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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动之引与地脉的回响
辉火岩的脉动,在苏晓的掌心持续低鸣,如同被囚禁的鼓点,固执地敲击着她的感知边界。侧洞的缝隙在昏暗光线下宛如一道深不见底的伤口,沉默地呼应着这召唤。一夜无眠,苏晓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烬的警告、脉动的引导,以及那份对未知无法抑制的探知欲。
清晨,当第一缕人造“晨光”(通过特定萤石阵列模拟)透过洞顶缝隙渗入时,她做出了决定。她无法在卡兰铎的约定和托林叔叔日益紧迫的病情前,忽视这可能的关键线索。但她也不会鲁莽。
她找到了正在检查通风管道图纸的烬。“烬先生,”她开门见山,将辉火岩平摊在掌心,让它那异常的、指向侧洞的脉动尽可能清晰地被感知到,“您感觉到了吗?它在‘呼唤’。我知道那侧洞有风险,但我怀疑,里面可能有东西,能帮助我们理解‘锈蚀’,甚至……帮助他。”她看向角落里沉睡的箱子。
烬放下手中的炭笔,深褐色的眼眸落在辉火岩上,又移向苏晓坚定的脸。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中仿佛有无数权衡在无声交锋。
“你能控制它吗?”他最终问,指的是辉火岩的脉动。
“暂时不能完全控制,但我可以尝试‘倾听’和‘回应’,而不是被它牵着走。”苏晓回答,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答案。她需要主动,而非被动等待。
烬的目光又转向侧洞方向,似乎在感应着什么。良久,他缓缓道:“我可以允许你进行一次有限制的探查。但有几个条件:第一,我必须在场;第二,只在外围安全区域,不得深入可能坍塌或规则极端紊乱的区域;第三,无论发现什么,都需立即告知我,并交由卡兰铎大人定夺;第四,如果出现任何失控迹象,我会立刻终止并封闭洞口。”
条件严苛,但合情合理。苏晓点头:“我同意。”
艾伦得知后,坚持要同行。“我的防护法阵和规则探测器或许能提供额外保障,也能第一时间分析任何发现。”莉娅则留下守护托林和箱子,精灵的感知能覆盖整个空窖,防备外来的异常。
探查在午后进行。烬移开了封堵侧洞的部分石块,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入口。一股比空窖更干燥、更古老、混合着淡淡金属氧化和某种奇异香料残迹的气息涌出。洞口边缘的岩壁异常光滑,仿佛被高温瞬间熔融过。
烬率先进入,手中托着一块发出稳定白光的照明水晶。苏晓紧随其后,手握辉火岩,规则同调全开。艾伦最后,手中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罗盘不断旋转,发出轻微的嘀嗒声,记录着环境规则参数。
通道不长,约十几米后豁然开朗,进入一个比预想大得多的洞窟。这里显然是人工开凿并精心修整过的,呈不规则的圆形,地面平整,中央有一个熄灭已久的石质火塘,周围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架、石台,以及大量破碎的陶器、金属工具残骸。岩壁上留有凿刻的痕迹,隐约可见一些残缺的、与卡拉克- Az 风格相似的几何与火焰浮雕。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洞窟最内侧的岩壁上,镶嵌着一面约一人高、边缘已经模糊的暗色金属板。金属板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层层嵌套的凹槽与凸起,构成一幅令人眼花缭乱的立体图案。虽然大部分区域都已锈蚀磨损,但中心部分依稀能辨认出,与托林回忆中“炉心锁钥”图案的核心结构——那个被尖刺贯穿的太阳或火炉形象——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只是这里的图案更完整,更立体,更像是一个……实物的接口或控制面板?
辉火岩在苏晓手中的脉动,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变得灼热滚烫,几乎要脱手飞出!它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那面金属板上。
“这是……”艾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他的探测器疯狂鸣响,“超高密度的规则信息残留!虽然残缺,但这结构……与‘炉心锁钥’碎片数据的数学模型契合度超过40%!这很可能是一个实体化的‘锁钥’装置残骸,或者……是它的‘投影’或‘接收端’!”
烬快步走到金属板前,伸出手,却没有直接触摸,只是悬停在锈蚀的表面之上,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痛苦的专注神情。“是‘共鸣板’……古代‘炉裔’高阶工匠用来与‘世界锻炉’深层规则进行安全共振、测试材料特性或进行精密能量疏导的辅助装置……没想到,这里还残留着一块……”他低声说道,声音带着某种朝圣般的肃穆。
苏晓强忍着辉火岩传来的强烈牵引感,也走到近前。她不再仅仅依靠视觉,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规则同调,去“倾听”这块金属板,以及手中辉火岩与它之间产生的共鸣。
刹那间,无数破碎、嘈杂的“声音”涌入她的感知!那是金属在高温下的呻吟,是能量流经管道的咆哮,是无数工匠低语的祈祷与咒骂,是某种庞大存在缓慢而沉重的心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在所有“声音”底层的、充满了“腐朽”、“贪婪”与“痛苦”的嘶嚎——那是“锈蚀”!
这块“共鸣板”,仿佛一个沉默的录音机,记录下了它诞生、使用乃至最后遭遇变故时的片段“记忆”!而辉火岩,作为同源的“秩序碎片”,正是唤醒这些沉寂“记忆”的钥匙!
信息洪流几乎冲垮苏晓的意识,灵魂的旧伤剧烈刺痛。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被艾伦及时扶住。
“你看到了什么?”烬猛地睁开眼,急切地问。
苏晓脸色苍白,大口喘息,勉强梳理着脑海中破碎的画面和感觉:“很多……工匠在使用它……测试矿石,疏导地火……还有……灾难的片段……某种黑暗的东西从‘炉心’涌出,沿着能量通道反噬……这块板子最后承受了一次强烈的、带着‘锈蚀’规则的冲击……”她指向金属板边缘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裂纹,“就是那里……规则结构被污染并固化了。”
烬和艾伦立刻仔细检查那道裂纹。在艾伦的探测器下,裂纹处果然散发着与灰黯石污染同源、但更加“古老”和“精炼”的规则残留。
“所以,‘锈蚀’不仅污染生物和矿脉,还能污染这种规则造物……”艾伦快速记录,“而且,辉火岩能与这种被污染的规则造物产生强烈共鸣,这意味着……”
“意味着辉火岩的‘秩序’,与‘锈蚀’的‘混乱’,在更深层次上,可能共享着某些更基础的‘协议’或‘频率’。”烬接话,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就像一把钥匙,既能打开健康的锁,也可能因为锁芯生锈而卡住,但钥匙本身的结构与锁芯的构造原理是相通的!”
这个比喻让苏晓浑身一震!她瞬间联想到了“天工开物”计划中,试图构建“规则工具”去介入污染结构的思路!如果辉火岩本身就蕴含着这种“基础协议”,那么以其为蓝本,是否可能构建出更能“理解”和“疏导”污染的工具?
“我们需要这块板上更详细的规则结构数据!”艾伦兴奋地说,“尤其是它被污染前后的对比!这可能是净化模型的重大突破!”
但烬摇了摇头:“不能在这里进行深度扫描。这里的规则场本身就不稳定,强行激发这块‘共鸣板’的残留信息,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甚至唤醒更深的‘锈蚀’。我们只能记录表面特征和已感知的信息。”
尽管有限制,但这次发现的震撼性毋庸置疑。他们小心翼翼地绘制了金属板的表面纹路,记录了环境参数和辉火岩的反应数据,然后退出了侧洞。烬重新封好了洞口,神色比进去时更加凝重。
“今天的发现,我会如实向卡兰铎大人汇报。”烬对苏晓说,“你们提供的信息非常关键。但记住,在得到进一步指示前,不得再进入,也不得向任何人透露细节。”
苏晓点头应下,心中却激荡不已。侧洞的发现,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对“炉火”、“锈蚀”和自身“调和”技艺理解的一扇新门。
接下来的几天,苏晓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新配方的研究中。她不再仅仅“倾听”单一材料,而是尝试借鉴“共鸣板”那种“多层次协同共振”的理念。她将“深岩之盐”视为“稳定基底”,“暖地藤”视为“温通能量流”,“宁神苔藓”处理后的产物视为“信息调和剂”,甚至尝试引入极其微量的、从“万花筒废石”中提取出的、表征“规则冲突”的惰性碎片作为“缓冲介质”。
她像一个疯狂的地下炼金师,在简陋的灶台前,用最基础的器具,进行着大胆的规则烹饪实验。失败是家常便饭,有时甚至会产生轻微的有害物质,但每次失败都被详细记录,由艾伦分析原因。
莉娅和托林负责采集和初步处理越来越多的特种材料,甚至从一些老矿工那里换来了据说来自更深层、更接近古老地脉区域的罕见样本。
“烬”的监视依然存在,但他越来越多地参与到材料的甄别和安全性评估中,提供的建议也越发专业和深入,似乎默许甚至鼓励了这种探索。
终于,在经历了数十次失败后,苏晓得到了一小罐颜色呈现出奇异暗金流彩、散发着复杂但异常和谐香气的浓稠膏体,以及一批用这种膏体混合特殊处理的块茎粉烤制出的、质地紧密、泛着金属光泽的深色薄饼。
新产品的第一次尝试,苏晓只邀请了石脊和另外两名症状最顽固、对之前产品已产生一定抗性的老矿工。
石脊喝下用新膏体调制的热饮后,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然后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淡淡灰色、仿佛体内积郁寒气被排出的浊气,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这不一样!不只是暖和……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面,把那些淤塞的、冰冷的地方,一点点……‘化开’了?对,就是化开!连骨头缝里的酸疼都轻了!”
另一名长期失眠、焦躁的矿工,在吃了一块新薄饼后,没过多久,竟然靠着岩壁,在嘈杂的矿道口发出了轻微而平稳的鼾声!这是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效果显著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甚至包括苏晓自己。她清晰地感觉到,新产品中蕴含的“调和”规则,已经不仅仅是“安抚”和“温暖”,更带上了一丝主动的“疏导”与“净化”意味,虽然极其微弱,却精准地作用于“地寒症”与“心神耗竭”的规则根源。
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以往。越来越多的矿工闻讯而来,甚至引起了其他区域工头的注意。苏晓严格控制着发放量,坚持以物易物或信息交换,但“能有效对抗地寒和心神疲惫的神秘药师”之名,还是在地下城的底层矿工中迅速传开。
卡兰铎很快得知了消息。他没有亲自前来,但派“烬”传达了新的指示:扩大试验范围,收集更详细的效果数据和副作用报告;同时,允许苏晓在“烬”的监管下,有限度地使用一些更敏感、管控更严格的储备材料,以尝试进一步提升效果。
这无疑是巨大的信任和机遇。苏晓知道,她的“余烬之约”,正在向着成功迈出坚实的一步。
然而,就在这形势看似一片大好之际,某天深夜,石脊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身上带着伤,满脸惊恐:
“苏、苏晓姑娘!不好了!‘岩爪’和另外两个今天领了你们新饼的兄弟……在矿道深处……失踪了!我们只找到了这个!”他颤抖着手,递过来半块被某种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灰黯石气息的暗红色物质污染的新薄饼,以及几片沾着同样物质的、破碎的矿工皮袄碎片!
洞窟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洞口,目光冰冷地看着那半块被污染的饼。
艾伦迅速检测了那暗红色物质,脸色大变:“是高度活化的灰黯石污染残留!比我们之前见过的任何样本都更具侵略性!”
苏晓握着那半块饼,指尖冰凉。她的食物……竟然引来了这种东西?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她,或者说,针对她们正在做的事情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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