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恋人

　　“云姐姐……”

　　“嘘——”

　　“不要说话，晚晚。”

　　按在季安衾唇角的动作轻柔，云溪月压着眼角，视线在她穿着的粉色蓬蓬裙上扫视。

　　说实话，她现在有些难过。

　　再次见到父母她没有难过，穿上白色公主裙没有难过。然而呢，看到躲在父母身后的那个身影开始，穿着粉色蓬蓬裙，脸蛋上肉嘟嘟的，就连那双眼睛都干净透亮，像浅灰色的玻璃珠，像那块澄澈灰色尖晶石。

　　难过的情绪没有因为看她吃蛋糕而好转，没有被甜腻奶油安抚，愈加严重。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幸福生活是假的，父母健全是假的，就连她们这两个人都是假的。

　　“晚晚，你知道你是谁吗？”

　　季泠晚被她这么一问，那欢快跳动的小心脏“咚”一声落在胸腔里，有点疼。

　　“啊？云姐姐在说什么，我是晚晚啊，季泠晚~”

　　声音随着呼吸震动，裹挟着香甜奶油味，跟她整个人一样粉嫩嫩的。

　　她还以为怎么了呢，结果云溪月收回帕子，淡淡扭头睨她一眼：“你是不是掉了颗牙，说话漏风。”

　　“云姐姐！”季安衾涨得脸通红，手立马去捂嘴，回想起刚刚心脏跳得那么快，脸色一变，刷得就白了。刚刚那心脏一定是坏了，她生病了要去医院！

　　迟来的惊慌总是这么措手不及，那眼泪率先涌出，手还捂着嘴呢，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正常呼吸。

　　“怎么哭了？”云溪月少见有些慌张，又把那帕子捏出来，去擦她的眼泪，顺带着把她的手从嘴上移开。

　　“我，我刚刚，心脏跳的好快，震得我耳朵也跟着响，我是不是生病了……”

　　云溪月眉峰挑一挑，手往她心脏那里放，难不成这个世界的她有心脏病？

　　“现在呢，心脏跳的还快吗？”季安衾被这么温柔的嗓音哄着，她也有点不确定了，撇着嘴：“现在好像也有点快……”

　　“刚刚云姐姐给我擦嘴的时候，心脏跳很快，我是不是要死了……”

　　擦嘴？

　　很好，破案了。

　　云溪月一脸淡定看着这小人一手拽着她裙子，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她，哭的鼻涕都流出来了，又从旁边扯了张纸给她擦鼻子。

　　“不会死的，没有事。”

　　“真的吗？”

　　季泠晚有点不信，云姐姐也就比她大三岁，怎么可能知道她心脏有没有事，她又不是医生。

　　但没得到回应，就看着云姐姐把她鼻子擦干净，脸颊上的泪水被手帕擦干净，觉得这样还是不行，又带着她去洗手间洗脸，然后又坐回到这个位置。

　　“云姐姐，真的没事吗？”

　　云溪月有些无语，默默看她一会，季泠晚被她盯得发毛，身子往后缩了缩。

　　手腕却被温凉的手指握住，那嗓音虽稚嫩，却带着几分蛊惑：“晚晚想要知道我说的对不对，那就坐过来一些。”

　　她还没答应呢，云溪月一把就将人拽过去，肩膀挨着肩膀。

　　晚宴灯光晃人眼，又是巴洛克风格装修，远处演奏钢琴师演奏交响曲，酒杯相碰的声音。季泠晚不懂她一双眼睛是如何变幻出这么多种颜色。

　　此时却完全映入眼中，是纯正的琥珀色。

　　她的脸被一只手轻抬着，视线相对，云溪月说：“晚晚要不要再来体验一下心脏怦怦跳的感觉。”

　　她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云姐姐好看的脸就朝她靠近，距离不到十公分时，她的心脏就已经要开始跳了，心情反而像泡在蜂蜜罐中，也不知道她到底害不害怕。

　　“啵——”

　　云溪月嘴唇从她脸颊上移开，饶有趣味的欣赏她呆滞的眼神，指尖自觉揉上季泠晚的耳垂。

　　脸真软，挺好亲的，要不再来一口。

　　说干就干，脸又往她那边凑，谁知刚刚呆了的人反应过来，红着脸：“等等，云姐姐你亲我干嘛！”

　　手往她脸上呼，挡住要亲下来的动作。

　　要命啊，她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云姐姐怎么就亲她了呢，脸都要烫死了，心脏都要跳疯了。

　　想要收回手，手腕却被锢着，云溪月攥着那软软的腕子，从嘴上拿下来，瞄一眼她浅青色的血管：“晚晚不是想要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我给你擦嘴你心跳加快，那刚刚，我亲你，你的心跳有没有加快？”

　　这下轮到季泠晚扭头不去看她，想要抽回手却挣不开，好嘛，她就扭着头看窗外，盯着天上闪烁的星星看，就是不说她心脏刚刚要炸了。

　　看她耳朵红就知道说对了。

　　似是叹一口气：“明明是晚晚自己心思不纯，还要怪我。”

　　云溪月捏着腕子，喉间滚动下，舌根往后顶，克制住想要再亲一下手腕的想法，这个动作有点过，她怕吓到季泠晚。

　　松开手，那手立马就缩回去，季泠晚还是背着身不理她，也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

　　好吧，还是哄小孩一句。

　　季泠晚意料之外的，被云溪月圈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晚晚，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亲你。”

　　“云姐姐喜欢晚晚？”

　　“是啊，我好喜欢晚晚的。”

　　喜欢到，希望你一直保持这个样子，永远健康快乐。她是知道的，季家并没有治愈能力，所以也不会有那么多事发生。

　　但这是奢望。

　　至少，在她彻底沦陷前，她也想再多和她一起，度过正常的一段时光。

　　“那，晚晚喜不喜欢云姐姐？”

　　手臂收紧些，季泠晚有些被勒得喘不过气，脸憋红了喘口气，她轻声说：“晚晚也喜欢云姐姐的。”

　　莫名的，季泠晚从她嗓音中听出些落寞，小手摸上腰间的手臂，安抚性的拍两下。

　　肩膀上传来两声浅笑，带着她的身体也跟着震了震，季泠晚缩了缩脖子，那呼吸声打在耳朵上有些痒，刚想要伸手去抓，就被另一只手捏住，调子慵懒：“晚晚说的喜欢，和我说的喜欢一样吗？”

　　自然，是不一样的，但云溪月玩心肆虐，就想看她脸红，指腹轻刮着颌骨。

　　她说：“一样的。”

　　季泠晚忍不住去瞧她，灯光透过云溪月的眼睫挥洒开来，在眼下留着一片阴影，而她就抿着唇，唇角勾着点弧度。

　　云姐姐这般笑又意味着什么呢？不等她多想几分钟，趴在肩上的人就起身，拽着她的手：“走吧，该回去了。”

　　“哦。”季泠晚就这么被带着过来，带着回去。

　　宴会进入尾声，最后共举酒杯一饮而下，季泠晚被自己妈妈抱着往回走，她有点困了，趴在白清澄怀里，搂着脖子。

　　“芸芸，我们先走了，看来晚晚跟溪月相处的挺好的，以后可以让两个小家伙一起玩啊。”

　　季泠晚在睡梦中，就这么被自己老妈给推到云溪月手里了。

　　******

　　“晚晚，快点吃饭，溪月在门口等着你呢，再晚点她就要迟到了，高三比高一上课早。还有啊，晚上带溪月回来吃饭。”

　　“那下次就别让她来接我了，我自己去学校也可以。”季泠晚说的声音很小，偷偷瞄一眼白清澄，自家母亲虽然摆着一张笑脸，那笑怎么看怎么可怕，手上动作加快，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立马跑过去穿鞋，扬声喊：“妈妈，我去上学了。”

　　打开家门，一辆黑车就停在门口，季泠晚刚想偷偷从旁边溜走，门就打开了，随之而来的是少女清冷的嗓音：“上车。”

　　得，季泠晚无奈只能坐进车里。

　　僵着一张笑脸打招呼：“刘叔早上好。”

　　又扭头看向旁边的人：“云姐姐，早上好。”

　　“嗯。”云溪月看都不看她一眼，手上专注于翻弄书页，眼睛半垂着。每次季泠晚在车上看她都是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看书，偏偏成绩那么好呢。

　　她冷哼一声，看向窗外绿意浓郁，阳光打在树叶上留下斑驳光影，透过玻璃车窗晃进眼中，惹得她忍不住眯眯眼。

　　忽地暗下来，挡光板渐渐落下，阻拦灼热光线落在穿着校服裙的人身上。

　　云溪月默默按着手旁的按钮，眼神瞥她一眼。

　　“诶，挡住阳光干嘛！”

　　季泠晚有些不高兴的瞅她一眼，要让她把挡光板收回去。

　　“晚晚不觉得刺眼吗？这样对眼睛不好。”云溪月支着一侧头，仰脸去瞧她，季泠晚还以为她是关心她，谁知道下一句说：“重要的是，会打扰我看书。”

　　她拳头硬了，扭头撇嘴，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那就别来接我啊，搞得我有多么重要似的。”

　　“不行。”

　　云溪月声音平静，只回绝前半句，后半句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季泠晚到底重不重要。

　　是重要的，重要到，她要克制住自己想要触碰她的心情。

　　因为，她发现只要两人有亲密接触，无论只是亲一下还是抱一下，都足以让她往泥潭里深陷几分。

　　不是季安衾那样，从一开始就作为季泠晚，而是在相处中慢慢遗忘，遗忘她们最终的目的，沦陷在这般美好的假象中。

　　等她也彻底遗忘，那季泠晚又如何想起她是季安衾。

　　所以云溪月只能陪伴在她身边，故意说一些令季泠晚生气的话来抑制她日渐增长的欲|望。

　　到了学校门口，季泠晚冲她喊一声：“我妈让你晚上来我家吃饭。”说完下车一溜烟跑了。

　　“刘叔，晚上不用来接我们了，我跟晚晚坐公交回去。”

　　“好的，小姐，晚上回来时注意安全。”

　　而季泠晚此时早就跑回教室，坐在位置上喘气。

　　“怎么，你家那位还天天接你上学啊。”胳膊被搡了下，季泠晚又搡回去，还把人往后推了几步，没好气的说：“商穆清，我都说了好几遍了，她不是我家的！”

　　“好好好，她不是你家的，不就是天天接你上学吗，我知道我知道。”

　　她可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人脸红的不行，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想起些啥，耳尖都红了几分。

　　啧啧，看起来季大小姐是先动心的那个啊。

　　季泠晚恶狠狠瞪商穆清一眼，咬牙切齿：“商穆清，你再笑，你等着，今晚来找我，看我不用信息素把你打趴下。”

　　她初二的时候就分化成alpha了，商穆清跟她就差了几天，鬼知道这是什么缘分，从小到大她们两个一直在一个班。

　　“这就不用了，我可不想染一身玫瑰味，我最讨厌玫瑰花了。”

　　见她说完就跑，书页掀起一个角。

　　季泠晚瞧着窗外，阳光再度照射进眸中，却没有挡光板再落下，只好用手去挡，也仅遮了一半，余下另一半，落在脸颊上，细微绒毛都摇曳生姿，镀上层浅金，不知怎么就想到云溪月那双眼睛。

　　每次望着她时，都不像在看她这个人，而是透过眼睛，看向另一个人。

　　每次都会想，她这是在看谁呢？

　　反正不是她。

　　又忍不住感叹一句，这还是在夏天啊。

　　马上她就要去上大学了，以她的成绩，肯定是在首都上最好的大学，到时候就不能经常见面了吧。

　　或许，她会有点想她。

　　因为……

　　季泠晚彻底挡住那片光影，搭在眼皮上，呼吸有些缓慢，余下的半句话该是轻喃出声了，因为声带有些震动。

　　“因为有点喜欢她。”

　　跟小时候的喜欢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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