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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两兄弟,情深不能改
没想到第一句话就出了洋相,荆棘急忙圆回来道,“我怎么是脑袋摔坏了?只是觉得你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从前没觉得我所认识的寇仲有这样帅气的一面。”
李秀宁的嗓音原是很轻柔的,宛若温润珠玉丢进湖水中。但习武之人均能靠着内力在音声之间夹杂一道中气,李秀宁常年出外游说各方,早已将这一方法演变为习惯,是故连最亲近的人都以为她的嗓音偏为中性。荆棘不知道,直接了开口,竟让寇仲误会是在对他撒娇。
这位不羁少年得意洋洋的说到,“哦?能得秀宁小姐一声夸赞,看来我这幅皮相还真是长得不错的喽!如果让你再选一次,是否还会选柴绍呢?”
“我当然选柴绍,”荆棘一心想替着秀宁考虑,侃侃而诉,“因为李唐家的兵需要他。对于我来说,儿女私情不见得有多大用处,牵挂越多能成大事的能力就越少。我一直不让自己陷进感情里,便是有着这些顾虑。”
才刚以为有了一点机会的寇仲显得一脸失落,不服气的道,“可否给我一次机会,也让你我再好好了解对方,莫太早下了定论。”
荆棘觉得自己与一个初次见面的男性总扯些情爱方面的事,实在是有违人道,便轻摇稚首稍微转移一下话题,“我知道仲少你非池中物,他日定能一飞冲天,成就必不可限量,即便撇开爱情,投资的价值也比柴绍高得多。但今时今日要我嫁了给你,恕秀宁无计可施,除非我反出李家,不然爱着你的话绝不能说。”
寇仲的浓情蜜意一下全被郁结在胸,他虎目异光连连,假意装着洒脱不在乎的道,“你无需做这种敷衍,我寇仲一介山野草民自然入不了你李阀家的眼。想想原本就是我痴人说梦,像你李秀宁这样的女中豪杰,不会爱上我,也在情理之中。”
见到寇仲明明倔强的要死却紧绷出的一张笑脸,荆棘翘着嘴角欣赏着道,“错了,如果我明天会死,一定承认对你的感情,要嫁于你寇仲为妻绝对不是什么难事,还求之不得。但我如今四肢健全,死期尤远,某些责任就不得不背在身上,即使我逃得开,将来那些也会由我弟弟妹妹来分担,我不能这么没担当。李秀宁这辈子,早已没了属于自己的爱情。”
寇仲一入江湖就最讨厌人家拿着各自的江湖地位和什么世袭爵位压他一头,那般狗眼看人低着实叫人窝火,听秀宁这么说又以为她也是看自己不起,两眼一瞪,便把怒气发泄在她头上道,“这些不过是你敷衍我的借口,你们门阀家的小姐,要什么没有?就是看不上我这种穷小子,也碍着面子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今天你因为身份地位而不选我,择日必叫你后悔今时今日的选择。”
荆棘不料会激起他这么大的逆反情绪,脑中一声声召唤李秀宁,同时分心二用的解释,“你如何要跟我发这种脾气,身份地位在我眼里根本就没有作用,只是李家需要这些。我即便选你也不能在一起,因为现实已在我们之间划了一堵墙。或许你现在还看不明白,等有能力看明白的时候,想必也不会如今天这样爱我了。”
“我是不明白,我一句也不想明白!”寇仲一双虎目瞪得更甚,置气道,“你若要和我撇清关系,我走就是了!”
眼见寇仲再有一步就踏出洞穴,荆棘随心所欲的使出一招横空挪移将他挡回洞穴,先稳住他说,“你等等!我没有说过不爱你,正相反,我可以发誓:如果李秀宁都不算爱你,那么天底下就没有爱情。”
随着这几句话音,这洞穴内的一切,包括寇仲匪夷所思的面部表情和洞外的水帘全都静止不动。荆棘撩起袖子,极没形象的抹一把汗珠,抱怨道,“秀宁姐,你怎么才来?你这位仲少的脾气我是摸不准了,差点跟他吵起来。”
若有若无的虚幻李秀宁身形飘到寇仲和荆棘之间,荆棘的问话她顾不得回答半句,徒自凝望纹丝不动的寇仲,好像有几个世纪、千百年的情愫要在这里爆发。
“还好你没让他离开,不然我要后悔的事又多一件。”终于她转身面朝荆棘,收敛了情绪道,“十年过去,他还是当初模样,我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荆姑娘你了我一愿,秀宁感激不尽,如今我另有一些话要与他说。”
荆棘示意无妨,又微愣,“秀宁姐,原来你也可以静止时空吗?”
李秀宁举手投足间身后闪现五彩霞光,她诧异的解释道,“似乎我心念一动就是这个状态了,看来以后迫切需要的时候可以不时的用,不过静止时空这方法似乎颇为耗费精力,据我估计起初只能静止半个时辰,消耗过后三五天之内都不能再用。我先与你交代几句,就让时空正常运转吧。”
荆棘扭扭鼻子道,“秀宁姐,如今寇仲这人呢我是让你见到了。可要与他好好相处我是真的没辙了,你原先不就是在这个时候让他创建功业,将感情的事先放下吗,可为什么叫我说来效果奇差?”她本还以为自己即便算不上有三分口才,口水也曾淹死过数千江湖好汉,如今在寇仲这一初出茅庐的小混混面前吃瘪,紧锁着眉头尤为不满。
“身份的差距便是要他自己去明白的,若然空口白话的说出来,就不是指点而变成了侮辱。所谓征战天下、解救万千黎民这没什么不好,我当初便是想着寇仲应该有发挥自身才华的地方,定能活得更快乐些,也算不枉了他对我错爱一场。”李秀宁分析道,“可我却想岔了,我确实鼓励他创一番功业,但若到最终他还是不能得到我,将会变成一个眼里只知道杀戮和报复的寇少帅。我不知道重来一次的话,宋玉致还能否将他从这份感情中拖出来,所以是时候跟他说另外一番话了。”
“另外一番话?如今你这么样子,我直接拒绝他好一点不是吗?”
“不,我不会再拒绝他了。”李秀宁轻嗤道,“如果我没放开他,就不会有董淑妮,他也不会在那个下雪的日子被世民亲手所杀。我要做的事,可不仅仅三个愿望。”
“你想要做什么?”那熠熠生辉的一身彩衣叫荆棘看着还以为李秀宁如今是九天玄女降世,自己与之相比固然较为晦暗,好在也无人能瞧见,只是说话气势不知不觉弱上三分。
灵魂体的秀宁轻轻捋着发线,似是微叹了口气,“世上的事就是那么难以琢磨,早在当下就是看不清自己所要的。”
她虽是不能让人看见,却仍是用自己最美的一面走到毫无所觉的寇仲身前,缅怀道,“我用色相和口才替天策府招揽了大批门课,初识寇仲的时候,我以为他只是那其中的一个,他有小聪明,还有不叫外物牵挂的性格。可最重要的是他有着超出世俗的眼光和打乱原定次序的魄力,然而这一点我当时并没有看清,等到最终发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十年了。我忽然醒悟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全是在他身边的日子,细细数来不过几个月而已。”
“可今时今日你已经死了,还要这份认清,或者说称之为爱情的东西吗?”荆棘颇有些不以为然,说得冷厉不带情感。
李秀宁双眉陡翘,霍地答到,“爱可以不要,感情的债却一定要还。具体办法我还没有想好,总之要先将他留在我身边,不能让他的心跑远了。”
“这可是你说的哦,留男人这种事我最不擅长。留来留去留成仇可不能怨我啊!”对于已经干过一次的蠢事荆棘决不愿再做,几个月前她刚劝过一回张无忌,如今再要重操旧业,兴趣欠奉啊。
李秀宁却早有所料的道,“这倒不担心,不需荆姑娘费什么力气,只征用你一张嘴,将我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寇仲就行。”
若是这般倒是能省下大片脑细胞,荆棘乐意。于是李秀宁拧开了停滞的时间,在荆棘心中缓缓道出要与情郎说的话,只是头一句便叫荆姑娘噎了一声。
“寇仲我爱你!”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断不像李秀宁似的感情清澈,眼眸中俱是柔情,而是像吃了一口大便似的。
好在寇仲也没有注意到荆棘脸上的猪肝色,他被吓了一跳,愣愣回转身,听到荆棘继续说,“如果你就这样冲出去被杀了,我便什么责任都不会顾了。你要死,秀宁肯定比你早一步。”
意境都在字里行间,不必看说话者究竟是一副平淡的脸还是柔情的脸。寇仲满心不信的问到,“你不是曾说你不爱我,我们之间没可能吗?”
“我们之间没可能,那是因为自我生下来那刻便不会有爱情。不是你不够好,也不是我不爱你。”忽然间荆棘心中生出一股刺痛,她看见李秀宁猛地扑进寇仲怀里却徒劳无功,当事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穿身而过的李秀宁惨笑一声,示意荆棘暂停复述,然后凄凄然道,“荆姑娘,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便是我就站在他面前,他却永远不知道。他以为一直离我很近,其实真的很近,我却不是他所真正见到的那个。”
人类从来都是一种不见黄河心不死的生物,端是李秀宁这样现实的女子也是要犯犯傻的。有些话或许对眼前的这两人都适用,荆棘惆怅的道,“自古伤情多离别,爱情最怕的就是不敢,不敢说,不敢想,不敢靠近,如飞蛾扑火那样的,至少有个轰轰烈烈的当下。一份感情到了要用忘记或者缅怀来示之于心的时刻,只能叫人唏嘘。”
“那你还顾虑什么?”寇仲大发豪情,兴奋道,“你我两情相悦,世上还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不需要李阀的帮助,我寇仲带着你一样可以闯出一片天。我就不信人定不能胜天,凭什么一切都是天注定,凭什么小人物永远不能够成大事,这是你们世袭门阀的偏见。我一定会让你父亲,让李小子他们将来后悔没有押宝在我身上。”
英雄壮志在前,美人早已迟暮。李秀宁清凌凌的身形灼热的目光渐行渐淡,荆棘不知她要如何收场,索性就用相同的眼光痴痴望着寇仲。
两人目光接触,让寇仲忽生疑心,他问到,“你为何这样傻傻看我?”
荆棘浅笑着说,“像你这样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专注的看。可能以前从没遇上过,才发觉你很好。”
寇仲不清楚他眼前的李秀宁并没有将他当个男人来看,只是算作能交得上朋友的那一类人罢了。他怪笑道,“秀宁,老是觉得今天的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你还爱我吗?”这又是荆棘的随口一问,招来秀宁不满才忙改了口,接着复述道,“算了,不需要你回答这个。寇仲,你有否想过搂着光脱脱的我大被同眠?如今我就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可以,若果真这样你愿意吗?”
那寇仲原本四平八稳的身子突然在地上滑了一跤,抬头望望荆棘,呆的不能再呆了。
她刚刚到底是说了什么?荆棘心底的自己狠狠捶打着李秀宁的元神道,“秀宁姐,你三魂真的归一了吗,现在是红脸的那个吧?”
李秀宁眼中泛着异彩,毫无愧意的道,“有哪一处不对劲吗?”
荆棘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向她投降,愕然道,“李三娘!你就是这么勾引男人的?简直跟妓院里的娼妇没两样嘛!”
若论爱情,李秀宁二十岁的时候或许就腼腆如一棵嫩芽,但她历经一世繁华,看尽人世冷暖,许是将一切都悟得透彻了,遂一本正经的与荆棘道,“男欢女爱,不就是赤条条抱在一起交织缠绵,在真心相爱的人面前并没什么好遮掩的。况且把这些话说了出口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害羞哩?”
与此同时,寇仲拍拍屁股哂道,“哇,你聊得这么开?我…我还没正式跟你表白呢,你就……”
“你,你还算没表白?”荆棘自作主张的驳道,“你哪个动作哪个眼神看上去是还没表白?若是你受不了跟我聊这些,那就真的算了。”
多嘴多舌又受了李秀宁一句斥责,荆棘在心中自认罪责道,“算了我不说话。秀宁姐,我继续当复读机就好了,您接着聊。”
苍天大地都听着吗?现在外面定没有星星月亮,也万万不要有神仙来这边闲逛啊!荆棘对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秉持不负责任态度。再想起黑蛋的偶尔毒舌,还真就只算“柔风媚骨”般陶冶情操的语句,大唐李秀宁绝对是魔王级别的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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