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

　　就在靳昔准备要去S市的时候，靳母兴奋地问她要不要去旅游。

　　靳昔看着靳母脸上的兴奋之情，把自己想说的话吞入口中，“什么时候。”

　　“我就三天假，去不了多远，海边怎么样。”

　　靳昔看了她的时间安排，和自己去S市冲突了，但看到靳母高兴的样子，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和段璟深推迟了去S市的时间，他没回。

　　靳昔觉得头疼，比较是她爽约，她小心翼翼地继续发信息，“我很快的，你等一等我好吧。”

　　那边还是沉默。

　　靳昔叹了口气，算了。

　　和靳母出游这还是第一次，靳母大概也想让自己从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走出来，所以这次她把这次出游准备得很周全。在出游之前先出来的是靳昔的考试成绩，678分，年纪第三。

　　靳昔捏了捏眉心，最近的事情还是让她有些分心了。她又看了段璟深的546，池烟621。

　　靳母的假期一般都很少，靳昔是第一次和她出门，说实话很奇怪，但是她却不觉得排斥。

　　因为是暑假，车上难免多人，二人坐了一个两个多小时的动车来到那个海边城市，到的时候已快是太阳落山时。海水倒映着蓝色的天空，飞鸟盘旋，银色的沙滩踩上去带着夏日的滚烫。

　　酒店是靳昔订的，离海边很近，价格昂贵，但是一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这个城市并不是旅游的热门城市，人并不是多到令人接受不了的程度。靳昔看到很多未完工的建筑，吊机高达数十米，矗立于高空之中。

　　一个还在开发的城市，也许过不了几年，这个城市就会变成网红频频来打卡的网红城市。靳昔想到自己所在的F市，同样是一个发簪和贫穷并存的城市。

　　她又想起了段宏明说过的话，“一个人想要把水搅浑，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仅靠政府，一个城市要多久才能发展起来，更何况里面还有蛀虫。

　　一个充斥着暴力、贫穷、财富、资源的城市，怎么样才能变成她心里的那个样子呢。

　　她沉默地看着远方，喧嚣和风声同时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听到远方人们的无数的声音。

　　傍晚，她们从酒店出来去海边看晚霞。

　　火红的夕阳浸染了整片天空，海上有轮船驶过，从炙热的光中驶向远处黑暗的海岸线。而那一边，月亮慢慢升起。

　　这样的自然景观总是让人觉得震撼，靳昔觉得自己的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一刻她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小的如海里随时可能被吃掉的虾米，小到空气中的一缕尘埃。她暂时忘记了那些让她烦心的事情。

　　不远处传来音乐声，很轻，靳昔看过去好像附近好像有个酒吧，歌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有人拿着海报过来分发给附近的游客，附近的酒吧这几天都有演出，酒吧里面的酒水打八折，希望他们能来看。

　　靳昔看了一眼发的海报，五人乐队，发型各异的男乐队成员，中间则是一个被纱帘遮住大半张脸的女生，看起来很酷。

　　靳母瞟了一眼，“奇奇怪怪的。像神经病一样。”

　　靳昔无奈，“发型而已，不代表人家是神经病。”

　　靳母撇嘴，“得了吧。”

　　靳昔不说话，带上耳机，躺在沙滩椅上，看着手机，她又给段璟深发了消息，他还是没回。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味，远处的小摊，摊主在做着棉花糖。

　　“去吃饭吧。”

　　“行啊，吃什么。”

　　“粥吧，我去看看网上的餐厅。”

　　吃完饭后，今夕和靳母逛了逛，靳母觉得累了，二人就回去酒店了。靳昔回到酒店，躺在床上给段璟深发信息，对方自从她说她要来海边后一直都没怎么回消息。

　　靳母洗完澡出来，看见靳昔还在看手机，“你洗澡吗？”

　　“嗯。”

　　靳昔头也不抬继续给段璟深发信息：你回到S市了吗？

　　段璟深一直没有回，靳昔觉得有些烦躁，正想把手机一扔，然后去洗澡。忽然段璟深一个视频打了过来，靳昔被吓的跳了起来。

　　靳母疑惑，“谁给你打电话啊？”

　　靳昔走去阳台，“一个朋友，应该是要问一些成绩什么的。”

　　她走出阳台，确保靳母看不到她了，才点开手机。

　　段璟深的背景也是酒店，靳昔莫名看得有些眼熟，没多问，“你回去了？”

　　“还没，在外面。”

　　靳昔，“好吧，我陪我妈妈几天，到时候我再去S市吧。”

　　“嗯。”

　　“段璟深，你是不是头又疼了？”

　　“没有。”

　　“你有按时吃药吗？”

　　“嗯。”

　　“那你……”

　　靳昔刚想说“你怎么怪怪的”，就看到画面中的段璟深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阳台边，靳昔的表情一下就变得有些迷乱，怎么感觉段璟深那边的背景那么眼熟呢。

　　“段璟深，你这是在哪啊？”

　　下一秒，斜对面的那个酒店房间阳台打开了，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夜晚，海浪拍打着沙滩，声音震耳欲聋。靳昔愣愣地看了一眼视频中的人，又看了一眼斜对面的人，终于她反应了过来，惊讶道：“你怎么也来了。”

　　段璟深在阳台抬起手给她打了一个招呼又进去了，靳昔从手里里面看到他抿着唇，唇色有些淡，手机里面传来他低低的声音，莫名有些勾人，“来这里有点事情。”

　　靳昔的脸莫名烫了一下，她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离谱，但也没多说什么，只能干巴巴道：“好吧，真是很巧呢。”

　　“嗯，确实很巧。”

　　聊天聊不下去了，靳昔随便说了几句后，边挂掉了。回到房间里面，靳母在看电视，“怎么打了那么久。”

　　“额，还好吧，我去洗澡了。”

　　“去吧，别用酒店的毛巾啊，用自己的，酒店的脏。”

　　“好了，知道了。”

　　洗澡的时候，靳昔还是觉得有点奇怪，段璟深是真的有事，还是特地过来的，如果是真的有事，他能有什么事情，如果他是特地为自己过来的……靳昔觉得有些头皮发麻。靳昔猛地甩了甩头，然后龇牙咧嘴地洗着头。

　　本来段璟深来这里的事情就让靳昔有些多想了。第二天靳昔还没睡醒就被靳母摇了起来。

　　“怎么了？”

　　靳母一脸严肃，“我可能得回去一趟。”

　　靳昔的瞌睡彻底没了，“啊？”

　　靳母烦躁道：“厂里面的有一批货有问题，之前是我负责的，我的回去处理一下。”

　　“那好吧。”刚来一天就要回去，虽然有点不开心，但靳昔还是能够理解。

　　靳母看着她，于心不忍，“不然你自己留在这玩吧。”

　　靳昔起身的动作一顿，“我一个人吗？”

　　靳母抿了抿唇，她伸手摸了摸靳昔的脸，“有时候看着你这么大了，让我着实有些惊讶。你聪明、话少、懂事，有时候你的懂事和聪明让我担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你，才能让你不去看到生活中不好的事情。妈妈希望你一直快乐。所以有时候把你看得太紧，希望你不要怪妈妈。”

　　“没有，我没有怪您。”

　　靳母欣慰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的一些思维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这些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你能坚持下来，已经很棒了。本来这次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放松放松，我在不在应该也没关系。”

　　“可是……”

　　靳昔道，“我一个人，会不会……”

　　靳母的脸色淡了几分，“我不在，那个谁不是来了吗。”

　　靳昔的身体一僵，“啊？”

　　靳母摸了摸她的头，“我不知道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一直没问。但是发生很多事情，我想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你想做什么，妈妈都很支持。无论是好的坏的，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靳昔看到靳母眼睛里面的自己，忽然她伸手抱住了靳母，很诚恳道：“谢谢您。”

　　靳母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睛透过玻璃她似乎看到了很久的以前。

　　小小靳昔也是这样抱着自己，那时候的靳昔还没到她的肩膀，周围传来同情的声音，而埋进她怀里的人，她的脸上都是冷漠。

　　稚嫩的声音响起，“妈妈，好吵。”

　　小靳昔从她的怀里抬起头，表情带着对周围的厌恶，“妈妈好吵。”

　　靳母把人捂住她的耳朵，“别听。”

　　她微微弯下腰，语气严肃郑重，“靳昔，你什么都没有做，记住你周四下午那一天一直都在家里写作业。”

　　小靳昔眨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我是要撒谎吗？”

　　靳母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声音郑重，不，是秘密，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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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

　　靳昔的声音把靳母从遥远的记忆唤醒，靳昔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您在想什么？我叫您好多遍了。您的脸色有点擦汗，不舒服吗？”说着，靳昔把手放上了靳母的额头。

　　靳母看着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脸，脸上的表情舒缓了几分，“没，我没事。”

　　靳昔还是狐疑，但靳母坚持说自己没事。直到靳母离开，靳昔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靳母走了，靳昔倒在床上，头脑发空着。

　　终于踏出了这一步了，这条路上那么漫长，那么艰辛，但她也是她唯一能走的陆。忽然她猛地爬起来，给段璟深发消息，“我妈妈回去了，我们直接去S市。”

　　五分钟后，门被敲敲了。

　　“明天的机票，你在这多待一晚吧。”

　　靳昔错愕地看着她，段璟深解释道：“刚才看见阿姨了，她让我保护好你。难得出来一次，没必要那么着急。”

　　“段璟深，我这次去S市，要做两个检查。”

　　“你说。”

　　“一是我要检查一下我的大脑。”

　　“我已经约了医生了。”

　　靳昔看着自己的手，抿了抿唇，“第二个检查，我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段璟深道，“我给你约最有名的心理医生。”

　　靳昔叹了叹，“好了，就这么多。”

　　靳昔看着窗外，眼神淡漠，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深沉。段璟深很难形容她眼里的情绪，他的心脏忽然有些发疼。

　　“我们去玩吧。”

　　靳昔疑惑，“什么？”

　　“明天早上的机票，还有时间。”

　　靳昔看到逆着光的段璟深向她伸出了手，他说，“明天才去F市，今天还有一天的时间，今天，你是自由的。”

　　靳昔愣愣地看着他，心脏莫名悸动，也许，她之后就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了。

　　城市会变，人会变，她的时间不多了。她慢慢地伸出手，也好，今天就先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吧。

　　她的手搭在了段璟深的手上，靳昔触碰到了他的温度，他的心跳和自己同频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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