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调

　　穆阿九不服气道：“要不比比？”

　　凤朝欣然：“可以。”

　　见凤朝毫不犹豫地应战，她转身欲要去找一票人来当当裁判什么的，却被凤朝叫住：“不是说要比试，你怕了啊？”

　　穆阿九语气里是满满的鄙视和不耐烦：“我去找人当裁判，要不然怎么分输赢。”

　　“这朝月教谁敢不让我赢，你找谁都对你不公平。”凤朝微哂，“我有个十分公平的办法，保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行走江湖的女子自然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办法？”

　　“我们看谁的埙声能吸引来观众。”凤朝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谦让道，“你先来吧。”

　　穆阿九斜着眼睛看着他，显然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可还是掏出埙放在嘴边。

　　我听过穆阿九吹埙，有了比较自然就有了优劣，那时候的她尚且不能游刃有余地掌握埙。

　　一曲毕，凤朝吹出的声音就紧赶慢赶地飘出来，听不出来是什么曲子却融合了许多种动物纤细的声音，他吹出的曲子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会牵引着你的神思情不自禁地跟着想象，脑海里突现千百种美妙绝伦的画面。

　　一会儿的时间，从远处飞来一群鸟儿，齐刷刷地停在树上，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鸟儿从四面八方飞来，千姿百态，色彩参差，全都停在那颗树上。

　　起初，曲子比较平缓悠扬，突然转急，激荡人心，满树的鸟儿一同飞起，在半空中盘旋成一个圈。

　　我一副挫败的样子看着半空中有气没力地飞舞着的青鸾火凤。

　　“别丧气，我们虽然只有两只，但这是货真价实的凤凰，百鸟朝凤。我们两只凤凰能抵过两百只鸟儿。”温琛仗义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模样像是将我当成了与他同生共死的哥们儿一样。

　　这本是一句很高质量的安慰人的话，我却听得只能苦笑的份儿。

　　如此看来，穆阿九的夫君岂是一个风华绝世便能道尽的。

　　我知道穆阿九在凤朝身边的时候，便觉得风静阳光好。

　　从前，穆阿九让段时在她的心目中矗起神一般不可亵渎的伟岸形象，他舞剑那样潇洒，他喝酒那样肆意，他笑起来阳光也明媚，他就是静静站着都是一种格外的风姿。

　　她觉得这样奇妙的人儿，这世界上一定再没有人比得上。

　　可是和凤朝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大逆不道地觉得原来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比段时还要神奇的人。他知道天上的七星连珠，还指给她看那颗是牛郎星，那颗又是织女星，甚至会调皮地给她讲那些浪漫得醉人的爱情故事。

　　他舞起剑来，红衣翩飞，像一只艳红至极的蝶，看不清身影，却就是觉得那不是舞剑，而是刚柔并济的舞蹈。

　　他很厉害，厉害得让她有些害怕。

　　曾经江湖上流传得神乎其神的那些武林绝学，他通通都会，不仅会而且精。他还孜孜不倦地教授她破解各大门派绝学的招式，起初她觉得不道德不愿学习，可他总有办法让她觉得那样的行为是正当得不能再正当了。

　　就是因为这样，哪怕很多次她都觉得是个很好的离开的机会，可她又想他肯定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一时舍不得离开。

　　穆阿九终于对除了段时以外的男子产生不舍的情绪，对凤朝来说，这来得多不容易。

　　我说：“凤朝可真是一个聪明的傻子。”

　　温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耸了耸肩：“他利用穆阿九对什么都好奇的性子，用尽自己所学所会将她留在他身边，这样很辛苦，他却做得很幸福。这难道不是既聪明又傻得可怜。”

　　温琛好像不同意我的说法，他那样专注的表情，一定是在琢磨该怎样说才能一把驳倒我。

　　“陆久安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些方面我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要比他弱上许多。可你遇到问题总是会问我，而不是问他。”

　　我摇了摇手，瘫软到座位上：“小琛琛，能说些小姑娘能听得懂的话吗？”

　　温琛的身体抖了一下，拱手，谦谦道：“哦，有些抱歉，我听不懂小姑娘此时说的话。”

　　我原先是挨着温琛坐的，现在便搬着凳子离得他远远的。

　　温琛无奈道：“真是笨。”

　　穆阿九虽说名声在外，毕竟涉世未深。

　　凤朝作为一教之主，整日为一个女人的欢喜忧愁而忙前忙后，那么这个女子必定会被冠上红颜祸水，妖女惑主的罪名。

　　穆阿九也逃脱不了。

　　凤朝每天都会给穆阿九带来惊喜新鲜的玩意儿，她一高兴就冲动地答应给他做糯米凉糕。可是朝月教里面又没有甜叶草，她便在小筑的院子里开辟了一小块的地方，向凤朝派来照顾自己的的丫鬟要了一些甜叶草的种子，晒在那一方空地上。

　　凤朝来找她的时候，她正绾着袖子，弯着腰在观察那片甜叶草的成长。

　　他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神色平静祥和，痴痴地目光像是历经千年的神往，人山人海，终于盼到那个唯一合适的人，唯一合适与他同生死，共荣辱的人。

　　凤朝说得委屈：“小九，听人说你每天要看好多遍，我真是后悔让你把这后院弄成菜园子了。”

　　穆阿九被突然的声音惊吓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站了起来，美目微嗔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坐到旁边的石桌上。

　　凤朝也不恼，走到她的面前，好声好气地交代：“分教出了些事，我得去瞧瞧。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吗？”穆阿九都没有察觉出自己语气中含着浓浓的不舍。

　　凤朝的神情越发地柔和：“一天一夜的路程。”

　　穆阿九的情绪很低落：“那你自己也小心点。”

　　“恩。”凤朝转身离开，走出一段路又转过身子，欲言又止的样子，“你……”

　　穆阿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期待的感觉：“嗯？”

　　凤朝摇了摇头：“没什么，等我回来。”

　　她没有向往常一样和他唱反调，而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恩。”

　　穆阿九看着凤朝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那片她亲自开垦经营的一片甜叶草，她突然有一些恐慌，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段时了。

　　那日，穆阿九在石凳上坐了一天，什么都在想却又什么都没想，脑子里总是出现凤朝的身影，这让她感到心烦意乱。

　　黄昏的时候，她才想起丫鬟已经几次端来了饭菜都被她退下了，现在肚子倒是有些饿了，她准备去找些吃的，却被一群白发白须的老者拦住了去路。

　　穆阿九认识这群人，凤朝给她说过。他们是朝月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们四个加起来几百岁的人，念叨人的功夫天下无敌，凤朝最害怕他们，宁愿和十个人打一架，也不愿意听他们说一个时辰。

　　她低了低头，退后了几步：“不知几位长老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教主向来勤勤恳恳于教中事务，可自打你来之后，教会说取消就取消，教中事务全都交给旁人。教众对此颇有议论。我们几个老不死，也不能吃着朝月教的饭，不做一些事情。”站在中间的一位老者站了出来，眼光灼灼地看着穆阿九。

　　穆阿九知道来者不善：“我没念过什么书，听不懂你们的话，还希望长老们直说。”

　　那位老者又逼近了几步，老气横秋地说道：“清君侧。自古红颜多祸水，教主是朝月教百年来第一个练武奇才，只有他才有望帮朝月教一洗这么多年受名门正派的窝囊气。我们不能让你毁了他，毁了朝月教。”

　　“你要是杀了我，等凤朝回来了你要怎么交代？”穆阿九知道今天避免不了一场恶战，手已经悄悄按上了青酒剑。

　　他捋了捋胡须，面上是高高在上的倨傲，说得大义凛然：“教主现在已经身在千里之外，等他回来，你已经香消玉殒。教主深明大义，假以时日会理解老朽的良苦用心。”

　　穆阿九终于明白凤朝离开的真正原因，冷笑了一声：“什么分教有事？全是你们搞出来的调虎离山计，就是为了趁着凤朝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好对我下手？”

　　四个老头子纷纷逼近穆阿九：“既然你已经知晓，自然知道你今天难逃一死。我们几个老人家也不想欺负你这个小辈，你看你是自己了结还是让我们亲自动手。”

　　穆阿九无畏地站在那里，字字铿锵：“难逃一死？我穆阿九没念过书，自然不知道逃字怎么写，更何况谁说死的就一定是我，而不是你们这几个老匹夫。”

　　“你就是“清冷如酒剑，冰肌玉骨颜”的穆阿九？“

　　穆阿九目不斜视，睥睨地看着他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师弟们，龙朽阵。”那位老者面色几变，突然勃然大怒，“你这妖女杀我朝月教三大护法，今日我等定叫你死无葬生之地。”

　　穆阿九定定地站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三大护法便是段时假借她之名杀死的那三个人，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已经来不及解释，就算解释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四个老者团团将穆阿九围在中间，迅速移动到四个角落，成一个口字形状。他们的手上各自拿着不同色彩的长剑，红色的剑柄是鹦鹉，蓝色的剑柄是狮子，黄色的剑柄是老虎，紫色的剑柄是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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