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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适谁家、物我两忘[2]
夏夜里月光映照的水池恍恍惚惚的波光令人心悸。
微风拂过水面也带过自己的脸庞,张良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屏住了呼吸。
池子边忽明忽暗的小光斑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一闪一闪,不,不止一颗……他转过头,身侧的草丛里早已布满了明暗交错。
……萤火虫。
竟然是萤火虫!
这就是颜路说的,奇妙的景色吧。
现代化的城市里,被污染的空气和水源已经无法再见到哪怕一只萤火虫的存在。
它们的生命只能诞生于干净清澈的空间里。
张良惊喜的蹲下身,一只虫子就落在了指上,看着虫体在手心里踌躇的爬动,痒痒的,然后在明暗交织间飞了出去,仿佛越过高墙和所有的花枝树木,一点一点,连同周围那些光斑,都跟随着翻飞停滞,在空间和水面形成漂亮的幻影。
“美妙吗?”
“吓?”张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颜路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也在看满池子飞舞的萤火虫。
张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由感叹了下:“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似乎还是年幼时的夏令营吧——突然看到这种脆弱又带着美好记忆的生物总叫人不由自主会心一笑。
风划过整个园子,可以清晰的听到穿梭在叶片间的摩擦音,反衬的四周一片寂静,张良这才想起:“无繇家里没有其他人吗?”似乎从进门到现在,只有一个老管家,还有那个“传说中”的父亲——虽然颜路说过会很清净,只是,这也清净的过头了吧。
“恩,”颜路应声,“父亲的其他几位妻子都不住这老家,除了节日和聚会才会回来,”他替张良拢了拢衣服,“比如Andy的母亲,常年都留在法国,有自己的家族和事务,”他顿了顿,“我还有几个兄妹,有住在阿根廷的西班牙和爱尔兰裔贵族,除了几个孩子联系较为密切一些,和上一辈多少寡淡了。”同父不同母的孩子,对旁人多少有着介怀和似是而非的落寞,“甚至,我们连姓也不同,也只有我,才有中文名。”
张良看着颜路的神色也温软了几分。
颜路并不遮掩和闪躲,因为利益关系而带来的婚姻是一纸交易,对父亲来说,真正爱着谁,重要吗?不重要,为家族利益带来最大的收益,才是最终的目的——所有的人都不例外,那些雍容华贵的小姐,收起自己的争锋和傲气,也不过是一个有价值的工具。
“那……”张良脱口,又觉得有些问题太唐突,毕竟是旁人的私事。
“呵,”颜路轻轻笑了下:“他不是那么无情的人。”他是指那位父亲,其实说纵容也不为过,他对几个子女的私人感情并没有过多的干涉,那让颜路觉得,是一种对亏欠的补偿和妥协。
张良就撇撇嘴一头雾水的很:“听起来可真是神秘。”从从事的家业到奇怪的家庭关系都让人琢磨不透。
颜路怔了下,像是想了很久,才从嗓子里缓缓落了几个字:“我不希望它们让你产生这种感觉。”我这样迫切的期望你愿意了解和理解它们——可,还不是时候。他侧身一笑,话锋就变了:“赶了半天的车程很累吧?今天早些休息,明天还有更精彩的。”
“哈?”张良眼睛一亮,看来很是期待。
不过张小少爷累瘫在床上这一觉睡醒已经日上三竿了,小少爷“呀”了声,埋怨着姓颜那家伙竟然没有叫醒自己,匆匆忙忙的穿衣洗漱整理完毕都已临近午饭时间。
窗口望到花园的水池,阳光并不刺眼,但是被反射的水光叫人难以直视。
“Gabriel先生。”张良从二楼下来叫住了管家。
老管家躬身:“张先生,需要用午餐吗?”
“谢谢,不用了,”张良四下瞅了瞅,似乎一直没有见到颜路。
管家看出了缘由:“颜先生在射击房。”他抬了抬右手,示意张良跟着自己走。
射击房的位置是整个布局最偏僻的地方,安置了隔音效果的玻璃,只有在走近门口时,才能听到里面发出的那种利落又有力道的声音。
“呯”!
“踏”,张良脚步因着心跳明显的顿住了,破空的声音就好像刺穿了自己的心脏,那种挣扎的骤然收缩猛烈的跳动。
“张先生,怎么了?”管家看到张良的神色有异,关心的询问。
“没事……”他定了定神,不像是受惊,或者是自己……太敏感了?喘了口气,又听到室内传来几声轻微的枪声,并没有刚才那么强烈的困惑和冲击,果然是自己太敏感了。“走吧。”
他推了门,室内只有颜路一人,隔音玻璃的那边有着控制整理室,里面隐约有两个人影正在做着统计。
张良倚着墙,看着颜路站在靶场前,举枪的时候专心致志,等待是一种平静的心调,开枪的时候就要毫不犹豫。
“呯”,声音刺穿环心,,猛烈却清脆。
张良惊讶的挑眉拍手,颜路摘下耳罩转头才看见他。
“沙鹰?”张良惊叹了声,他不意外会在这里见到枪支,毕竟以色列是自卫枪支合法化的国家,他试着握了握方才颜路的枪,着实有些重。“□□”是以色列军事工业公司在二十多年前制造问世的,多种口径,享誉世界,独到之处是采用导气式自动工作原理,配用马格努姆手枪弹。
“恩,”颜路看着张良把玩,“只不过沙鹰名气大于实用。”□□不可否认是一把好枪,威力大并且精确度高,可惜太过沉重,相比一般的手枪身型又偏大,后坐力相当惊人。“小心!”他抓过张良的手,这家伙捣鼓这玩意,怎么看都是个危险的事。
张良拍掉他的手:“喂,小看我?”他哼了两声,脸上倒没有生气的表情反而像发现了新奇的东西爱不释手却不知该从何下手,“虽然很久没碰了……”他对着颜路眨眨眼,“以前参加过市里的射击队,因为学业的关系退出了。”
“咦?”颜路转身捣鼓着:“子房的话,还是这个比较合适。”他打开一旁的柜子,左挑右选,最后递给张良另一把枪,“□□M9A1。”轻便、灵巧、对各种恶劣环境适应性强,一款极为实用的手枪。
“M9?”张良兴奋的接过把枪托一卸,“美军的制式□□,好东西。”他握住枪举起对上前方的靶子,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在微微发抖,那是力量的不平衡。
颜路取过耳塞替他塞好:“试一试。”他说的时候,伸手从两边扶过张良颤抖的手臂,“控制手臂力量很重要,确保瞄准线的稳定,”他微微移动了下张良的角度,“不要通过眼睛来调整,要通过姿势,你的Pointability有多好,那么你的准心就会有多好。”Pointability是美国人评价枪时创造的一个英文词汇,说的是拿起枪来,随便指向目标时,瞄准器就能自然对准,其实这是说枪的设计是否更加符合人手生理构造,而关键就是握枪的姿势正确。
张良沉着气,捏住抢把的手心里已经出了粘腻的汗,颜路的手掌就护着自己的手,身体因为动作紧紧贴在一起,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身后的人胸膛一起一伏的呼吸,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会在胸腔里产生一种微弱的颤动,顺着体温透过衬衫传达,暖暖的,张良不自在的僵了下,有种好像初雪见了太阳正要融化的感觉,从背部到四肢百骸,无一幸免,他有些惊慌。
“嘿,专心一些。”颜路轻轻嘘了声,似乎是察觉到跟前人的心不在焉。“时刻握紧枪把,注意准星。”他偷着笑,享受这暧昧的姿势和张良亲近的感觉,“找到时机。”他说,缓缓松开了对张良手臂的依托和钳制。
“呯”子弹破音,虎口因为后坐力的不适应而有些麻痹。
“咦?”颜路惊讶了声:“果真是有底子的。”他言笑晏晏,那挑眉含笑的表情总像是种刻意的撩拨,可是,又明晃晃的说着正经而诚实的话——虽然没有正中红心,可是,确实是打中了靶子。
“吓?”张良自己都有些目瞪口呆,他笑的肩膀都颤动起来:“无繇真是个好老师。”这么多年没有摸过真枪实弹的自己,居然还能中靶。
颜路把摊在柜前的枪收起:“应该是学生天资聪颖,”他将M9塞到张良手上:“送你了。”他随意极了。
“……”张良错愕的嘴还没合拢:“你认真的?”这奖励玩笑开大了吧?
颜路摸了摸脑袋,微微俯下身,他的脸就在张良跟前放大,近在咫尺:“我对子房,有不认真的时候吗?”他说的轻巧就好像在说一件一直在做的真真的事一样。
“噌”,张良的脸莫名一片涨红,总觉得这是种很奇怪的氛围,让自己都难免的心浮气躁起来,“踏”,不由自主的退开一步隔开与颜路的距离,险些被自己的一口气给憋死,他看到颜路盯着自己的眼神,明明温和柔美却顿感一阵压力,他也摸摸脑袋尴尬极了:“那……那我就收下了……”
真有些……好像被强迫到无法拒绝的感觉——可是,又没有那么心不甘情不愿——自己……只是太意外了,太意外他极端轻巧的送出这件东西,太意外他用这样的口气戏弄自己,太意外……他仿佛总在隐约的证明着什么……比如,和自己的关系。
他无法分辨也无法理解。
“你应该饿了吧?”颜路直起身,把东西收拾好。
“有一点。”张良支吾了声,然后就听到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好吧,我饿了。”他立刻加了一句。
“……”颜路忍着笑:“我带你出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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