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赠一枝星

　　很奇怪的一点就是，温先生口中云尧的母亲，林书凝的密友，或许曾经和温家是对家的那个家族，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查不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温羽扬曾经私下查过有关方向，也拜托了盛夕容和厉沉舟，但可能是时间久远，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最终一无所获。

　　而在医院听到温先生一席话，温羽扬在回家整理自己的途中再次吩咐下去。他其实没有抱太大希望，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查到了到底要拿来做什么。

　　他曾经确实怀疑过云尧，但相处这么久了，再结合现实情况，他并不觉得云尧对自己有所图谋，也不相信他不是真心的。

　　他们之间不仅只是有美好亲密的经历，更多的还有那些不愉快的争吵和真正的分手。如果他真的有所图谋，何必来惹自己不开心？他是个聪明的人，如果想哄着自己，一定不会犯这种高风险的低级错误。

　　简单洗了个澡，虽然他的胃现在还在疼着，但并不会很影响正常活动。在进浴室之前，温羽扬想了想，又走到厨房熬了一锅瘦肉粥。

　　今早看到林书凝时她眼下挂了些乌青，应该是一夜都没怎么睡好。也不知道等他回医院的时候她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要是没吃早饭就顺便一起吃一点吧，也算是感谢她照顾云尧。

　　别的菜不论，这道瘦肉粥是温羽扬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云尧都夸他无师自通，想来味道肯定不会太差。

　　刚洗完澡，温羽扬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去厨房给粥调味道，控制火候。就在他准备去吹头发换衣服时，电话响了起来，手底下的人说没查到什么东西。

　　意料之中，他也没多大反应。打理好自己后，温羽扬先喝了一点粥，然后把装进保温小饭盒。说来也巧，这个饭盒还是前几天云尧买来给他装早饭的，现在在这儿派上了用处。

　　回到医院，将还温热的粥盛了一碗给林书凝，又和她询问了一下云尧的情况和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后，温羽扬目送着她离开，坐回病床前的椅子上，盯着云尧的脸发呆。

　　他脸色依旧苍白无比，没有一丝血色。眉头死死地皱着，薄唇紧抿，看上去十分不安稳。温羽扬碰了碰他输液那只手的指尖，一片冰凉。

　　抬头看了看点得飞快的药液，他找到云尧输液的纤细塑料药管，伸出手轻轻握住，让那些打进身体的药没那么凉。

　　期间护士来病房里检测了数值，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护士说目前情况比较稳定，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的话，云尧下午或傍晚应该就会清醒了。

　　午后徐文熙来了，看到云尧的样子又没忍住把温羽扬骂了一顿。只不过碍于医院环境，他又看着骂不还口的温羽扬，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待了一会儿后就走了。

　　而云尧，终于在晚霞归于天暮云海之际，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时温羽扬刚接了一壶热水回来，一进门就对上了那双如雏鹿一般剔透而茫然的浅绿色眼眸。

　　“阿云！”温羽扬面色终于好了些，连忙快步上前，低声问道：“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尧对他的话反应了许久，才皱了皱眉，偏过头轻声咳嗽了一声，又牵动了腹部的刀口，额上瞬间就沁出些冷汗，肩膀疼得在微微发抖。

　　见此，温羽扬忙把床轻轻摇了起来，让他稍微舒服了一些。

　　“呃……”

　　他有些费力地喘着气，一只手缓慢地摸到后脑，闭紧眼眸，表情不太好。温羽扬看到了他的反常，心里一惊，意识到了不对。

　　“你先别动，我去叫医生来。”

　　令温羽扬震惊的是，当护士询问了云尧几个问题后，他才发现云尧对于自己受伤过后的所有记忆全部没了印象。

　　“由脑震荡引起的逆行性遗忘，别担心，只是暂时的。”护士得出结论，“等明后天去做个检查就能知道程度了，我记得好像病人头上确实有受伤的痕迹。”

　　心情复杂地送走护士后，温羽扬坐在椅子上，和云尧满是疲惫的眼眸四目相接，他沉默许久，未曾言语。

　　由于气道阻塞后遗症，云尧说话有些费力，再加上头晕头疼，回答护士问题时也是用摆手和眨眼的方式，他时不时就会咳嗽一下，声音听起来十分嘶哑。此时他正盯着温羽扬，眼眸里有些茫然和疑惑，似乎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温羽扬不太想告诉他，便轻声说道：“明天去检查一下。刚打了针，困了吧？多休息，少用脑，等恢复了自然就想起来了。”

　　他这句话的话音落了许久，云尧点了点头，似乎也是觉得强行回忆会让头更难受，便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他醒后刀口疼得不行，护士给他打了针镇定，这会儿正好让他多休息多睡觉，省得他头晕恶心难受。仔细帮云尧盖好被子，温羽扬握住他有些发冷的手，沉重地呼了出一口气。

　　云尧的记忆停留在从他家出去下楼买药，也就是说，刚下了楼头部就遭受到了重击至昏迷，才被塞进箱子拖走了。而拖拽箱子的过程中他一直是头朝下的，不知道会不会雪上加霜；

　　而就他看到的那个视频片段，云尧被带走后至少又遭受了一顿暴打，除了之前的脑震荡损伤外，也不清楚那时候有没有碰到头，是否造成了多次损伤……

　　半夜，温羽扬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云尧的闷哼声。他直起身走到云尧身旁，就发现他呼吸起伏有些急促，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湿了一层汗水，温度似乎有些高。

　　测量了一下体温，三十七度八，有些低烧，护士白天嘱咐过他是正常的术后现象。他出汗很有可能是刀口疼，温羽扬看着云尧蒙上些痛苦之色的面容，心里一阵苦涩闷痛。

　　第二天早上护士就来输液了，温羽扬把昨晚的情况跟她说了一下，并询问了脑震荡的相关检查，最后定下来等云尧退烧并且刀口没那么疼了再去做。

　　温羽扬这辈子没在医院陪护过人，云尧是第一个。他一开始也不是很懂，但这几天下来，应该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云尧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昏睡着，清醒的时候很少，即使醒了也没什么精神，总是看起来十分困倦，没过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有时候温羽扬盯着他的睡颜，总是在心里想，一年前的自己绝对不会料到他现在能因为面前这个人而变成现在的样子。

　　后来医生根据云尧的检查结果，判断是中度或轻度脑震荡，但至于受伤后的那段记忆，并不能确定什么时候会忽然闪回想起。

　　云尧似乎对那些记忆耿耿于怀，有时他会去刻意想直到头疼不已。可温羽扬却是巴不得他记不起来，这样自己也不用去额外解释那晚的事情并不是自己的意思。

　　云尧伤口拆线的第二天，温羽扬就办理了出院手续，把他带回了自己家照顾。原因很简单，温羽扬最担心的事情——他的焦虑倾向，这几天隐隐有了苗头。

　　这几天他情绪不太稳定，神情阴郁恍惚，而且有些畏声，一点细小的声音都会让他收紧双臂环住自己。医生说脑震荡后遗症有易怒畏光等，但温羽扬看着不太对，在确保云尧恢复得还算不错后就立刻安排了他出院。

　　出院那天是阴天，闷热潮湿，云尧靠在温羽扬怀里睡了一路。垂眸看着缩在自己心口的人，温羽扬眼眸中多了些心疼和担忧。他又瘦了，本来就是高挑偏瘦的身材，现在抱在怀里却莫名觉得小了很多，还有些硌手。

　　要是焦虑症复发可就麻烦了。心理压力增大，心情低落的话也会影响身体的恢复。云尧现在本来就虚弱，他焦虑症期间还睡不好吃不好，这一系列连锁反应叠加在一起，得什么时候才能康复……

　　回到家后把怀里蜷缩成一团的人放在床上。温羽扬调好空调温度，帮他整理好被子，看了一眼窗外压城的乌云，就没再拉窗帘。

　　京城这几日一直都很闷热，连续阴了好几天。看今天外面这架势，才刚过中午就黑得像晚上一样，应该会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吧。

　　趁着雨还没下，温羽扬安顿好云尧后又下楼买了些果蔬菜肴，禽蛋肉奶，又买了些能用得上的药上来，避免要用的时候顶着大雨出门不方便。

　　他算了算，这几天加在一起云尧也没怎么吃东西。上一次他拿起勺子还是在昨天中午，但也没吃几口就放下了。温羽扬心想现在已经回家了，怎么也得让他醒来后多吃一点。

　　他站在厨房里百度病人可以吃的食物和做法，最后打算熬雪梨红枣银耳粥，清甜开胃；再炖一锅山药玉米排骨汤，清淡滋补，应该也比较适合病人吃。

　　这两道菜云尧都没教过他，因此现在也只能现学现卖了。在厨房鼓捣了许久，直到把排骨汤转小火，温羽扬才松了口气，反复核对手机上查到的菜谱流程，确认只需要文火慢炖后才洗手出了厨房。

　　只是刚从厨房出来打算进卧室去看看云尧，就接到了盛夕容的电话。

　　“温羽扬，两个消息，一好一坏，想先听哪个？”

　　温羽扬面色严肃了起来。

　　“别打谜语，说。”

　　“好消息，你妈似乎支持你自由恋爱，主动劝了你爸让他不要过多出手干预；”

　　嗯？

　　闻言，温羽扬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脑子空白了一下，没能第一时间想明白那位夫人的意图。

　　“而坏消息就是，你爸那边也联系不上参与设计处理云尧的主事人了。我简单了解了一下整件事，觉得很奇怪。”

　　“温羽扬，试想一下，如果你拿到了一个【清理】人的限时命令，这个命令风险较大，这时你会选择将清理对象活着埋起来，还是死了埋起来呢？”

　　“——所以你觉得，”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潜台词，温羽扬眉头皱得更紧了，低声道：“还有未知的第三方立场介入了这件事？那目的呢？”

　　“不知道。以上只是我个人猜测，没有任何证据。”盛夕容轻笑了一声，“或许那个消失的主事人只是脑子不灵光呢？也是有可能的。”

　　她话音落下，忽地，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从卧室方向传来。

　　温羽扬抬眸先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三言两语挂了电话，飞速冲向卧室。

　　……云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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