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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妖魔么?” 凌昭走在鸿基的街上,听见茶寮里人们的议论。
“是啊,听说是在承州,好好的一个村子全毁了,一口人也没剩下。城里的人也不敢出去给他们收尸,就那么……唉,造孽啊。”
“你说这国家好好的,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茶寮里的人纷纷地议论。凌昭抬头看街道边上林立的楼房,一盖都是黄瓦铺顶,他每每征战归来从空中看下,王都城中金砖飞瓦,气派非常。
治世四百多年的国家,繁华之象绝非一般可比,只是百姓们也渐渐淡忘了很久之前,这个国家也曾经有过天年不顺,妖魔横行的时候。
当第一艘往返在戴和雁的商船传出了被妖魔袭击的消息的时候,百姓们大多都是在议论着雁,难道这个才登基二十多年的王就已经开始失道了么?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泰王,那个温博通达的贤明君主,就像升在空中亘古不落的太阳,在他们出生之前就存在,在他们死亡之后也不会消失,永永远远地为他们把这天下打理得风调雨顺。
没有人能接受甚至受到他国君主和麒麟敬意的泰王失道的消息。虚海上的妖魔愈行愈烈,百姓的矛头不断地指向他国,是庆么,那个让娼妇登上玉座的国家?还是雁?麒麟选出幼主朝政却全落在他哥哥手里。必定是柳了,那个荒废了六十多年芝草折山的国家,妖魔随着四散的难民遍布虚海。
乾州出现妖魔的消息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众人的脸上,惊愕的百姓一时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呢……
朝纲败坏,君王失道,必然都有先兆。如官员腐败,君主嗜战,添赋增徭,凌虐百姓。但凡过了三百年的王,一旦失道,往往都崩坏得极为凄惨。藐视神明者有之,鱼肉百姓者有之,闭门焚城者亦有之,可是这些戴国都没有,百姓们还是在安稳的世道里面过着不用担忧天灾与妖魔的日子。
于是这一切如同晴天霹雳,瞬间的震慑之后剩下呆愕的众人,寻思刚才看见的是真的亦或是自己的幻觉。
戴国难道真的要崩坏了么?可是不像阿,泰王治理国家一直不偏不倚,从来没有过失道的征兆。可是全国各地遭受妖魔袭击的消息不断传来,于是百姓又猜测,是不是别国嫉妒的君主逼迫麒麟差使令特地来做破坏?
一定是这样的,不知道哪个国家里面无能的君主,想在他们国家里挑起争端,想要败坏他们王的名声。
民间的这个说法愈演越烈,要求朝廷彻查抓住幕后主谋的呼声越来越高。可是鸿基山上的官员面对着空空的玉座,心中是比百姓更惶恐的茫然。
主上不朝三月有余,而后妖魔现乾州。
这是再清楚不过的,失道的征兆。
可是要怎么同臣民解释?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主上为何闭上正寝的大门,不见百官一人。
刚开始他们以为主上必然是到了下一座山,在朝中超过三百年的官员们都记得,泰王一百年的时候也曾经过这样一座山,闭门不朝几月有余,戴国境内也有妖魔出没,可最后主上终是返回了外殿朝堂,又领着戴国走过了三百多年。
群臣于是默默地处理着政务,想着或许不知哪一日,主上就会回来了。
把所有人的希望推入深渊的,是台甫病倒的消息。仙人们不知衰老和疾病之苦,麒麟唯一会得的病只有一种,失道之疾。
惶恐如同潮水一样席卷了鸿基山。为什么?虽然主上不朝,可是朝纲一样清正,群臣一样勤勉,百姓一样地安居乐业,为何上天这么快就判定了主上失道?
凌昭也曾问过衳孜,主上闭起正寝的大门之后唯一一个还能出入的人,衳孜淡淡地一笑:“因为主上已经放下了戴国,还有戴国众生。既然心中已无社稷,天帝又如何留他。”
当年心如天高的少年,带领着臣民看尽了繁华盛世,而他如今要去的地方,只能只身一人。
凌昭是不懂的,不懂主上的放下,也不懂衳孜的淡然。台甫的失道之疾病重即死,王也将伴同而殁,他们为什么都不在乎?
衳孜听了他的话却笑了:“有生即有死,有始便有终,这不是值得你执着的事情。”
身后人的惨叫惊断了他的思绪:“妖魔,是妖魔!”
他从人流四散的方向看去,是一只白色的大兽,其状如虎,有双翼,是穷奇。几个看起来像是城中卫兵模样的人拿着刀剑挡在百姓前面,可是被穷奇一扫阵势就四散撕裂。
凌昭知道并不能怪他们,现在的戴国国民有几个人曾见过妖魔?他拔剑上前沿着屋檐一跃而起,落下时即一剑插入穷奇颈中,巨兽呜咽挣扎了半晌,终被他挥剑斩下头颅,倾倒在地。边上的士兵认出他来的皆伏拜行礼,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他们带伤者下去处理。
他向身后看去,几间茶寮客栈已经面目全非,只是一只穷奇而以,今天若不是他在,这条街上要毁去多少商家?死伤多少百姓?
太久的安定让戴国遗忘了世道可以如何地残酷无情。天灾尚且不提,等到妖魔横行的时候,那些许久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兵,是否能够保护得了百姓?
他想起了穆州侯站在城头之上,冷眼看他身后的一万大军:“左将军,单我这长珞一城,你一万大军便要有一半葬送在这里。”
当时他只觉穆州侯狂妄,可是三月过后城墙下堆起一人多高的尸墙,长珞仍旧不破。
穆州侯依旧在城头之上,笑看他疲惫不堪的部下:“尔等残弱,如何能斩妖杀魔,保戴国的平安社稷?”
一万不够,再投一万精兵又如何!尸体堆到城墙一样高,他们就踏着杀入城去!
破城之后穆州侯白衣而出:“长珞城内守兵三千,拖住你两万精兵,屠尽八千。小小的一座州城就让你倾王都之师,王命将殁,待日后可有二十万精兵任你分派九州?”
当时他长剑遥指:“贼子休得妄言!主上贤明有德,何来失道之言!”
穆州侯冷笑看他:“穆州吴皋乡被妖魔屠尽,因而屯兵。州北干旱颗粒无收,遂而积粮。既无盘剥之举,亦无僭越之心。如若朝廷不是心虚有愧,如何连这都容不得!泰王一生贤明,至失道仍不曾有凌虐百姓之心,却是你这帮臣子一叶障目自欺欺人,如今不为百姓练兵囤粮,待日后国土荒芜之时十无一户,你拿什么颜面相对主上打理了四百多年的江山!”
凌昭被说得手上一顿,却终究没有忘记出兵前大司马对他所言,主上何曾有过失道之举?一切概是这些乱臣贼子大逆不道之言,不肃之难以定民心。他想起那温谦博达的少年泰王,重新指正了剑,只一挥手,身后便万箭齐发。
最终白衣染血,一身傲骨倒在刀戟之下。
不过几日还未到班师回朝的时候,竟然就传来了台甫病倒的消息,如同当头一棒,打得他呆立当场。
穆州侯铮铮话语,压在他的心头不曾散去。那一身白衣凛然于破城之中,如今梦回时浩然难视。
抬头看落日夕照,给鸿基镀上了一层金光,琉璃飞瓦熠熠生辉。剑上妖魔的血缓缓滴下,落在这曾繁华倾人,被多少外客叹服向往的大街之上。
凌昭微微闭上了眼,真的已经走到尽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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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快疯了,停更一个礼拜,休养生息。诸位10月2号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