组织利用‘解脱’、‘牺牲’……演变为恐怖主义，甚至反人类！”
　　“老方！你总是说的很好……”庄之蝶点头，笑了：“不是批评你，是觉得你遇事有思考，站的立场公允又不失独到！”说着走近了方言卓，盯着他的眼睛接着问道：“虽然小庄几乎知道你的答案，还是想问你对石羊父亲石振华的看法，想知道你会给他一个怎样的评价……”
　　“这里高寒缺氧，我并不能深思熟虑！石振华的思想伟大，把这种伟大思想付诸行动的人类更是凤毛麟角……”方言卓眼里有崇敬景仰，接道：“石振华在战场扶助弱小、制止屠杀！人类之所以进化到现代人类就是赋予所有人以生存权和发展权而不是恃强凌弱……仅从这一点上，他就是英雄！”
　　“他的思维不超前吗？而且，他也有自私的想法，比如中国人优先。还有，他在无意中聚敛了财富……”庄之蝶不在意方言卓说的不能深思，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提到了似乎要给石振华“抹黑”的东西。
　　“不超前！很多人想和他一样，只是没有他的勇敢和能力……”方言卓略有停顿，再次笑了：“英雄也是平凡人而非完人！石振华不忘自己是中国人，这没什么问题，如果国内有人知道他，一定会有很多的热血青年追随他的足迹，投入他的队伍……至于财富，我想他不会据为己有！他绝不可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如果自私，他笼络不到那些精英人才……”
　　“他有很长的遗嘱！六万多字……他安置了所有部属，让他们以积极的姿态继续热情人生、回馈社会，还设立了国际基金，委托专业机构运作，把每一分钱都投入到教育、慈善方面，只给亲生女儿石羊留了一张三十万的存折——他当兵和援外的工资……”庄之蝶想哭，但是眼中无泪——她的面部和下巴是植入假体，没有泪腺，每当眼睛干涩时只能滴润眼液。
　　“无名英雄安息！”方言卓合十，顺势向仙乃日雪山跪倒了：“观音菩萨保佑石苏石振华先生魂归天国，你是伟大！你的女儿石羊如今事业有成，还继承了你在教育、慈善方面的做法，她手下也一定人才济济……我想这都是你的教女有方，你在天国也一定在保佑她平安、健康……”
　　“老方！”庄之蝶突然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方言卓，终于泣不成声：“就知道你会这样评价他，石羊……”
　　“你是石羊！？”方言卓在周围许多人的注视下有些惶急，他扳不开庄之蝶紧扣的双手，也感觉到了庄之蝶激动的隐情。
　　“我……我不是！我只是小庄，石振华的委托人……”犹豫了一下，庄之蝶还是决定否认，于是放开了方言卓，破涕为笑：“有些感动！高原缺氧果然厉害，我有些代入了……我这是为石羊高兴，你那么理解她！老方你看，我都没有真正掉泪，我可是商战驰骋、无往而不利的鳄鱼美人……”
　　恍若不认识的样子认真打量了转了身子让他熟悉的庄之蝶，方言卓挠头了，脱口而出：“你是小庄！真担心你是石羊……”
　　“为什么？”要躲开的庄之蝶愕然呆立。
　　“你要是石羊我却没认出来，那不丢大人了？”方言卓连忙掩饰，语无伦次，“你没有雀斑，也没有石羊的暴躁不安分！虽然‘女大十八变’，可你太漂亮了，再说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也没必要担心呀？”庄之蝶追问道。
　　方言卓口口声声在说她（庄之蝶）性格好、待人处事出色，没有雀斑还漂亮，不知不觉间就贬低了她（石羊）……于是，庄之蝶没来由地得意然后却有了嫉妒——本我（从前的石羊）吃醋了真我（目前的庄之蝶）！
　　“哦！那我用错词了……”方言卓只好认错，也赶紧躲开这众目睽睽之下。“担心”是他不假思索，可是隐隐觉得和庄之蝶、范德哈赫一起旅途愉快，如果庄之蝶真是石羊，那么目前享受的和谐、知心就大有问题！而且，庄之蝶都说了，石羊会来找他，要他面对十年前“剃头挑子”的感情。

　　“我们招募徒步卡斯地狱谷的队员！”周清爽站到范德哈赫身边，大声叫道，手里拿着一张折叠过展开的A4纸，显然有备而来：“我们招募六到十人，提供给养，行程三天！了解了这个团队的行程安排，大家明天长线牛奶海，后天一天长途大巴到成都，我们后天游玩牛奶海，直升机送您到亚丁机场，提供飞成都的机票，时间上没有滞后冲突！要求有三点，一，体能状况良好，两天来没有高原反应、有户外尤其高海拔徒步经验的优先；二，自愿加入，喜欢辛苦找虐却乐观向上的优先；三，夫妻或情侣优先……”
　　“哇塞！这怎么回事？拆我们墙角吗？”唐若水呆了。她和段杰刚入职一年，虽然做的红火却也谨记“安全第一”的带队准则，她对卡斯地狱谷早就心痒难耐，但是卡斯地狱谷不是线路内的景点，她断然不敢更改线路（带队跑偏、出事故是导游的灾难），原准备休假期时和段杰一起自费去徒步！那里和天堂般的三怙主神山不能比，是人迹罕至的“地狱”，不收门票……
　　“小水！公司有照会……”段杰走上前来，低声告诉：“这单游客签有免责条款，是双人游团，游客大多有高原徒步经验……可以说就是为小庄他们配备的、让他们任意拐带的一个团！只是他们就是要六到十人，这里却有五十多人，我们经理对王者集团庄总的巴结显而易见……”
　　“我们歇息、用餐！也权衡一下两种行程……”明白了的唐若水来不及抱怨，赶紧地强调了：“这样大声在神山下说话真心惭愧，所以我不敢多说！大家眼睛很爽，身体却累，我建议根据体能状况量力而行……到底是如约跟团，体会大美河山、安然旅程，还是接受计划外的赠送和挑战，尝试苦乐人生！抉择权在您的手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代庖、左右……”
　　“小水年青、文弱，遇事有条不紊、临机不乱！是个人才……”庄之蝶低头合十，低声告诉方言卓：“我原本觉得人太少了徒步卡斯地狱谷单调少趣，找人组个十人到十二人团，这却杀出了茱莉亚等一群美女！该告诉小爽原定公开招募计划取消，私下里问一些人，却忘了！这大张旗鼓的好像在招募敢死队……嗯，地狱之行，听起来是有些恐怖其实不然，周叔带着小爽走过这线路！小水这公允不建议却有着自己捞不到去的醋意……”
　　旅游是高级享受，这个团的报价略高，所以多是一些追求生活品质、也事业有成、善于权衡决断的人，物质的利诱对他们的影响微乎其微甚至不如时间上的不冲突，倒是体验的冲动渐渐地压过了他们原本要的安然旅程！于是，许多男人跃跃欲试，爱妻（惧内）的就被按捺了下去——“地狱谷！这里那么美好的天堂，地狱？想想森罗殿、牛头马面、鬼哭狼嚎……你还有事业，还是别玩了，咱们回人间打拼江山，儿子要在上海买房……”而且这是大美女庄总的团，身边一大群国际级的模特！那么，不让去总是能找到理由的……这样，中年人只有真正无忧无虑的马达力和莫红卫参团，其他多是青年才俊。
　　“到地狱行走一遭！”
　　当仙乃日雪山之下、珍珠海之滨的就餐结束时，有十几个人犹豫不决和担心彷徨被拒绝，他们的“卡斯十六人团”终于组成了：
　　庄之蝶、方言卓、范德哈赫、周清爽、吉米等5人；
　　茱莉亚、伊娃、伊莉莎等3人；希里娅（哥伦比亚）跟团洛绒牛场，（泰国）苏妮莎和（韩国）金美罗见证了茱莉亚对吉米的追求，虽然不能满意也惊讶范德哈赫的俊朗，但是人家无动于衷，于是决定飞成都回国……
　　马、莫是中年人，还有一对小夫妻（吴永刚、张婷），一对情侣（吕志强、宋嫣然）和两姐弟（尼可和尼禄）等8人。
　　“其实，我想跟你们去！可我还得带队……”分手的时候，唐若水终于说了实话，恋恋不舍的样子。
　　“你将来有的是机会去……”庄之蝶笑了，拍了唐若水的肩膀：“好好工作！把这种失落情绪留在这里，笑对游客们……”

　　吉米带着大家找到了空投物资储备点，大家换上了各自的装备，尼可很惊讶：“这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连鞋子都合脚……”
　　“那当然！你以为小周医生问答的时候打量我们做什么？就是在估算我们的身高、体型和鞋码，是否和这些装备合度……”莫红卫得意地转动了眼珠，一副事后诸葛亮的姿态：“小周医生，我说的对不对？刚才那么强壮的小伙自称特警退役的那个，就是因为她的女朋友太高胖、脚也大了就被PASS！我当时很奇怪这终于明白，原来你们是用装备的标准在找人……”
　　“嗯！莫姐姐神机妙算，就是这样子……”周清爽笑了，歪了脑袋：“这也说明莫姐姐和马大哥，还有你们六个人的体型很标准……”
　　“哦！”马达力点头，转而：“小周，你叫莫姐姐，红卫很高兴；叫我马大哥我却不适，叫马叔我满意，红卫会不高兴……”
　　“马先生不要纠结！这样称呼可好？男士们都叫先生……”周清爽应变很快。也感觉到自己在范德哈赫那里怎么那么笨了，好像脑筋都成了浆糊，没有过恋爱经验的她无法确定怎么回事，就归结为了范德哈赫太迷人（尤其女人），茱莉亚专情专心于吉米，伊娃和伊莉莎都在范德哈赫身边问东问西，她们是模特，为了保持体形，日常要忍饥挨饿，吃的很少，这会儿在海拔4000已经微喘，却依然不知死活地和花美男范德哈赫热聊……周清爽气归气，还是拿了巧克力、葡萄糖和红景天——她是医生，要保证大家的健康。
　　“我们从天堂下去，在转山营地歇一晚，明天下山走出地狱到卡斯村，后天再另一条线路回到天堂的牛奶海……”吉米说了行程。
　　“看山跑死马！”转山更如此，仰视高大巍峨、几乎不动的仙乃日，上下了三道蜿蜒曲折的大长坡就花掉了两个小时，伊娃第一个叫苦了，周清爽宽慰大家：“亚丁就是这爽死两眼、累断两腿的节奏，大家可以互相鼓励，也可以破口大骂放松一下……身后天堂神山、神仙的居所，面前是地狱、鬼门关，尽量两边都不得罪，这是天上地下，他们的地盘，他们说了算！”
　　大家的长吁短叹转作了乐呵，周清爽讲了一个传说也是史实：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的中期，稻城、乡城一带被土匪盘踞，匪首扎西宗本烧杀抢掠周边地区，然后不断地通过转山转寺来赎自己犯下的罪恶。持有木里王的亲笔信，洛克得以进入亚丁考察，可是第二次考察时发生了大岩崩，纳西族护卫被砸死多人，扎西宗本扬言外来人触怒山神，要杀光洛克一行……
　　“科学在蒙昧的年代不如匪类手中的刀枪，尤其人们为了生存来不及思考的恶劣环境下……”方言卓不记得这是哪位哲人说过的话，所以没有吭声，身边的庄之蝶却悠然作了相似的感慨，让他不由得呆了。其实，这是十年前教材改版前他讲中国军阀混战时结合了语文课文中的《药》忽然的有感而发，根本不是什么哲人，就是他说过的忘了，石羊（庄之蝶）却记忆犹新。
　　方言卓越发觉得庄之蝶很多方面和自己很合拍，即使有分歧，庄之蝶也好像刻意地在迁就、包容他……这是怎么回事！？方言卓想理解为庄之蝶的恋父情结，丧父的痛苦让她怀念父亲的一切，只要替代的方言卓好、满意，那么她可以容忍！但是，当方言卓有意和无意地提出父女的时候，她又断然拒绝了，也许觉得父亲在她心目中无可取代？方言卓只能这样想了。
　　休息不是无限的，十分钟后，队伍继续前进……

　　“扎西德勒！”身后的马道跟上来一队转山的藏民，经过他们缓慢的队形时纷纷攘攘地打了招呼，那个虔诚磕长头膜拜的僧人也在队伍里，微喘着合十祝福，满脸的汗水、疲惫的身体难掩他的万丈豪情。
　　“谢谢您的牛肉干和葡萄糖……”僧人口齿不清地说了感谢。
　　“我们领队说天色晚了，道路艰险湿滑，再走上一个小时的山路有帐篷旅馆，必须在那里住宿……”方言卓看着积极热情的僧人，有了攀谈之心：“动问大师尊号？来自哪里？转山所为何种功德？”
　　“小僧格列穷达，来自甘南贡巴桑周寺院，不是功德，是为了转山赎罪……”僧人合十，直言不讳：“早些年小僧修习了藏药和占卜，说为了兴修寺院，其实贪心作怪，依靠为人治病和超度问卜聚敛了大量财富，寺院修成之日，小僧突然失语……有赖政府派来的医生和每日的调理打坐，春末夏初的时候，失语两年的小僧终于再能说话，至今一百三十三日！这是惩戒，也是神迹……小僧因此立志有生之年转遍神山、拜遍圣湖，也磨砺修炼自我……”
　　汉语不佳、复语不久、疲累不堪的僧人说了很多，依然口齿不清，但是刻意降低了语速，方言卓也就听的懂了：原本四年就筹够了修造的钱款，格列穷达却执迷于耀眼荣光的黄金手杖，又“巧取豪夺”（他认为）了一年多……当他得意洋洋地指点着“黄铜手杖”宣告寺庙建成的那一刻之后，突然喉咙沙哑再也说不出话！后来，中、西、藏医三方会诊，确认了格列穷达是操劳过度导致咽喉肿痛、声带加厚病变，但是手术有较大风险……于是，他韬光隐晦、休养生息两年终于重新发声，专家们认为这是仅凭医学做不到的奇迹……
　　天色渐晚，庄之蝶他们这一队十七人（加上格列穷达）终于抵达了帐篷旅馆——虽然条件简陋、不太卫生还是大通铺，但是提供免费热水，正是观赏仙乃日和央迈勇两座神山侧面的绝佳位置，大家一落脚就大赞叹了夕阳余晖下的“金山浮云、金雕翱翔”的壮美，享受了5000米高海拔的视觉奢华……
　　“转山的藏民又向前走了，到卡斯牛棚那里住宿！那边的住宿更便宜，我们包下了这里整个旅馆……”罗星向庄之蝶汇报，然后告诉周清爽：“小爽！周叔说回重庆一趟，要你注意庄总和大家的高反及身体状况，你自己也要注意，不要因为曾经徒步过就大意，‘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罗大哥，我知道了！”周清爽点头，却没有笑：“爸爸不会拽什么千里之堤，他连周杰伦的《千里之外》都不知道，这里好几位国际美女也不懂你说什么……”她隐隐觉得爸爸突然离开一定有事！难道妈妈出事了？几年来手术又疗养的妈妈身体恢复良好，所以周家人都很感激庄之蝶……
　　“小爽，是你的外祖母的哥哥，你的老舅爷病故了！因你妈是独生女，周叔不得不回去……”罗星注意到了周清爽的敏感，连忙回答。
　　周清爽长出了一口气，没有着急抱怨罗星，赶紧出帐篷给爸妈打了一个电话，这当儿，太阳很快地落了，周围黑黢黢了下来……
　　厚厚的毡布有好几层，并不透风，帐篷顶部只高于地面半米——这里是湖边山坡的一个凹地，又向下挖低了把很多石块堆砌在边缘，取暖炉熊熊燃烧散发着热量让帐篷里煦暖如春，有专门的取风口和出风烟囱，不必担心煤气中毒和缺氧带来的高反，暖暖的餐前酥油茶也让大家觉得元气恢复……

　　晚餐是藏族大叔和阿妈提供的牦牛肉、帕扎玛果、糌粑、酥油茶、青稞酒，种类不丰富但是只要付钱足量管够……他们的团队有大金主庄之蝶坐镇，所以，大家疲劳之下和食物亲近了许多，包括一向节食的模特和女生们最后都酒足饭饱不肯、不能离开，在帐篷里一边海聊，一边消化食物……
　　这是男士们通铺的帐篷！方言卓有好的饮食习惯，不暴饮暴食——他的嘴巴是被其实顶级大厨师孙梅喂刁了的，这也不是饥寒交迫、非吃不可的绝境！所以，在这海拔5000米的高原、藏族大叔和阿妈几天来精心准备了的食物面前，一向矜持高傲的庄之蝶和一贯严于律己的范德哈赫、吉米都未能幸免，吃的略微撑了，方言卓却躲到了角落里，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二十二年前大学毕业那会儿，高中还有晚自习教师也被要求上晚班，那时起，方言卓就养成了备课后来写点东西的习惯，这些天来则基本上每天在写作《西域战记——月狼传说》，也一直没有人打搅他……
　　帐篷里暖意融融，大家东西合璧、天南海北、各抒己见地自在聊天，也觉得方言卓可能在写游记，在意了但是没有人表示关注。
　　“方先生在更新《月狼传说》！”周清爽看了一眼庄之蝶，忽然发声告诉大家，“大家一定想不到我们身边朴实无华的方先生就是如今第一网红穿越小说《西域战记——月狼传说》的作者方言卓……”
　　周清爽的话音未落，张婷、宋嫣然、尼可等三个年青女孩就围到被突袭暴露身份、尴尬一头雾水的方言卓身边，激动到语无伦次了：
　　“真的是方大神？太好了，请给我签个名吧……”
　　“就说嘛，这两天左眼总是跳财，原来不但免费旅游，还遇到了文采风流的言卓先生，大强，别想着买彩了，是这样……”
　　“方老师，芃大将离开月氏东返，后来怎样？不像回到大汉长安，那么重返现代还是重回月氏？战记一定还有大战，给点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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