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辰(GL)

作者:笔墨书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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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3 章


      江如海又急又悔,疾行两步,赶在连翘开门前先一步堵在了门口:“大小姐且慢!”

      “舅舅这是何意?”林眠因面沉如水,声音冷冽。

      “扑通”一声,江如海直挺挺跪了下来。

      林眠因面色微动,却未言语,抿嘴看着眼前人。

      “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辰儿的身世来骗钱。我日后定当守口如瓶绝不对外人说起一个字,也绝不以此事作为要挟索要钱财。还求您大人大量,千万别把这事捅到衙门去,否则,辰儿……她这辈子就毁了,我那姐姐定是也活不下去……”

      “她二人怎样,与我有何相干?”林眠因不为所动。

      江如海咬牙连磕了几个头,继续苦苦哀求:“方才您也说了,看在你们曾朝夕相处了两年的情分上,只求您能高抬贵手,放她们一马。我可在此立誓,今日之后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若敢再提,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落,当真竖起三指,如方才所说一五一十起了誓。

      林眠因静静看着,脸上表情松动,想了想,说道:“我从不相信誓言。”

      “大小姐您当要如何?”

      “立下字据。若日后你再提起安辰身世,之前所借银两当十倍偿还。”

      一倍我都还不起,说什么十倍?可若不答应,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姐姐和辰儿落得个这般凄惨的下场?想想当年,若没有姐姐姐夫危急时候伸出援手,自己怕是连今日都活不到。

      江如海心下犹豫,举棋不定。

      “还有,”林眠因直直望进他的眼里,不错过闪现其中的任何一抹情绪。
      “需再加上一句:父债子还,若还不完,代代相传。”

      “轰隆”一声,似是有干雷在头顶炸响。

      江如海的嘴张张合合几次,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

      “舅舅不愿?无妨,我们自去衙门一趟即可,这些麻烦全可免了。”
      林眠因没留给江如海一点儿反应的时间,抬手拉门:“走吧。”

      江如海大脑飞速运转,眼前像是凭空生出来一杆秤,左边秤盘上摆着安辰和江香萍,右边是他的子孙——其实说什么子孙,所谓后代,生下来养起来的才有感情,见都未曾见过那些,不过是一个称谓一个符号,能有什么分量?

      唯一有分量的这个,却也是最叫他放不下的。若非如此,又怎会一步步走到如今?

      孰轻孰重,其实并不需要比较,江如海胆怯了。

      他这一胆怯,自然正中林眠因的下怀,却把安辰吓坏了。几乎是飞扑到江如海面前,抓着他的胳膊连哭带喊:“舅舅,舅舅,您可一定要救我和我娘亲呀,如今您是我们唯一可依靠的人了。那协议条款虽然听起来唬人,可只要您今后对我的身世守口如瓶,不过就是白纸一张,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江如海眼神一亮:对呀,我何必纠结,此事本就可以双全。

      “好,”江如海最终咬着牙点了头。

      林眠因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惊讶之色,故意问道:“那可是几万两,你当真想清楚了?”

      “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阿因,快快快,去写协议吧。”

      安辰几乎是推搡着把林眠因带回了书案前,十分殷勤的把椅子拉开,待她入座,一边递上毛笔一边铺开宣纸,转过身又十分自然的去磨墨。一套动作下来,莫说江如海,连翘看着亦有些懵,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协议很快写就,江如海接过来扫视一遍,犹豫半响,终于还是咬牙签下姓名按了手印。

      他难得表现的如此有担当,倒叫林眠因看不透了:“你为了区区几千两不惜出卖安辰的身世,如今怎么几万两的协议都肯签,只为保全她母女二人?要知道,这协议于你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江如海苦笑:“我自然知道。”
      “难不成舅舅是突然转了性?”
      “大小姐莫要寻我开心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江如海看着安辰,深深叹了口气:“若我说有苦衷,不知你们是否肯信?”

      安辰偷偷朝林眠因眨了眨眼,回过身来又换上一脸惊讶:“舅舅此言何意?”

      “辰儿,不知你娘亲是否同你说起过,我有一子,名唤亭楼?”

      安辰摇摇头。我还有一个表弟?就算真的说起,那也是跟以前的安辰,自己这个“冒牌货”怎么可能知道。

      “唉,怪只怪我年少荒唐。”江如海满目伤怀,悔不当初。

      故事在安辰看来有些“俗套”。

      慈母多败儿便是这一切的起源,江父常年在外经商,江母溺爱儿子,使他年少时游手好闲,误交损友,初时还只是斗鸡斗蛐蛐的小打小闹,慢慢便生出了赌瘾。江母虽心知不对,终不忍过多苛责,每每只在替他偿还赌债时规劝两句,被不耐烦打断后也便不再提起。直到天有不测风云,江父突遇意外,猝然早逝。

      “原本家中还有不少田产积蓄,我同楼儿的娘亲成婚之时,流水席开了一天一夜,那场面……”
      江如海“啧啧”两声,眼中难掩向往。

      “可惜,全被舅舅败光了。”
      安辰毫不留情打断了他的畅想:“不止败光家产,还落得个要被人追债,是以才去投奔我爹和我娘,是吧?”

      “唉,”江如海长长的叹息一声,往事如烟,易消散却难做到了无痕迹,那余味刺激着感官,时时提醒刻刻敲打,让你想忘都难忘。

      面对着安辰咄咄逼人的话,江如海不敢争辩半分,只喃喃道:“赌博害人呀!”
      “既知害人,为何拿了娘亲的嫁妆还完赌债后不痛改前非?”
      “你怎知我没有?”
      反驳的声量不大,像是下意识的。话落眼神一闪,避开了安辰的注视。

      改的确是改了,只是改的没那么彻底。年少成瘾,岂是随随便便能戒掉的?江如海拿了江如萍的嫁妆还清赌债后安分了一段时日,恰逢娘子有孕,欣喜之余更是去了镇上药铺做学徒,下定决心要安安分分过日子。

      若是那日没有在街上偶遇童年玩伴赵四……

      “赵四?”
      安辰脑袋里一下子就蹦出来那个经典的荧幕形象,嘴角抽搐,走路顺拐,差点儿没当场笑出声来。抿了抿嘴,轻咳一声,强忍住了。

      江如海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兀自点头道:“儿时玩伴。他说许久未见,约我去新开的赌坊玩一玩儿。”
      “所以你就又去赌了?”
      “自然没有!”
      那时他手中没钱,想想身怀六甲的娘子和即将呱呱坠地的孩儿,并未动摇戒赌的决心。直到那日,他无意中撞见药铺掌柜偷偷将一根低价收来的人参藏到后院。

      那根人参被混在柴房的干草中,江如海几次有意无意路过柴房,透过窗户偷瞄。人参的颜色与干柴无异,几乎完美的融合在其中,偏他一眼就能将它捕捉住。同样是枯木一般的色泽,怎么偏它好像被镀了一层光,夺目的叫人无法忽视。

      终于,他将它从柴房移到了别处。

      几日后,这根人参出现在了临镇的药铺里,江如海手里有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有了钱的江如海路过赌坊时再也无法视若无睹,命运的齿轮转动,宿命一般,将原本便写好的结局搬了上来。

      赢钱时有多风光,输光时就有多惨烈。

      债主再次上门,不大的房子里似乎只有那几件家具还能值上点钱,可若是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一间连床都没有的空屋,该是怎样的凄凉?

      大人的日子已然看不到希望,却还要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带到这世上来受苦,绝望之感冲击心头,身怀六甲的少妇死死扒住门沿阻拦,混乱中不知怎么一拉扯,终酿成悲剧。

      “楼儿他娘……唉,是我对不住她……”
      江如海的悔恨之情看起来倒不像是假的,只是斯人已逝,任有再多悔恨也难追回了。

      “楼儿早产,打出生起便体弱多病,自小倚靠各种药材偎着这才将养起来。”

      说的自然是她的表弟江亭楼,安辰奇道:“你没钱还赌债,倒有钱给儿子买药?”

      江如海目光闪躲:“我这不是……还有药铺的营生……”

      “不对吧?若我记得没错,舅舅并非一开始便在济林堂做工的。”
      “债主一直苦逼,不得已之下,这才带着楼儿离开了家乡。”
      “难道不是因为舅舅自打偷了人参之后,不止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偷取更多药材,终于东窗事发,这才不得不仓皇离开的?”安辰唇角带笑,眼神玩味。

      “怎……怎么会?”

      “那不如我去问下安平县济林堂的掌柜,因何缘故辞退了你?事到如今,舅舅竟还要有所隐瞒吗?”

      这话倒真是冤枉了他,江如海哪里是想隐瞒,分明是张不开嘴也拉不下脸来说自己那些丑事。

      “我这也是不得已,楼儿的身子一天都断不得药,且那些药材都不便宜,仅靠着我上工所得,实在是……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道尽了心酸和无奈,饱含着父爱,沉沉的压在人心口上,不觉心头涩涩的。

      江如海或许不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兄长,但据安辰掌握的信息来看,却不得不承认他算是个不错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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