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之蜕变

　　纯白色的房间，安静的连只蚊子都没有，除了白色没有别的，病态的惨白给人巨大的心里压力，北辰垂着头，两手被拷在椅子的两个扶手上，手指不停的收缩又放开像是在经历着剧烈的挣扎，然而一切都只是在内心的斗争。

　　今天的训练科目是刑讯。

　　被穿着白大褂的军医带进这惨白的屋子起码有两个小时了，被注射了一种不知名的药剂，手背上还留着针眼。

　　这种药至幻，北辰晕乎乎的想，不能够像毒品一样给人熏熏然的快感却像是毒蛇的芯子阴凉恐怖，眼前的东西忽而扭成麻花状忽而上忽而下不能有一刻静止，这让北辰感到烦躁，想要砸东西或者打架什么的总之就是需要发泄，似乎只有把全身的力气宣泄出去才能感到轻松，但手铐限制了行动。

　　于是更加烦躁暴躁，恶性循环，北辰甚至盼着刑讯早点到来只要不让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再待下去北辰怀疑自己很快就要见到刘老头儿了。

　　袁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北辰的对面：“你的名字”

　　北辰晕晕的：“郑，郑北辰”

　　“年龄”“14”

　　“家庭住址”“河北省xx市x路……不，不是”

　　“什么不是？”

　　“不，不是我家，我，我……我没有家了”

　　“你知道自己是谁么？”袁朗皱紧了眉头，北辰明显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我是谁？”“我当然知道啊，我是郑北辰啊，我，我是季军……我，我不知道我是谁……”

　　一会儿，北辰回到三岁，抱着外公送的洋娃娃躲在房间角落，门外客厅里是父母的争吵以及摔碎东西的声音，碎片四散的动静巨大又吓人，北辰仿佛站在上帝的视角看着年幼的自己，说不出是同情更多还是童年留下的阴影让自己的恐惧更多。

　　“妈妈，爸爸我害怕”“不，不要吵架……”求你们了，我害怕！

　　一会儿，北辰洁白的幼嫩的手指像是翩飞的蝴蝶，灵巧优美的跳跃在黑白琴键上，这是在八岁时的柴可夫斯基国际钢琴大赛，当时弹的是什么曲子呢？太遥远了，好像已经忘记了，然而手指下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刘老头儿枯瘦却带着与形象不相匹配的力量的手掌拍在北辰后脑勺上，嘴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的数落着北辰，北辰穿着土布衣服衣服脏兮兮的村姑打扮，阳光下是老头用扫把打出的漫天扬尘。北辰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是骂自己练功不努力还是又偷懒出去跟山里的孩子们漫山遍野的撒欢儿……

　　北辰猛地抬起头，满眼骇人的红血丝：“你知道我是谁么”

　　说实话，北辰这状态快把袁朗吓死了，以往也有士兵被注射此药，但像北辰这么夸张的真是第一次见到。犹豫一下，袁朗继续问题：“你为什么出现在xx国界而且狩猎毒贩子？”

　　突然间仿佛天地都被红色的染料泼墨，腥甜的味道既熟悉有令人战栗，肚腹被剖开的关宝，成型的血粼粼的胎儿，脖子扭曲的田野，师兄最后的嘱咐，还有师父的无头尸体……北辰的瞳孔剧烈收缩，喘的像得了哮喘，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压力快把北辰的脑子碾碎。

　　“喂！喂，醒醒！”袁朗看着北辰迷离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不是说这种药只会使人恍惚然后降低戒心么？怎么看着表情明显是陷入自我幻觉不可自拔了？！

　　北辰：“报，报仇……”

　　袁朗迅速抓住重点：“什么仇？！”

　　……长久的沉默，外表看去北辰是面无表情的拒绝回答，如果学过微表情的心理医生在这一定会阻止袁朗继续，事实上袁朗之前已经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他多嘴的问了一句北辰知道自己是谁么

　　这给精神处于不稳定状态的北辰一个暗示或者说引导，让北辰顺着这个话题钻牛角尖，然后在过去反差巨大的经历中迷失了自己，好比叔本华提出的本我和真我的问题，北辰迷惑了，这时候北辰正处于危险的临界点，稍有不慎就会掉下万丈悬崖，更有可能造成人格分裂……

　　偏偏有人还不放过她，像苍蝇似的在耳边嗡嗡嗡……

　　“师父他们都被杀了，被杀了，我要杀了你们！杀！杀！杀！！”说到后半句，北辰神情骤变，杀气凛然五官扭曲。袁朗将向前倾斜的身体正了正，清清发痒的嗓子继续……

　　在袁朗的锲而不舍和高超的问话技巧下，轻易得知了北辰的过往，父母，挖出北辰心中最隐秘不可碰触的童年阴影，最不堪的血色记忆，上一世北辰活到18岁，包括重生的十一年北辰其实一直都没有长大，也许身体在慢慢长高成熟，但心智却始终缺少一块儿，那是对家庭和关爱的缺失。后来，好不容易有一个会对北辰耳提面命的凶巴巴的师父，难得亲近的被认定的亲人又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离她而去，这打击难以想象，可能北辰早就疯了吧

　　这种情况是外人永远不了解的

　　北辰张大了嘴喊叫，可没有声音，就像歇斯底里的哑剧，震撼人心。袁朗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为了再确定一次北辰的危险性与是否适合留在特种部队而让人注射这种药剂。

　　袁朗却意外的没法对北辰‘可靠’的背景感到高兴起来了，永远都无法高兴起来了，因为，袁朗意识到自己恐怕毁了一个人，不仅仅是损失一个好兵那么简单。

　　“你不是说只是降低人的体温和轻微至幻么？！为什么会这样？！”袁朗怒吼。

　　特种部队专属队医邓伟额头冒汗，抑制不住的也暴躁了：“你特么问我我怎么知道？！你特么不是审讯训练么？！啊？！”

　　“你特么队医你不知道！”袁朗一拳打在邓伟脸上，邓伟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边上另一个心理队医尽量保持冷静，眼睛盯着发狂的北辰，却对袁朗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解决问题，你们控制住他我来打镇定剂！”

　　袁朗和青着脸颊的邓伟顾不上打架，一左一右按住疯狂挣扎的北辰，手铐已经在北辰手腕上勒出了深深的伤痕，鲜血蜿蜒留下在青白细瘦的手腕上触目惊心。

　　两针镇定剂终于使北辰闭上了发沉的眼皮，安静的睡着了，睡颜苍白凌乱不自觉的蜷缩着自己，像是想把自己缩到谁都看不见，睫毛也不安的颤抖，陷入深深的梦魇。

　　袁朗没办法松口气，袁朗现在想一枪崩了自己，为什么要把她逼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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