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妖

　　金月感觉到从胸腔里溢出一声叹息，这是女娲的声音。

　　无数次出现在烛龙的口中，人间传说里炼石补天的神祇女娲。

　　也许是听过太多次女娲这个名字了，如今真的见到她，金月的眼眶有点湿润。

　　女娲正如她想象中那样，大气典雅，身姿高挑，着一身素净的茶灰色衣裙，面容端庄秀丽，眉眼含笑，温和望着她。

　　金月能感觉到毕方放松的情绪，她走上前揽着女娲的手，如同一个孩子拉着自己的亲人。

　　毕方一边拉着女娲的手往前走，一边说着话：“女娲，我偷喝烛龙的酒被发现了，你待会可要帮我啊。”

　　女娲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来，“烛龙前些日子就发现你偷偷去了钟山，还不知道你竟然发现了他藏着的酒。”

　　毕方显然得意至极，哼了一声，“烛龙那儿还没有我找不到的酒，就算是一万年前的也一样！”

　　“一万年了，我记得毕方你现在有三万岁了？”女娲转过来问她，语气里带着点感慨，“你还记得快到什么时候了吗？”

　　毕方有点不确定问：“什么时候？我可记不起来有什么，诶，不会是我的成年期到了吧？！”

　　女娲点头。

　　作为天地间唯一的一只该物种，毕方有时会惆怅自己没有同伴，毕竟作为一只未成年宝宝，有太多烦恼了，比如没有破壳花了太久时间差点被烛龙烤了下酒（这也是她和烛龙最大的仇恨了），没有同物种的雄性可以探讨青春期的烦恼（想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烦恼），但现在毕方心里被无数个“真的吗”刷屏了，一不小心就迎来了自己的成年期，感觉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呢。

　　女娲见毕方已经呆住了，喂养了这么多年当然明白她是什么状态，忍不住打趣：“毕方可以大大方方当着烛龙的面喝酒了，是不是太高兴了？”

　　毕方又跟着女娲往前走，嘴里小声嘟囔着：“难道我什么时候要躲着他喝吗？”

　　“毕方，你已经长大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守护想守护的东西了，你可要好好选择啊。”

　　她们到了女娲的家，西海深底，这里是用术法创造的异度空间，其间布置一如女娲的气质，非常雅静，看起来很舒服，不像陆吾在昆仑山巅把白雪搬进自己的家，一进去简直亮瞎别人的眼。

　　西海是女娲的守地，神总有自己的守地，就像烛龙的守地是钟山一样，他们在拥有自己的守地时才算被正式承认了神的身份。

　　所以毕方进入成年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自己的守地。

　　这需要漫长的时间，她将自己一点点走遍山川河陆，感受不同生命的存在，理解神的真正职责，明白生的意义，最终选择一个地方作为自己的守地。

　　也或许她在这过程中会创造出什么，完成一些什么，就像女娲创造人类。

　　女娲取出特意为毕方存的酒，倒了一壶递给她，见她带着点茫然慢慢喝起酒来，明显还处于震惊中。

　　女娲温声说起来：“毕方，时不同往昔了，你也听过现在的一些情况。我有些事要你去做，你要保密。如果能答应我的话，你点头，我慢慢告诉你。”

　　毕方带着对未来的兴奋和茫然点头。

　　“毕方，你记得上一次见到陆吾是什么时候吗？”

　　“前一段时间，五百年了吧。我们一起喝了烛龙的酒之后他就离开了昆仑山。”

　　“你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吗？”

　　“我听说是因为......神魔之战？”

　　终于引到了正题上，女娲不再提问，而是就着这个话题解释起来。

　　“神魔之战已经持续了千万年，从魔族诞生之初就开始了。根本原因是为了生存，神族受到恩宠能自由生活在光明之地，而魔族一开始应诅咒而生只能占据没有光明的阴暗地。盘古大神死后浊气化为混沌，混沌就是魔族的据地。

　　但战争时间太久远了，这场战争开始有了别的目的--仇恨，千万年的杀戮让魔族对神族有了刻骨的恨意，神族提起魔族也全是咬牙切齿。

　　到而今，也许就快分出结果了。魔族将尽，而我们神族也几乎殆尽，陆吾已经去归墟了。

　　毕方，如今神族只剩下我和你还有烛龙了。”

　　归墟是神的安息之地，神死后灵魂会去归墟。也就是说，陆吾也死了。

　　毕方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只是望着女娲依然秀丽端庄的脸。

　　怜悯地望向毕方，女娲给她续了一壶酒，又接着说：“毕方你要马上确定自己的守地，神族需要你。

　　在你离开之前，我先和你说一些事，你好好听，不要问为什么。

　　你还记得我创造的人族吗？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社会，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神魔之战也让他们受到波及，他们之中出现了一些有异能的人，在魔族的干预之下朝着危险的方向发展，或许很快就有大难。人族是我的责任，如果他们出现灭族的危险，我必须保护他们。

　　到时候或许我也许也会去归墟。

　　不，毕方不要哭。

　　神就是这样的，你总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哪怕弱小如人族，也会有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们都知道烛龙的脾气太坏了，到了那一天你要困住他，不要让他破坏我的事好吗？

　　毕方，不要哭，你答应了我会做到的，对，点了头就是好孩子，一定要做到。

　　等我真的到了归墟，你用三昧真火烧掉我的身体，把我的最后一丝神魄留给烛龙吧。

　　毕方，你要看住烛龙，他太冲动了，不要让他伤害人族，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就把我的话告诉他吧。

　　我已经知道了一些未来的事情，但我还不能告诉你，你只要记住守护人族是我的心愿，你也要帮我照看他们。”

　　毕方已经哭倒在了女娲的怀里，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他们不是很强大吗，他们是神，难道神也不能为所欲为吗？

　　金月看着这一切，渐渐明白了烛龙的话，女娲所说的不能告诉毕方的未来的事情，应该就是烛龙说的天道的选择。她也明白了那时的毕方没能想明白的事情，神的确强大，但从没有谁能为所欲为，连神也不能，这就是所谓的上天吧。

　　在所有生命，无论神明妖魔还是普通人类亦或是花草鱼虫的头上都高悬着一把刀，它的名字叫做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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