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禅月

　　这些日子桃华一直在后悔认识容暄，却从未想过容暄为何会生出这般心思。他微微抬眼，容暄正在削着一个凤梨。沉思了一会儿，他道：“你还当什么皇帝，老是呆在这，这不是侍卫的事吗？”
　　容暄抬眼，一脸平和：“难道你希望我当个侍卫？”桃华的意思是劝他以百姓为重，以江山为重，然而容暄却只捞了表面意思。以他的聪慧，桃华自然知晓他是故意。
　　隔了许久，他道：“你去吧，他们等着你呢。”
　　容暄似乎没有听到般还是继续削着水果，有一瞬间桃华还真觉得自己就是要祸国的妖女，虽然他是个男的。他暗自叹息了一声，“你不去？”
　　容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是问道：“你要走？”
　　桃华瞪了他一眼，看了看门外，没好气道：“你看我走得了吗？”那四周层层侍卫，要是以前他还能蹦跶，如今他与普通人无异，他还能如何。
　　容暄却并不那么认为，他走不了，但是那黑衣服的妖能进来，而且容恪那边也会想办法将他带走。
　　半日，见他还是不动，桃华道：“你到底看上我哪里？”
　　容暄总算放下手中的凤梨，很认真的看着他：“你和旁人不一样。”
　　“我当然不一样，我是妖呀。”桃华只感觉他问了个弱智的问题，不过这就是问题所在。
　　“不是的，你救了我。”容暄根本不在意他是否是妖物，或许一开始他畏惧过，但确定了心意他就未变过。既然开始，他能承受所有后果。
　　桃华颇为无奈，“我那时一时兴起。”
　　“那也是救了我。”容暄一副坚定不移的模样。桃华有些气垒，然而他对自由和修仙的向往却让他再次鼓起勇气，说服容暄。“那你给我一些金银财宝，算是还了我的恩情。我也当做被狗咬了，咱们两清。”
　　容暄一怵，然后斩钉截铁道：“不行，也不能。”他是心痛的，桃华这么说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他人生中一个小小的过客，他或许上心过，又或许他对谁都那样。
　　“那你想怎么样？难道要这样困着我一辈子？”桃华的语气不复和善。
　　容暄不答话，然而他的眼睛似乎默认了桃华的猜测，桃华有些崩溃。“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这样。”
　　“我可以只有你。”容暄认真道。他眼里写满了坚定，他很明白自己的心意，此生唯他，不会改变。
　　“我是个男的，你会绝后的。”
　　“无所谓，有小景和公主们。”
　　“可我不喜欢你。”桃华几乎是嘶吼出声，他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撼动容暄。
　　容暄眸色一暗，低垂下眉眼，很认真道：“我喜欢你。”或许觉得这不够表达他内心的强烈情感，他又补充道：“不，我心悦你，爱你，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
　　“你疯了。”桃华已经彻底无语了，容暄是中邪了吧。若不是他是妖，又不能运转妖丹，他一定给他念叨一段佛经，给他驱驱邪。
　　“或许吧！”良久容暄才吐出一句。或许他从心悦他的那一刻起他就疯了。若不是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对自己用毒，又怎么会偷偷吐了药。
　　“你当真想困着我一辈子？”桃华半带揶揄半带质问。
　　“未尝不可。”容暄答得风轻云淡，似乎这是一个没有必要问的问题。
　　桃华轻蔑一笑：“你以为你困得住我？”容暄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害怕，他惶恐。然而这些在桃华看来却是容暄的自信，是对自己的轻蔑，他肯定道：“小道士和小蛇蛇发现端倪，一定会来救我。”
　　“那就来，我不怕。”容暄似乎也有些小情绪了，那些人定也是容恪的同伙。
　　为了震慑容暄，桃华只好祭出杀手锏。“我要是迟迟不回，那位大人也会找来的。”
　　容暄一顿，那位大人想必是道行极高，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应敌的准备，无论如何，他都想要背水一战。就算他死了，他也会缠着他。“你是和我一起祭天的结发人，他来了又如何？”
　　桃华一僵，是祭天过，那又如何，不过是帮他忙而已。“不作数的。”
　　“怎么不作数，所有人都看着我们行礼、祭天，我向你宣誓，再受他们祝福。”容暄嘴上说着，内心却强烈的不安。他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算计他的是容恪。以为找个假的来就会让他移情别恋。他也想过将错就错，然而他不断动摇。见到桃华之后更是一下子否定了那荒唐的想法。
　　“谎言下的祝福有什么好拿来说的。”桃华只觉得荒唐，容暄这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太过单纯还没有察觉到容暄在大婚以前，甚至更早就已经看破他的身份。
　　容暄低垂着头不再说话，桃华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隐隐的觉得他的手在颤抖。他只好换个方式交流，他想了想道：“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那事情都是荒唐。阴阳调和，此乃天道。咱们能不能......”
　　“不能。不论男女，是你就行，你是我的。”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桃华直觉今日已经无法沟通了，也便不再说话。
　　总这么吊着不去上朝也不大好，侍卫们早晨在门口议论，新郑水害的事情，不少百姓失去了家园，流民四处逃窜，搞不好又要闹出西海暴动那么一出。此次受灾面积较广，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平定。他们说的很大声，分明就是说给他听。
　　他看着还在捣鼓米粥的容暄，说来他倒是很有耐心，对朝中事情不管不问，就是这么弄些吃的。就算他不吃，他也依旧每日做着新花样。若是他是个女妖，或许他也会愿意娶他，毕竟贤惠。然而他不是，还做出了那种恶心事，他想到那档子事就一肚子的火。
　　又过去了一个上午，桃华有点睡不住了，都睡得长毛了，以往他可以打坐修炼，而今他什么也做不了。容暄也那么坐着，似乎习惯了，偶尔也会画几幅丹青，大抵都是桃树和桃花。
　　“我给你画了把扇子，你看喜不喜？”容暄轻轻吹干那墨痕，然后将那扇子递给桃华。
　　桃华本不想看，却又觉得这是个良机，多年听话本的经验告诉他，容暄得哄着。或许他先哄好容暄，那么日后抽身就简单了。他顺势看了一眼，确实好看，容暄的丹青越发出色了。
　　见他心情不错，容暄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桃华也不饿，不过为了逃跑，他老实的点点头。
　　容暄温温一笑，然后拿了些点心果子放到他手边。一瞬间，桃华觉得容暄不愧是容恬的儿子，有时候真的是太像了，牛一样的犟。不过，他似乎不那么反感容暄。要不是他太过分，他也不至于和他闹成这样。
　　“不好吃？”见他迟迟不动，容暄看了眼那些吃食，都是挑了他平时多拿一点的。
　　桃华摇了摇头，然后顺手随便拿了一棵糖渍青梅放入口中，味道似乎比上次好些，更脆香味也更清爽些，厨房应当是做了改进。
　　“这个蜜瓜也尝尝。”容暄将蜜瓜盘子递了过来。
　　桃华看了眼，拿了一块，啃了起来，啃了一半，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容暄，他似乎心情不错。他道：“那个，你可不可去上朝，别在这里了。”
　　容暄那点难得的心情一下子又被冲得干净，面无表情的将蜜瓜盘子放回了原处。他似乎无言的拒绝，还带着些小小的警告意味。
　　桃华假装没有看出来，继续道：“我哪也不去。”为了表示或许会跑，他又加了一句：“你回来之前。”
　　容暄有些不大相信，不过还是有些动容。
　　“我一诺千金。”桃华自认为自己的信用值的极好的。不过容暄对他三番几次溜走有了防备，他不跑才是奇怪，谁要被困在这里。所以他一见到容暄出门就开始打小九九。不过没有一次成功过，侍卫也是那样从一层变成四层，最后连容暄都一刻不离的守着。“我说话算话。”容暄还是不动声色，他又道：“要不你给我吃点迷药也成。”
　　容暄诧异的看着他，然后否定道：“不行。”
　　“那你去。”桃华知道有用了，他怎么以前没有想到这一招，他可以折磨自己呀，就像容暄以前自虐一样。反正是他在先，自己不过学着他，并不过分。
　　“你会乖乖的？”容暄还是不信，毕竟他逃跑的次数频繁。
　　桃华一下子将没吃完的蜜瓜扔到地上，然后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察觉他的异样，容暄一把拉住他的手，然后焦急道：“你要作甚？”
　　桃华淡淡道：“你不是喜欢我的脸吗？你要是不去我就往它身上扎几个窟窿。”嘴上这么说他其实有些心悸，毕竟那是他身上的肉呀，肯定会痛。
　　“不是。”容暄否定。
　　桃华一愣，前些天还说爱得死去活来，今日他这又是不喜欢了？这个朝三暮四的狗皇帝。
　　“不是喜欢你的脸，是喜欢你，心悦你。”容暄再一次复述自己的心意，虽然他说了很多次。
　　桃华莫名的有些窃喜，瞪了他一眼，嫌弃道：“我不喜欢你。”
　　“我知。”容暄默默捡起那块蜜瓜，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放入了口中津津有味的吃着。
　　桃华被他的举动惊讶得呆住了，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捡别人吃剩的蜜瓜，而且还是扔在地上的，说出去会有人信吗？说实话，他都不信。“你干嘛？”
　　“浪费。”容暄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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