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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章
王气究竟是什么？
在蓬山的时候，女仙舒窈对他说：“所谓的王气不论旁边的人再怎么解释，果然还是只有麒麟自己才知道。徇麒现在不能体会，是因为还没有碰上那一个人。”
舒窈的笑一同这不变的岁月，她在蓬山的时间悠长得连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一年又一年，她不断地看着舍生木结出金色的卵果，和那坐在盘剥的树根上，紧紧守护的女怪。
每个麒麟都要选王，选出那个要肩负起他们的国家，走向未知路途的那人。缔结誓约之后，必须要一生追随守候，不论那人是明君或者暴主，不论那人勤于政务或者荒淫无道，他们都必须伴随在一旁，用自己蓝紫色的眼眸看着国家被领向昌盛或者灭亡。
多么可惜而让人叹惋的宿命。
一届又一届，她听闻着台甫失道而殁的消息，然后看见舍生木上又结出金色的卵果。天道循环，生生不息。
在昆仑成长起来的徇麒坐在那里，眉头紧锁。即使接受了自己是要辅佐天命的麒麟的现实，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多的陌生和未知，他真的了解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么？
舒窈在他面前的石凳上坐下：“徇麒，我想要请你听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之前，她还是连在蓬山行走都会迷路的新人，又一次在去蓬庐宫的路上迷得晕头转向，在嶙嶙山峰之中不能辨东西南北，她提着手上的木桶茫然立在那里的时候，听到身后高高的地方传来清清的声音：“迷路了么？”
她转过头去，看到一个人在高高的山峰，侧着身坐在一匹跪伏的妖魔之上。女子纤瘦的身体上覆着层层华服，长长的如丝绢一样的金发顺风飞舞，精致美丽的面上含着淡淡的笑：“会在蓬山里迷路的，还是新人么？”
她呆呆地看了半晌，直到那妖魔驼着女子几步跳下耸立的山峰，落在她面前时才反应过来，匆匆跪伏在地：“蓬山公！”
仓皇间打翻了手上的水桶，里面的水漫出来浸湿了她伏在地上的大半身子。那个女子却轻轻笑着说：“不用这么拘谨，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你叫什么名字？”
“舒…舒窈。”
“不错的名字，你抬起头来。”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地抬头，看清了女子的面貌，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女，蓝紫色的眸子柔情似水，还有未脱去的稚气。
这就是现在蓬山的主人，氾麟。
那是舒窈见过的第一匹麒麟，美丽，善良，站在蓬山之巅的时候，指向西边对她说：“舒窈，那里就是范，是我的国家。我会给那片土地带去他们的新王。”
一切都那么地顺利，升山的时候有个方才入大学的书生，在甫渡宫上香的时候，恭恭敬敬地拜下去：“学生张渊，拜见台甫。”
半天都没有听到声音，舒窈不解地转过头去轻轻提醒：“氾麟？”她很快失却了声音，氾麟紧紧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仿佛眼中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她站起身来，轻轻地吐出话语：“主上……”
众女仙将垂帘打开，还跪在地上的书生不解地抬起头，白玉一样清润的面目，舒窈看着他想，这就是氾麟选出来的王么？
舒窈与众女仙一道收拾蓬庐宫迎接氾王与氾台甫，为他们做接受天赦的准备。陆续离去的升山人众和女仙们都有窃窃的私语，氾国战乱，各州候如同诸侯霸居一方，拒不上朝。这样一个书生，能够担起大任平复天下么？
舒窈如是去问氾麟时，她淡淡笑着说，眉目之间全然的信任：“主上曾说，我将这国家交在他的手里，他必定要让我见到其最昌盛时的模样。”
舒窈依旧不能心安：“听说范国战乱，选一个更加强势的王不好么？”
氾麟笑了出来：“王是独一无二的。”
虽然有很多人，但是好像只有他一个，只要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希望他能站在众人之上，带领你的国家，不管是去兴盛，还是灭亡。
那个在一年之后死于叛军之手的氾麟当时如是说。
北宫看见怀矣的第一眼，竟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几乎被忘记的对话。
舒窈当时侧过眼去，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有那淡到几乎要消散在风里的声音：“麒麟真的是对天命和本性，忠诚到让人无可奈何的生物。”
即使知道不适合，知道面前的人担不起苍生大任，还是屈膝跪下来，将国家连同自己的生命双手送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
于是看见那个人的时候，过去不能理解的，不能体会的事情，一下子就明白了。
真的在人群之中，仿佛之能够看见他一个。看见他未长成的身形，笔直的背影，如负千钧的双肩，还有那面上深深的翠绿的眸子，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沉淀了太多的东西，但却仍然坚定明亮。
第一眼便知道了，这个就是天选出来的王。
但是真的可以么？这个杀尽内外朝官员，染红了云海的人，他心中又是在想着怎样的国家？
在云海之上与他并肩眺望，是一片沉若死水，满目疮痍的国家。这样荒废的国家，如何才能复兴？
天纲说，百姓不通事理，而他却说，百姓知饥馁而务农，知寒暑而织衣，癝仓实而知礼节，后有盛世。
再平淡不过的话，他听后垂下眼，屈膝跪下，一如多少的前人，心怀希望地交付出这个国家。
看着案前徇王批阅奏章的背影，放开了心头纷杂的思绪，然后听见声响抬头看去，是凤凰从开着的窗户中飞了进来，拍了拍翅膀，引颈仰头道：“白雉鸣报，廉王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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