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蛊情

　　族里的王还是依照计划闭关了，而且闭关的时间已超过预计三天。几方暗暗观望的势力似乎也已按捺不住，光苏夏那儿一天就去了三四拨探子。
　　“好在那事之后他不怎么出去，不然临时找的这个替身肯定马上会露馅。”会议结束，待手下走光，张家臣对着金蚕露出忧心的表情：“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你确定他们没事吗？”
　　“哼……小夜哥哥舍不得能出什么事。”金蚕脸上露出嘲弄：“真搞不懂他怎么想的……小夜哥哥对他还要怎么掏心掏肺，竟然配生阉出来自残。”
　　张家臣苦笑着摇了摇头：“阿夜对他再好……毕竟不是他想要的啊……”
　　“你们人类就是奇怪，明明无论感情的先后还是深浅，都是小夜哥哥在前更深，他到底为什么会被皮囊上的东西迷惑啊……前世种种难道没能在他灵魂上刻下一点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这么说吧：灵魂对一般人来说本身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人生在世几十年一死一生就像磁盘数据清除后又重新录入，前世的痕迹即便有也隐藏在最底最深处，往往还未被发现就又是一世了。”
　　张家臣说完顿了一下：“何况人类还有很多道德伦理上会讲究的东西，就像这个数据磁盘出厂就设定了某种录入规则，超过规则的数据就无法刻录。如果强行刻录很可能还会损毁磁盘。”
　　“那……那难道又只能等下一世先找到人吗？”
　　“……”下一世……张家臣微微叹气：“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阿夜之所以可以一直保有这么多世的记忆全靠蚩尤血……但是蚩尤血又把他限制在这块土地上不能长时间离开。有限的时间去无限大的地方找一个人，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这一世与其说是找到人倒不如说是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把人送到这里来的吧……可老天爷下一次大发善心会是什么时候谁又知道呢？”
　　“……你们人类不都是喜欢上的可以突然不喜欢了；结了婚也可以再分开吗？小夜哥哥对他这么好，那个女的哪里比的上，他为什么不能像别人一样？反而要心心念念想着她不能接受小夜哥哥呢？”
　　“你呀……对人类是有多大的偏见？人和人都一样吗那你的小夜哥哥不就是一个认准了就不改的痴情种子，如果他能忘了向漓樊又何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那倒是，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花心。”
　　“哎？哎哎？不是!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攻击我了？我哪里花心了？”
　　“7岁就满地小姐姐小姐姐的追着别人家的漂亮姐儿跑，十四岁就没了童子身，十六岁就被外人追回寨子，十……”
　　“停！”张家臣瞪视金蚕：“你你你……你平时是有多闲啊你！竟然还有时间去翻这些老陈历？”
　　“哼……”
　　“嗯哼……我吧……这也不叫花心，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那后边儿都是别人追的我。我觉得这人和人非得相处才知道合不合适，那后面分手不也都是她们……”
　　“呵。”
　　“哎！你这声冷笑什么意思？！”
　　“别立牌坊，没人稀罕看。”金蚕挑眉冷笑，成人的表情展现在稚童的脸上别有一分妖异韵味。
　　“你说你一个小屁孩老是这么不阴不阳的讽刺大人你合适嘛！”张家臣被嘲讽的有点脸上挂不住。
　　“小屁孩？等我找到合适的身体……”金蚕本就站在坐着的张家臣面前，此刻更是拎住他的衣领将人拉近面前。
　　“合……合适的身体……“两人脸对脸陡然拉近距离，张家臣下意识的缩了一下。
　　金蚕冷冷的瞳孔在张家臣惊愕的脸上扫了一圈，被烧坏的俊脸尚未恢复原来的三分之二，但即便是这种又丑又傻的呆样也意外的顺眼。视线最后定格在他干的起皮的嘴唇上不动了。
　　“怎……怎么……”张家臣还被拎着领子，对面的人就突然没动静了。
　　“……“金蚕突然松开他，将桌上的水杯拿了往他嘴里倒。”小夜哥哥呼唤我，毒应该拔完了，你嘴这么干，快点喝了水一起过去。“
　　“唔……我，我自己喝！“张家臣匆匆忙忙灌了一肚子水就被拖出门去。
　　两人做出去议事的样子进了龙辉夜的书房。
　　“咚咚咚“金蚕伸手在靠墙的大书柜上有节奏的敲了几声。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同节奏的敲击声。
　　金蚕拉着张家臣后退两步，书柜连上面的书竟然都缓缓升了上去，露出一个昏暗的狭小楼梯。
　　“当年修这个楼子的人真是个天才，每每想起这楼子里的这么多暗道和暗室我都觉得特神奇……”张家臣一边跟着上楼一边嘀咕：“你说你五感这么敏锐，如果阿夜没告诉你这些地方你能找到吗？”
　　“不能。”甬道窄而黑，金蚕微微发光的竖瞳没有错过张家臣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
　　自从上次两人火灾被困以后，张家臣就对密闭而狭小的空间特别敏感。
　　眼前隐约又浮现起那张被火光映的通红的，恐惧而又坚毅的俊脸。“别怕,我不会让你被烧死的。”明明最后已经意识模糊了，嘴里却仍然安慰着的沙哑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金蚕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她的手指反复弹动了两下，最终回身牵住了因为恐惧而一直喋喋不休的张家臣的手。
　　“……你……也会怕黑……？”
　　“我怕你太蠢滚下去还要捞你。”
　　“啧……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看看别人家的小女孩，哪个不是软萌软萌的……既然用了这副壳子，总要敬业的装出点样子来吧……”
　　一直走在前面的金蚕牵着人走了一截停在一张窄窄的木门前，她推开门返身问道：“所以你喜欢软萌的？”
　　“软萌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啊？”突来的光明一瞬晃到了张家臣的眼，他下意识的眯眼错过了金蚕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喜欢什么？”密室内龙辉夜从古色古香的木质屏风后面走出。
　　“有心情问我们的闲事……您那位毒解完啦？”
　　“嗯，我休整一下今晚就会潜进雷家。”龙辉夜带着两人七拐八拐走的更深。
　　“这么急？”
　　“本来计划就是这几天，现在他一心乱来，忘尘的量势必要调整加快速度。雷家除了下面才会清净一阵，这样我才有时间专心调整忘尘的量。”
　　“你这样没有大量实践基础贸然动量，安全度上……”张家臣听到加速就皱起眉来，之前的剂量是最温和的用法，基于极少和极短时间内的试验数据下还妄加剂量实在不明智。
　　“他若能乖乖等到忘尘完全见效我也不想加速。可这才多久他就给我搅出生阉的乱子，与其再发生不可控事件造成无法预计的损失，还不如……”面上微冷，这是龙辉夜拔毒之余深思数日的决定。
　　“那你回来之前我就要守着他喽？“
　　“嗯，你要守在这里。”龙辉夜准备速战速决，哪怕要付出一点代价也要快点回来。
　　“他在……？”
　　“跟我来。”龙辉夜带两人又上了几层台阶，一扇平凡的木门映入众人眼帘。
　　龙辉夜上前贴在门上轻按，只听“咔嚓”一声后，门上弹出一只木制蛇头，那蛇张着獠牙怒视众人。
　　“这是……”
　　“蛇头里有一只卫蛊。它尝了我的血才会开门。”龙辉夜说着将手指伸向蛇嘴，黑影一掠极快的又消失在蛇嘴中。龙辉夜收回的手指上果然有一点殷红。
　　静默数秒后，木门后突然传来锁链机关转动的响声：“喀拉拉……”
　　木门缓缓上下打开，待三人进入后木门再次喀拉拉的合上。
　　“哇……这楼子里竟然有这么大一间密室？！”张家臣嘴巴张得老大：“这简直就是一层楼啊！”
　　“这是夹在楼里的暗层，房间格局和我住的那一层差不多。”龙辉夜带两人来到一张朴素的竹门前：“他就在里面，我给他下了睡蛊。如果三日后我还没回来，你就把解药给他灌进去绑起来等我回来。”
　　“他都睡着了又不会跑，我还要在这守三天？“
　　“嗯，如果雷家又使出放火类的手段他无知无觉躺着太危险。”
　　“那我每天送饭过来？”
　　张家臣“送饭”二字一出立马换来两人无法言喻的目光。
　　“怎……怎么？”他一脸懵，数秒后才猛然想起：“啊！对哦……你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亏我还觉得你要呆在这里三天不能出去很可怜！真是……每次都被这副小孩的样子骗到！”
　　金蚕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一副“你这么蠢明明你比较可怜”的表情。
　　“下次再也不管你了！”
　　“别光顾着斗嘴，我要你找的九分像的替身怎么样了？”
　　“啊？哦！我派出去的人里还真有两个反馈像的，看了照片相似度不错，有一个已经在路上了，不过这个只长得像，个头上差了点。”
　　“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个空少，人现在还在国外，我们正在联系。”
　　“抓紧。”
　　“抓紧着呢，你看我这黑眼圈！我还是病人呢~”
　　“废话这么多，我看还是闲的。”金蚕不能看张家臣对人卖乖，每次一见到他这样心里就不舒服。
　　张家臣不想和她斗嘴干脆做出高贵冷艳的样子不理金蚕。
　　“寨子里这几天有别的动静吗？”
　　“探子一拨又一拨没停过，我让暗卫露了一下头又暂时清净了，不过各方小动作这么频繁，感觉快有沉不住气的要先动手了。”
　　“嗯，你等下出去给外面的替身明里暗里再多加几个守卫，吊出来的就都别放过。”
　　“好！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布置，赶在你出去前把人围严实了。”
　　龙辉夜颔首。
　　“你等我同你一起。”金蚕拦住就要出去的人。
　　“你还出去干什么？”
　　“在这里呆三天总有些事情要交代下去，也要带些族务回来处理。”
　　“我要赶在子夜之前潜入雷家，你晚餐之后便要回来。”
　　“是。”
　　金蚕点头拉人出去。
　　“啊啊！“
　　“你不能小心一点，要蠢死！”
　　“靠……这暗道的楼梯太黑了……”
　　龙辉夜听力过人，好笑的待两人彻底离开暗道关好暗门便回到苏夏的床前。
　　这些日子拔毒，在龙辉夜的刻意之下，苏夏扎实受了些罪，因此即便是中了睡蛊熟睡，他面上都是皱紧眉头的痛苦神色。
　　龙辉夜伸出手指轻揉苏夏眉间，待到他眉头放松便出去端了热水回来。
　　被子拉开，入眼的赤裸躯体上净是青红的吻痕指痕，甚至在大腿内侧还有一处已经结疤的咬痕。
　　龙辉夜眸色暗沉的给苏夏擦脸、擦身、上药，给他穿上轻薄的睡衣，将被子盖好。
　　然后，他围着床外在一米处的地方撒了一层红色粉末，最后拨开苏夏额前的碎发在上面印下一吻，便端起水盆出去。
　　几分钟后，龙辉夜换了一身黑色劲装在外厅静坐等金蚕。

　　金蚕去的时间不短，回来的时候天已擦黑。
　　龙辉夜等到人也未多说，只把头一点便从暗道下了楼。
　　雷家离楼子不近，龙辉夜用最快速度潜进去的时候已经夜深。他并未马上行动，反而如一块黑布般紧贴在雷家主楼后的楼顶上耐心等待最好的时机到来。此刻虽已夜深但月光不错，他要等下半夜的雨来。
　　他担心打草惊蛇并没有放探蛊出去，只眯起眼紧盯雷老头所在的房间。
　　老人一般睡得早，雷老头房里的灯早就黑了，似乎已经休息。但当有些微湿意的东南风吹来的时候，他房间的窗都打开了。
　　龙辉夜眼尖一下便确认了开窗的人正是雷老头。
　　看样子等这场雨的人不只我一个……探子们的消息也都是准的，回去要赏。冷冷挑起嘴角，龙辉夜耐着性子等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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