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默

　　时光流转，此时的广阳市，同样的雨天。
　　徐依宁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视频已经播放结束，她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难受的，茫然的，甚至还有那点嫉妒，此刻交错着翻涌在依宁胸腔里，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手机里的消息不断，都是夜瑾萱和雨若发来的，解释、道歉、安慰……依宁粗粗看了一眼便关掉。

　　从和霍司默的婚姻开始那天，种种事情，那些细碎的、隐秘的、微不可见的情绪，终于全部压上来。

　　徐依宁脑子里突然闪过个念头，或许她真的不该和霍司默结婚。
　　她和夜瑾萱、夜瑾萱和霍司默、霍司默和她，丝丝缕缕，依宁简直快要窒息了。

　　是她太贪心，她既想要和夜瑾萱友谊长存，又想和霍司默白头到老。
　　可她会嫉妒的。
　　做不到真的不在意。
　　她爱霍司默，却偏偏见过霍司默最爱别人的样子。

　　手机里，关于霍司默的消息只有一条：网上的视频，等我回家解释。不要多想。
　　徐依宁用手轻抚着微凸的小腹，低着头。
　　窗外的风雨呼啸地打着吹着，如同此刻她心里的阴霾狂风怒号，寻求一个出口。

　　擎宇集团和夜氏先后发布两篇声明，承认霍司默和夜瑾萱之前的情侣关系，网络上的舆论才渐渐好转。

　　这晚，霍司默回到家里时已是夜深人静之时。
　　主卧里的灯光全灭，只有一片黑暗。
　　霍司默轻声走进去，而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背对着他。
　　他就静静地端详了一会儿，便去浴室洗漱。

　　等霍司默从浴室出来，徐依宁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睡着。
　　霍司默躺下，贴近她的后背，握住她一侧的手。

　　“依宁？”霍司默试探般轻声开口唤她。
　　忽然，身旁的人有了动静。
　　她转过身来，将脸埋在他胸前。
　　霍司默的手放在她脑后，刚要开始解释：“今天的视频……”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徐依宁抬头以吻封住他的唇，并没有浅尝辄止。
　　而是轻咬了他的唇后，慢慢探进去，深入地与他纠缠。

　　霍司默在她吻上来的那刻有些惊讶，而后从善如流地顺着她，将主动权转到自己手里。他的手抚在她的脸侧，更紧密地贴近她。
　　徐依宁从头到尾都紧闭着眼，像是全身心投入到这个吻里。

　　“宁宁，你生气了吗？”末了，霍司默低哑地问。
　　徐依宁依旧将头靠在他胸前，使他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语气极冷静：“这是之前的视频吧？今天忽然被爆出，我想，应该是霍司明的手笔。你都处理好了吗？”

　　霍司默见她极为理性地分析着这件事，心里却并没有松口气，问：“这些事我都能解决。依宁，你是不是生气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定住一瞬，徐依宁再次说：“我相信你，也相信萱萱。”
　　霍司默抬起徐依宁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
　　见她脸上果真格外平静，他心里竟有些慌乱。

　　徐依宁的手藏在被子里，暗暗扣紧。“我真的没……”
　　剩下的话消失在两人的热吻里。他的手紧扣在她后脑勺上，比之刚刚那个吻更用力，吮着她的舌。像是惩罚她的口是心非。
　　徐依宁的气息被挑乱，仰着头任他索取。

　　良久，霍司默终于退开，垂眸盯着她。他嗓音低哑，呼吸也乱了几分：“对不起。”
　　霍司默又亲了亲她的额间，说：“生气了也没关系。”
　　我来哄你。
　　我想，我应该要道歉的。
　　对不起，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徐依宁不明白他为什么揪着这个不放，生硬地说：“我没生气。事情解决了就好了。”
　　“大哥说，他明天找霍司明谈谈。”
　　霍司默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觉得霍司廷去了也是无功而返。

　　次日清晨，霍司廷找到霍司明最近的住处。
　　这也是霍家名下的一处房产，他从管家那里拿到钥匙，直接进去。

　　霍司廷皱眉，浓重的酒味蔓延在空气里。
　　满地的酒瓶、烟头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垃圾。

　　霍司廷从沙发里扒出昏睡的霍司明，他口中还念念有词：“霍司默，你等着……”

　　气不打一处来，霍司廷冷着脸，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直接往霍司明脸上泼。

　　冰凉的刺感扑面而来，霍司明一激灵，睁开眼见到霍司廷，先是心虚，而后撑着气势：“你怎么进来的？”

　　霍司廷把空瓶扔到地上，在他对面坐下，沉声问道：“司明，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霍司明抹了把脸，听到这话，得意地笑了：“看来霍司默这两天不好过吧？连一向置身霍家事外的霍司廷都忍不住了。”

　　霍司廷冷笑：“今天不是我来，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安睡？”
　　“怎么？霍司默他还敢杀了我？”霍司明挑着眉尖，带着挑衅的笑。
　　“司默不会，你以为他手底下的人不会吗？！”霍司廷提高音量。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霍司明？爷爷一番苦心为你谋划，你就这么辜负他的苦心？”

　　“爷爷为我谋划什么了？！”霍司明气焰不小，梗着脖子问，脸上俱是不服的样子。
　　“他口口声声最疼我，结果呢？什么都是你们家的，我、我爸，得到什么了？”

　　霍司廷叹了口气，声音低下来：“二叔留下的，一分不少都会给你。但不是这个时候。”
　　“什么意思？”霍司明沉着声问。

　　“这段时间你频频去招惹司默手底下的那些人，惹事、挑衅、砸场，这些司默都忍了。但司默强压下来了，不代表那些人对你没有意见。司明，爷爷担心在他身后，你被司默报复。这是和司默的交易。”

　　霍司明安静下来。

　　“二叔留给你的，为什么不直接给你？为什么不交给我父亲保管？爷爷担心你年轻气盛，破釜沉舟也要和司默争斗，也怕我父亲偏心亲生儿子，才选择让堂伯保管。这些考虑你真的不能明白吗？”

　　霍司廷苦口婆心，剖开了讲碎了也要和他说清楚。
　　“司默不愿意和你内斗，无论谁赢，都是霍家的损失。司明，收手吧。”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霍司默来的。”霍司明嗤笑道。

　　霍司廷深呼吸一下，眼眸直视他：“我为两个弟弟而来。司明，二叔给你取‘明’这个字，为的就是希望你能看明白事情，可你现在怎么如此执迷不悟了？”

　　提到过世的父亲，霍司明红了眼眶，偏过头去。

　　“那个视频是季闫礼给你的吧？”霍司廷问了，也没要他回答。
　　“夜家不会放过他的。不过看在霍家的面子上，暂时不会找你麻烦。”

　　“你去国外避一阵子吧。”霍司廷说道。

　　徐依宁起床后，在床上醒了会儿神。
　　下楼一看，是霍司廷和雨若来了。
　　霍司默见她起床，过去扶她。
　　雨若起来到徐依宁身边，拉她坐下：“脸色怎么这么差？”
　　徐依宁勉强一笑：“没事。”

　　霍司默发觉不对，伸手去握她的手，很凉。“怎么了？”
　　“我就是累了。”徐依宁接过阿姨递来的水，道了谢。

　　霍司默松了口气，和她转告：“霍司明同意去海外分公司，我总算能全心处理锦官市的事了。”
　　这么顺利就把霍司明的事情解决了，倒是令徐依宁惊讶：“大哥怎么做到的？”

　　霍司廷浅浅地笑了笑，答：“今天早上我去了司明的住处，费了些口舌，他总算还肯听进去一些。”
　　说着，霍司廷有些唏嘘：“司明也是赌气，觉得爷爷不公。”

　　“对了，你猜猜那视频是谁给霍司明的？”霍司默说。
　　徐依宁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猜这些，问：“猜不到，谁啊？”

　　“季闫礼。”霍司默说。
　　“两年前瑾萱还是夜氏的备选掌门人，而季闫礼对夜氏又虎视眈眈，派人跟着瑾萱，留下了那段视频。估计他是记恨我之前针对他，以及瑾琛把他踢出夜氏，才找上霍司明。”

　　很久没有听到季闫礼的名字，徐依宁想起来都觉得已经很遥远了。

　　霍司默见依宁沉思着，再次握紧她的手，语气凝重：“我本来下午飞锦官市，可你现在的状态我不放心。你和我去好不好？”
　　徐依宁看向霍司默，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心和担忧。

　　她低下头说：“我没什么事，你不放心，我就回我爸妈家住好了。医生说了，月份大了最好不要乘飞机。”
　　“好吧，都依你。”霍司默道。

　　雨若有些不满霍司默在这个时候离开，但为了依宁安心，她提出：“依宁，要不我过来陪你住吧？”
　　“不用了，这边有阿姨照顾，我没事的。”徐依宁知道，雨若有打算拓展蛋糕店的想法，已经在筹备中。

　　霍司默凝视着依宁，直觉告诉他，依宁今天的反应不正常。
　　等雨若和霍司廷离开后，霍司默刚想开口询问。

　　徐依宁将水杯放下，起身道：“我还是有点困，先回房间休息了。”

　　霍司默望着依宁的背影，有些心慌意乱。
　　从昨晚开始，她整个人的状态就不对。
　　好像整个人的魂被吸掉了，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好像行尸走肉。

　　霍司默不放心，跟到卧室。
　　徐依宁正半躺在飘窗的软垫上，目光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霍司默坐到她身旁，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一侧，柔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徐依宁现在的心复杂交织，话堵在喉咙里不知如何诉说，只能勉强答：“就是昨晚没睡好而已，没什么。”

　　霍司默闻言，将依宁抱起，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没睡好就再补会儿觉。”
　　徐依宁点点头，问：“你下午几点的飞机？”
　　“三点半。”霍司默拿起遥控，将窗帘拉上。

　　卧室里瞬间暗下来。
　　徐依宁确实有困意，只是她见霍司默坐在床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你不用陪我。”

　　昏暗中，徐依宁只能看到霍司默模糊的轮廓，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接着，听到霍司默缓缓开口：“依宁，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也猜得到为什么。过去的事情已经不能改变。我从前对萱萱的感情，你看见过。这一点我没有办法瞒你。既然选择和你结婚，我已经做好和过去的一切告别。我希望你开心，不要在意那些事。”

　　黑暗中，徐依宁看不见霍司默脸上认真的神情，霍司默也同样看不见依宁眼角溢出的泪。

　　长久的沉默后，霍司默觉得还是让徐依宁自己待一会儿，起身就离开房间。

　　刚出卧室，程莞的电话就打来了。
　　“霍总，律师在整理收购合同时，找到一份您之前的婚前协议，他问是否要给您。”程莞问。

　　霍司默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份婚前协议，这东西不好被太多人知道，于是说：“等从锦官市回来，让他给我。”
　　“好的。”程莞答。

　　“这次你在广阳市，Jessica会在锦官市协助。”霍司默道。
　　“霍司明虽然答应了会去海外分公司，但我不太放心，你盯紧一点，不要节外生枝。”
　　“好的。”

　　下午，霍司默飞锦官市。
　　徐依宁披着一件白色披肩从楼上下来，到厨房做了点水果沙拉。
　　见手机里霍司默发来了消息，说他登机了。
　　徐依宁回了个“嗯”。

　　刚坐下吃两口，夜瑾萱的电话打过来。
　　从昨天到现在，她的消息不断，徐依宁只说没有生气，却也没有更多回复。
　　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夜瑾萱。

　　徐依宁只犹豫了一秒，就接起。
　　“依宁！”见依宁肯接电话，夜瑾萱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松懈。“你还好吗？”
　　徐依宁按了免提，将手机放在桌上，边吃边答：“还好，我还有心情吃下午茶。”
　　“视频很清楚，你和霍司默之前是怎么回事也很清楚，我没有误会。”徐依宁补充道。
　　该怪，也不是怪夜瑾萱。

　　“下周，我打算在家里办个小宴，算庆祝满月，你一定要来啊。”夜瑾萱不再继续那个话题。
　　“好。我一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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