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今年有灾

　　容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震惊。

　　她对徐府的事情还是知晓一些，却没想到还曾发生这等事情。华氏单看之下，确实温婉贤淑，不像个会行恶的人。可是，孩子向来都是母亲的心头肉，特别是华氏只有一个女儿，没有男丁。若是孩子真的是程姨娘推掉的，她还能让程姨娘安然活到今天，容窈觉得不可思议。既然她可以让人污了程姨娘的清白，却没要了程姨娘的命，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这是徐府秘辛，容窈自然无从知道，若不是今天楚璟说出来，她是万万想不到这一层的。

　　“可是，程姨娘当年不过是个丫鬟，无冤无仇的。没有理由推她啊？”容窈问道:“而且，三舅母只有一个女儿，必然是十分看中腹中的胎儿。想来是小心谨慎，悉心照料。她身边自然是有贴身丫鬟侍候左右，若真是程姨娘推了她，那也需要程姨娘贴身伺候才有可能下手。你说程姨娘是外祖母派去三舅母身边的，一个新赐的丫鬟用起来总是不顺手的，像三舅母那般心思灵活的人，应该不会让她贴身而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楚璟笑了，“你倒是聪明，可是徐府里的人却是愚笨，当年的事情漏洞百出，但是，所有人都相信了。若不是你外祖母竭力坚持，程姨娘早就没了命。”

　　容窈神色有些慌乱，抿了抿唇，似乎接下来的话有点难以启齿，默了片刻，终是开口:“程姨娘和三舅舅……”

　　“没有，他们没有关系。”

　　容窈暗自松了一口气，转瞬之间，那些困惑自心底升腾，慢慢攀上心头，让人忍不住想去探寻答案，她不解道:“既是如此，她为什么会推三舅母呢？”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根本没有推不推一说？”楚璟淡声道。

　　容窈沉默了下来。

　　程姨娘没有推华氏？那么，是不是华氏自己摔倒，因而没了孩子。可是谨小慎微的华氏，怎么无端端摔了一跤，又或者……她故意的？！

　　容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这世间怎么会有女子心狠到连未出世的孩子都可以舍弃。

　　容窈瞪大眼睛:“孩子是她自己摔掉的？嫁祸给程姨娘？她们两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以舍弃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这就要问华氏了。”楚璟淡淡一笑，“不过，还有一个秘密或许你更感兴趣。”

　　“什么？”

　　楚璟抿了口茶水，不紧不慢开口:“你前几天提及的那盆滴水观音，我查了一下，它性温，味辛，有毒。”

　　容窈握着杯盏的手一抖，茶水飞溅而出，险些烫到她的手背。

　　滴水观音有毒，这个也许与外祖母的死有关的绿植有毒？

　　她道:“毒性如何？”

　　“滴水观音生蜀中，误食严重者人命当毙。”楚璟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一字一句地说出来，让人忍不住心惊，一株有剧毒的花盆怎么会在老夫人的窗台，而且显然老夫人并不知有毒。

　　容窈自觉自己是个外人，徐府之事，她本不应插手多管，但是，如今牵扯到了外祖母身上，她对于这个素未蒙面的外祖母，谈不上有多么深的感情。可毕竟是至纯血亲，外祖母又是极为疼爱自己母亲，若是老人家真是死于非命，无论如此，她都要查出真相，还外祖母一个公道。

　　容窈神色变幻莫测，显然已经震惊得说不出口话来。

　　楚璟道:“原本只是想查一些事情，倒是没想到百晓生连徐府之事也知晓，想着你会有兴趣，就了解了一些。”

　　“你还知道什么？”容窈脸色极差，声音里透着微哑:“华氏的事，你还知道别的什么吗？”

　　容窈已经不再称“三舅母”，华氏这人瞧着温柔可人，却没想到行径如此狠辣，若是外祖母之事也是出于她手，那么，她身上可是担着人命呢。

　　“华氏与人有私情。”楚璟漫不经心道:“或许并没有什么情意，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孩子。”

　　接连不断地惊愕之事，此刻听到这话，容窈反而平静了下来，目光愈发深沉，不怒反笑:“她倒是有本事，三舅舅那般温善之人。”

　　楚璟笑了，眼神落在容窈身上，饶有兴趣道:“为何不问是与何人？”

　　容窈回望着楚璟，过了片刻，一字一顿道:“是那个柳大夫吧。”

　　“聪明。”楚璟笑的温和，一副十分欣赏容窈的做派。

　　“原来如此。其实华氏身子骨并没有那么娇弱，只是为了多见到柳大夫吧，这几天徐如薇与华氏发生争执，怕是因为那个柳大夫。”

　　有些事就像绳上的结点，一旦一个解开，剩下的便自动脱落，真相大白。

　　原先容窈并没有想通这一层关系，她只猜想柳大夫也许知道些什么内情，经过楚璟的话，没想到是两人有私情。

　　楚璟唇角含笑，语气悠然，淡淡道:“徐府里，安氏有一子一女，夏氏有两子，偏偏只有她育有一女，那个劳什子柳大夫并无妻妾，随便勾勾手指就入了手心，华氏在他那里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儿子，可惜。”

　　容窈一顿，道:“可惜什么……”

　　楚璟叹息一声，面露惋惜之色，仿佛真心为华氏感到遗憾似的，瞧着容窈道:“八年前，孩子掉了。那个所谓被程姨娘推掉的孩子。”

　　容窈脸色一变，险些被气笑了，“为了一个孽子，害了程姨娘的一生，还真是划算。”

　　“岂止，”楚璟笑了，“华氏杀了那个污程姨娘清白的人，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人证。”

　　楚璟看着容窈的眼睛，少女低垂着眉眼，温顺柔美，紧抿着唇，显然动了怒。他忍不住笑了笑:“你收到的约你去城外的信也是出自华氏的手笔，但是她也没想到会有人截胡。”

　　“还有别的吗？”

　　“有。”楚璟粲然一笑，烛光下，少年的容貌挑不出丝毫地瑕疵，面相上带着些大病初愈的苍白，可笑起来瞬间明艳非常，眼尾上挑，墨一样的眸子仿佛要把人吸进去，永世不得出。

　　容窈吃惊:“还有？”

　　“既然告诉你秘密，自然不会是一两个。”楚璟轻扣了下桌面，支起下颌道:“徐如薇不是徐长平的女儿。”

　　容窈一懵，半晌都不曾说什么，她自然知道楚璟不会骗她，可华氏太过胆大妄为了些，徐如薇不是三舅舅墨孩子，又会是谁的？柳大夫么？

　　楚璟瞧着对面人的神情，悠然道:“别想了，不是柳大夫，是另有其人。”

　　容窈心里微微发凉，忍不住替徐长平不值，听下人们说过，三舅舅这些年对华氏可谓是疼爱有加，他不曾有过什么妾室通房，只娶了这一个正妻，即便华氏只生了一个女儿，也许是爱屋及乌，对于这个女儿，他也是放在心尖尖上的，锦衣玉食地护着长大，却不想华氏早已与人珠胎暗结，可怜了三舅舅还蒙在鼓里。

　　“那人是谁？”

　　“她未出阁时，与家中先生李诚有了私情。”

　　华氏出身清流名门华府，华家也算是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自然对儿女交往甚严，专门请了教书先生来家中授课。李诚长相虽算不上顶好的，却是自有一番文人清雅风姿。才情出众，又生的一副巧嘴，惯是会哄人。

　　那时候的华氏单纯懵懂，哪里见过这般人物，一下子便沦陷其中，华府家风严谨，她瞒着家人与李诚在一起，到了后来，竟是要私定终身的架势。华氏美滋滋等着李诚向华家提亲，却没想到提亲没有等来，等来的是李诚的不告而别，从此人便杳无音信。

　　而说巧不巧的是，华氏有了身孕。

　　她不过将将及笄的芳华，尚未出阁，突然有了身子，吓得寝食难安，后来实在没了法子，迫于无奈将此事告诉了父母双亲，华权听到这件事，气得吐了血，他一生光明磊落，为人正直，殊不知女儿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可是女儿是亲生的，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孩子总是要解决的，徐长平思恋华氏已久，正赶上他去求娶，徐家在埙阳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华权自然喜不自胜，对这个亲事十分满意，匆匆忙忙就将女儿嫁到了徐家。

　　顺顺利利遮盖了暗结珠胎的丑事。

　　华家人嘴严，徐长平又是极为疼爱这个妻子，连同着生下的徐如薇，都被当作掌上珠玉护养着。

　　没有人知道徐如薇不是徐长平的亲生女儿，就连华氏时间久了，也觉得徐如薇就是徐长平的女儿。

　　可是，如今被楚璟查出来了。

　　容窈喃喃道:“那李诚……他人去了哪里？”

　　“李诚离开埙阳，去了盛京参加了文试，取得了功名，迅速娶妻生子，一路顺风顺水，步步高升。不过他如今已经不叫李诚，他叫易桦。”

　　易桦？易韵兰的父亲！

　　容窈在震惊中无法自拔，愣愣地看着楚璟。

　　楚璟倒是不以为然的样子，姿态依旧悠闲，声音里透透淡淡懒散:“啧，小丫头，记得到时候告诉华氏。她有个相好的在盛京里混的风生水起，甚是快活呢。”

　　容窈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许久，才轻启薄唇:“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楚璟耸耸肩，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要问朕，你自己心里不是有想法了吗。”

　　容窈微叹，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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