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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皆可抛,缘起全由爱
世人在种种伤痛发生之时抱头悲恸,在该后悔时哭泣流泪,李秀宁不会,再是万般无奈、悔不当初,也在尽力寻求解决的方法,多一成于未来再不后悔的资本。即便化鬼为魂,挫骨成灰,旦要这世上还有一点能够掌控的力量,便想将其发挥到极致,因为她李秀宁正是从里到外都放着光不肯认输的女子。
李清照有词云: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所歌颂的项羽入了地府后是怎样不得而知,可李秀宁端的就是这样,在她短暂的一生中以区区女儿身为李唐打下半壁天下,可她远远不满足,爱的恨的关心的尤有好多,那些生前弥补不了,死后便不愿入轮回。
荆棘尚不知晓要入黑蛋的“遗愿斋”是要过万鬼窟、阎冥山、接魂崖,更要只身趟过忘川,要没有惊为天人的信念,即使走到这里也记不得自己是个什么了。这“遗愿斋”虽处在万鬼横行的地狱第三层,牌匾亮堂、招牌金漆,任谁都能看到,可门外那小小的一步堪堪可比半座地府的距离。
然而李秀宁站在这里,用一张红一张青一张白的脸孔站在这里,三股魂魄凝形虚弱,却每一双眼睛都显得坚定,似乎真是轻轻一步跨到荆棘眼前。
她从来就对自己的一生算得清楚,每走一步都斤斤计较,回头看时却发现自她出发的那一刻就是错的,自己一生的兢兢业业到底成就了什么?她竟看不出来。死后再争该是不可能的,在奈何桥旁“遗愿斋”三个字映入眼帘,才叫她看到了希望。从没想过这条路这么难走,但她终于还是做到了,她依旧是那个总不后退的李秀宁。
一国公主的气节叫她不容许跪于“天地君亲师”以外的任何人,要低个头就已经是极限了,可如今却朝着眼前看不出情绪波动的女子屈下了膝盖。
荆棘自然不会受了这一礼,轻轻一托要将李秀宁扶起,但且不说灵魂体相互碰触实难着力,那李秀宁有三个魂魄,扶起一个却切切实实跪倒两个。荆棘不愿亏待了平阳公主,只得也蹲地说到,“下跪磕头有用的话,世上就全是癞皮狗了。我既问出了你的遗愿便不会不管,不过你这愿望太大,兴许代价就大一点。”
李秀宁会意,纷纷起身,坚持道,“我知道我的愿望全部都很过分,但只要我付得起那代价,将我永世奴役也好,灰飞烟灭也罢,要什么我都给。我兄弟姐妹和追随多年的部下我断不能丢下了不管。”
李秀宁话语里有暖意有冷意,有兄妹情谊还有对属下的责任。这些荆棘都不甚明白,她平平淡淡的道,“人生的事没有第二次选择,从前你错过的就是错过了。即使再做一次选择,那些本来的伤也好不了了不是吗?其实你既然已经死了,便该接受阳间的一切结果,若为那些外人而付出你的永生永世,绝对不值得。”
“如果不能执着自己所追求的,便是再来一百世也是无用。”赤发红光的李秀宁断然言到。
早已料及李秀宁会坚定如斯的黑蛋在荆棘心中提醒,“荆丫头,你便是不明白,如果她的念头这么容易打消,就不可能来到你面前。你去门外看一看,有多少鬼魂企图到这‘遗愿斋’来,为什么只有她能进。”
打开门做生意多半不能是真,黑蛋经营这家遗愿斋的意图有些隐晦。他既不说荆棘也省的打听,权且当自己只是个帮工,反倒没了黑蛋她便成孤魂野鬼,那就不妙。
“她那些愿望你真能替她完成?”荆棘心头低语,“既要李家的权力又要保住兄弟姐妹,这点大不了我累一些,未尝不能办到。可最后一个愿望是见寇仲,那就是重回人世,能把她带回去?”
黑蛋神清气凛的答道,“其实是可以的,以灵体的身份陪你进入凡尘。不过要这样的话,在她遗愿完成之前我就无法出现在你身边,到时你遇上难题就只能呼唤李秀宁而不能呼唤我,这是个麻烦。”
“我要帮她。”荆棘毫不拖沓的做出抉择,又嘴角微翘的说,“而且不能见到你这是个麻烦吗?我觉得挺好。”
把一脸窘相的蛋尊大人无视掉,荆棘与李秀宁道,“你在凡世的身体已经是冰冷冷一具尸首,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借尸还魂由我来完成你的愿望。既然物是人非,情难再续,为个男人付出你两个愿望,你可真是爱他。”
翘首期盼的各个秀宁听完都喜不自胜,对荆棘的告诫倒是先忽略了。
“对于寇仲,就是想让他知道我也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我李秀宁对他的爱不比任何人少。”青脸秀宁声有怨怼的说着,白脸李秀宁紧接着也坚定冷厉的继续道,“若不亲眼见他,永世不入轮回。”
荆棘耸耸肩,无奈道,“我姓荆名棘,以后你叫我荆丫头就可以,我小你几岁,就叫你一声秀宁姐吧。介于你的愿望有些特别,看来我与秀宁姐你是要相处一段时日了。”
三枚魂魄齐齐应声,“真的可以吗!”
“荆棘姑娘,我还是叫你荆姑娘吧,谢谢你帮我。从此李秀宁由生到死,由死到生,便全在你手了。”她说着说着,三道魂魄竟渐渐重合。现出常人该有的面色,顿时增姿不少。
这般变化看在荆棘眼里,叫她越发热络起来,从容说到,“我帮你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平阳公主李秀宁。我借用你的身体重新回到你当初对寇仲心动的时刻,在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叫你出现,但你只能跟我说话,别人也看不见你。如果你还有什么是要对寇仲讲的,大可以通过我的口转达给他,至少这样在他认为就跟你亲自对他说没有两样。事实上我能帮到的只有这些,你同意的话就出发吧。”
李秀宁的手脚一刻不得闲,慌乱的踱着步子道,“现在就去吗?我这样打扮就可以了吗?十几年没有见他了,他会认不出我来吗?”她不断揉着脸颊,理着云鬓,紧张得如是个待嫁千金。
“秀宁,我不想扫你的兴,可你已经死了,他再怎么样也见你不着。”荆棘走到她跟前,很轻微的搭一下她的肩膀,柔声劝导,“你要关心的是我的打扮适不适合,我会不会被人看穿身份,要由我来彻底扮演好你,才能帮助你身边的人。我所能帮的只是借你的身份去完成你的遗愿,让你爱的人过上好日子。如果你陪我过去,感受到的并不会多么美好,有时候这比把一切放下还痛苦,你确定这是你要的?”
李秀宁眉开眼笑的答到,“我,甘之如饴。”或许她后半生的十年都没有这一刻来得惊艳,笑得实在很好看。
“真的不想你再受一次苦难,眼睁睁看着爱人却不能在一起,那是比揪心割腕还痛的。你就不考虑了吗?”
李秀宁摇着头说,“我想得太多才错过太多。既然我已经为别人活了一世,也不多这做鬼的几日。如果报酬是要我从此在地狱为奴,你便不能让我再看看因我而得到幸福的那些人的笑容吗?”
“他们幸福了,你呢?”荆棘仰天一叹。
李秀宁的笑容渐渐发虚,换作苦涩表情道,“从我下定决心来你们这里的时候起,就再没考虑过自己的将来。”
“你的弟弟妹妹都有一个好姐姐,以后你再多我这一个妹妹,可不能厚此薄彼哦!”荆棘意图靠一下秀宁的肩膀,脑袋怎么也搁不上去,终置放弃,皱着眉头问,“秀宁姐,你能告诉我情爱到底是什么吗?”
李秀宁满心还沉浸在自己得偿所愿的兴奋中,听了这句话后才眼含深意的将荆棘看了个遍,了然道,“你会问我这个问题,你就已经懂了,只是有些事情不敢面对而已。不用否认了,我一向看人很准,即使现在做了鬼。”
在李秀宁的话语和身形中荆棘似又看到了赵村姑的影子,心中涌起无尽思念。她如今由身到心俱是冰凉,记得村姑的身子也一向很冷,但对待她的感情浓烈如火,究是什么时候能再触到那份温暖呢?荆棘心尖上没来由被挠得一阵痒。
“你能让我抱一会儿吗?”她惬意的低问,声音娇媚得无与伦比,“现在我们都是鬼魂就该先促进一下感情不是吗?以后我要附到你的肉身里去,就真的很尴尬了。”
李秀宁不解的道,“荆姑娘,可是灵魂互相碰到的时候也只有凉飕飕的感觉。何来感情可以促进?”
荆棘一双俏目阖得只剩一条缝,指尖刮过秀宁红唇,虽是没什么触感倒也勾魂,进一步道,“是不是只有冰凉的感觉也要试验一下才知道嘛,是不是啊秀宁姐?”
李秀宁不惮有恙,叫她两只手臂挂上身子,做不得什么回应,只觉一阵古怪。鬼魂的脸自不能泛起红晕,然而心头羞意是再清楚不过的。
到一股触底挠心的滋味蔓延上来,荆棘才猛然警醒,黑蛋也已在她意识里一副凶神恶煞的注视着。荆棘讪笑着道,“黑蛋,你的脸什么时候绿了?”
“我没有脸。”黑蛋生硬的回话。
发觉这家伙许是要心情不好,荆棘憋着笑问,“你蛋壳上两只眼睛一张嘴真是摆设吗?”
然后便看那蛋壳裂开一道缝,黑蛋的叫骂声如佛祖梵音于荆棘脑颅内“隆隆”回响,“你!是不是,觉得,就要脱离我的控制,提前开始肆无忌惮了?”
荆棘马上放开了怀中李秀宁,缩头认错,“什么忌蛋不忌蛋?那也是你对我太好,让我本来就不怎么怕你,害得我对你什么玩笑都能开上。”
心思底偷瞧一眼,见黑蛋还是那副凶恶模样,荆棘奶声奶气的宽慰道,“好啦,因为刚刚的事生气了?我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你既说不能和我同行,难道我还要抱着你痛哭流涕一场吗?既不能将你抱了,我轻微接触一下秀宁姐,另找情绪抒发点也没什么吧。好啦,重新变回你宝相庄严的乌黑油亮吧,肤色要是一直绿着的话可是会变成皮蛋的。”
“整整十七宗罪背在身,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真心的相爱是缘分,两情相悦可遇而不可求,而只以交换□□得来的虚假温度就是罪孽,不善待每一份对你付出的真心那都是罪。你若又扯出些不伦不类的感情,小心灰飞烟灭。”
黑蛋的谆谆告诫荆棘一句不拉的听了,她自己也是吐吐舌头自贬一声“有条白皙光滑的脖子就攀了上去,真是手贱”,内心中仍大放厥词,“这样的错误绝对不会再发生的,无论是心灵上还是肢体上,我到人间后的一切详情回来都会如实报告,保证不拈花惹草,一个指头都不会让人家碰的。能让我陪李秀宁去了吧?”
黑蛋不相信的道,“你不会分分钟就给我死回来吧?”
“我有那么不着调吗?”荆棘嘟囔。
斜眼看了荆棘一下,黑蛋反问,“上一次在婚礼上自拍天灵,企图自杀的那是谁呢?”
“当时那是策略,难不成世上每一个出苦肉计的人都是不着调?你一定要对我抱有期待。”荆棘不服输的辩解到。
黑蛋嗡嗡振着蛋壳,边退出荆棘的意识空间边道,“但愿吧,要是再死了,你就直接下到十八层地狱了,赵无名可还等着你与她团聚。走吧!”
荆棘最后的意识便是被一股巨力扯着后颈拖了个十万八千里,她不断张着嘴无声诋毁,“好你个公报私仇的泥丸子臭皮蛋!在梦里把我直来直去的拉进拖出也就算了,现实世界里还是老样子,我告你虐待员工啊!”
满脑子轰鸣声持续良久,直到一股新鲜空气透进鼻孔,感觉五脏六腑全部错位了一般。眼前一直天旋地转,五颜六色的彩光射入瞳孔,一个人形虚影缓缓呈现。
朦朦胧胧的声音在耳旁回响,“秀宁,你怎么样?”
费力的睁大双眼,才看清了是个长得有些邪僻的男子。荆棘下意识问出,“你是?”
“你把脑袋摔坏了?那样就好,不用嫁给柴绍,直接嫁给我寇仲就是了。”
什么逻辑?这男子说话大喇喇的,笑容却很爽朗,透着坏坏的帅。他自拍两下胸脯,将荆棘从地上扶起,举止十分亲密。
荆棘朝四周看了看,是在一个洞穴内,穴壁上处处都是五彩晶石,终于想明白了。
记得李秀宁第一个愿望是回到对寇仲最初心动的时候,可竟然是这里,该是被魔门四大寇追杀时双双坠到崖底的。但这也是李秀宁跟寇仲正式分道扬镳的时候,她竟是在这一天才心动,神经麻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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