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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霉素与牛吃草(十四)
这样的皮肤,与严重烧伤的情况非常接近。而且来人全身上下被一袭紫衣裹着,堪堪露出的脖颈在白水这个视角又被面纱挡住了。
可交叠在小腹上的纤纤玉手又是那样光滑,一看便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看不出半分受过伤的痕迹。
这双眼……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白水狐疑地盯着女子,她走上前来,忍不住开口:“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呵,你不都喊我姑娘了?”女子越过白水,朝金屋走去。
凌惊寒淡淡出声,声音清浅如幽泉,十分好听。“这位是谪仙阁的阁主,喊她阁主便好。”
只见女子抬手将一座圆形小金屋碰上了右上方的花纹处,是朵百合花。随着女子掌心用力,百合花竟然内陷了进去,小金屋也被推入那个正方形小口子。
齿轮转动声低低而有规律地响起,女子忽而身形一闪,在女子身后的白水不明所以,视线飘向女子瞬间,腰被宽厚温热的大掌带去,脚下悬空着后退。
“轰——”
金门直直朝白水适才站着的位置倒下,被重力扬起的风吹动衣角。
腰间的手下意识收紧而后又停顿在那个位置不上不下,感受到掌心的触感,凌惊寒四指往白水腰上按了按。
好闻的药香冲进鼻尖,白水立刻反应过来,慌乱中搭在凌惊寒肩上前的手急急放下,向后退去,迟疑道:“谢谢。”
说完又慢半拍地想起来那药香似乎有些熟悉,就好像不久前才闻过的味道。
不清楚白水心中弯弯绕绕的凌惊寒放下手,眼尾微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貌似对白水这般客套有些不自然。“举手之劳。”
金门一落,金屋内的尸体无可遁形。原本靠在门上的长腿没了依靠,仓皇露出。
白水神色不忍,再清楚看到布满钉子的麻绳就那样扎入谢澜之的上颚,想也不想就扔出五根银针,将麻绳断开。
尸体掉落,白水上前伸手将人抱在怀里,虽说没了四肢,但这宽肩阔背还是不容小觑。不过也因为四肢断了,所以从窗子里面看过去时,大大的青霉素几个字才露出了足够辨认的字迹。
好在白水力气大,抱起来不甚费力。将人抱入怀中时,干涸的,流动的血都粘在了白水身前,僵硬而冰冷的谢澜之无力阖着双眼,头因重力偏在了白水的肩头。
把人小心翼翼放置在地,白水又将四肢仔细捡回,安在原来的位置上。做完这些,她手上的血腥味已经是重得吓人。
在场的一个事不关己,一个瞎了眼,没谁帮得上忙,她是他同僚,做这些貌似也合乎情理。
躲开的女子并不打算离开,她轻扫耳边碎发,斜斜坐上了梳妆桌前的椅子上,单手撑起侧脸,媚眼微抬,静静观望白水的一举一动。
四肢已经紧靠在断口处,白水一把捏住谢澜之的嘴,稍稍用力,撑开满是鲜血与唾液的口腔。里面的铁钉死死钉在上颚,甚至有几根已经戳了出来,在脸上冒着刺头。
白水攥住麻绳,也不管手上传来的刺痛,大力将麻绳扯了出来。眼见钉子上挂着碎肉,白水将碎肉一一挑出来,塞进谢澜之嘴里。
她动作很快,也很仔细。也清楚身前身后那两道视线的重点,除了白水,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
清晰淡雅。
浑然不知的白水呼了口气,脑中也是一团乱麻,可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她暗暗道:谢澜之,不是我不想救你,我也不知道怎么能救你。若是救不活,就不用头七来找她了。
如果真的是救不活,只能说你命该如此了。要索命别来索她的命啊。
何况凌惊寒只说取血,没说要多少,也没说这血是应该让死者喝下去还是洒在哪里。
不过,死者应该是喝不下去了。这样想着,白水干脆就着手上冒血的钉子,用力一划。
蓝色的血液急不可耐冒出掌心,白水掐着谢澜之的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挤了进去。等到嘴里全是蓝血,白水收回手。
而后掌心的血继续滴在每一个断口处,她滴得很仔细。就如同她在现代行医时,每次去给病人扣私/处般纤悉不苟,扣得干干净净又掌握着恰到好处的力度,还不至于把病人扣爽了。
白水边滴边把四肢往里面用力转转又塞塞,貌似把血当成了五零二胶水,想将其粘起来。
本是厚重灰尘味的空气渐渐变得清新起来,地上的蓝血渐渐与红血融合,而蓝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吞食红血。
各处都已经滴满了,白水的掌心再用力也很难挤出血来了。她瘫坐在地,低下头观察谢澜之的身体。
……
没有变化。就连谢澜之脸上的血色都没有恢复,什么变化都没有。
白水梗直的脖子终于是泄气般低垂了下来,叹息声也懒得再藏着掖着。
“唉。”
不远处的凌惊寒以为她是累了,嗅闻着空气中的香味,猜想应该已经结束了。他抬脚朝白水走去,可凌惊寒终究是看不见,不甚清楚白水的方位。
脚底不出意外踩到了谢澜之的断肢,凌惊寒连连后退,眼中呆愣的歉意溢出。“抱歉,无意冒犯。”
闻声,白水开口提醒了句,声音无奈。“我在这。”眼下人还没有救回来,凌惊寒这句请求见谅也不会被谢澜之听见,更不会有应答。
凌惊寒重新寻到了方位,蹲在白水身旁,身上的熏满药香的玄衣染上了蓝色,致使玄色更深了些。
他拿出白帕,摸索到白水鲜血淋漓的手,仔细擦拭。凌惊寒看不见的是,在白水停止挤血,摊开手掌后,伤口就已经开始以极其恐怖的速度愈合。
二人身体遮挡着,身后的紫衣女子自然看不见伤口的情况,也只当二人在擦拭伤口。
每一滴干净不受侵染的蓝血都自觉钻回了白水的伤口里面,与谢澜之鲜血融合的蓝血则灰溜溜地爬向谢澜之体内。
白水似乎是放弃挣扎,任由凌惊寒抓着她手擦来擦去,目光游离。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去看,呐,你看,你看啊,我说了不行的。
我不是白水,我怎么能救人啊。
白水心底的小人抱头痛哭流涕,边哭边捶地。
谁知擦着擦着,凌惊寒忽而抬眼,郑重其事地开口:“你的剑呢?”
白水冷不丁撞进那双白得接近透明的瞳孔中,呼吸一滞,她无数次提醒过自己,他看不见。
但此刻的目光凛若冰霜,将她心中的慌乱轻轻松松便揭了个底朝天。
剑……是指白水腰间的那把银剑。那是白水的东西,她本来就没有。这是她自己的身体,一个现代人的身体,怎么会随身带着剑。
再说了,就算带着,她也不会使用了。剑法是白水的,她倒是会些拳脚功夫。
“我忘记带了。”白水移开目光,眨眼的动作有些不自然。
这几个字落入凌惊寒耳中只剩下四个字。
漏洞百出。
寒剑难得,百川之内也只寻得一把,在那夜已经给了出去。
察觉到手中的粘腻感在消失,凌惊寒指尖抚上伤口,确认一番之后放下手,扭头朝女子的方向出声:“阁主,我记得你阁内藏了一把好剑鞭。是老阁主留下的镇阁之宝。”
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紫衣女子慢慢坐直了身子,正颜厉色:“你又要干什么,拿来送人?”
送人二字一出口,白水察觉到女子锐利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了她身上。凌惊寒拉住白水的手腕,白水顺着他的力道同他齐齐起身。
“阁主要的东西,恐怕要比这把剑来得值当。况且,阁主你也使不了这剑鞭。时用则存,不用则亡【1】。何况是那样的好东西,若是闲置,便是暴殄天物了。”
“呵,”女子不禁冷笑一声,对凌惊寒的话嗤之以鼻。“我用不了,也轮不到他人来用。国师要的,貌似有点多了。”
凌惊寒没有说话,一会儿后,女子再次闷闷出声:“我不知道放在哪里。”
她是知道有这么把名声在外的剑鞭,但是她属实不知放在何处。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剑鞭不属于她。因为那老阁主生前要传位的人,很可能就不是她。只不过如今谪仙阁落入她手里,那自然是她的。
“阁主这话是允了。那凌某便自行去取来了,多谢。”
“哼,你能找得到也是你的本事,阁内机关重重,别死在这儿就成。”紫衣女子起身,将门上陷进去的小金屋拿起,随后离开房间前丢下一句话。
二人自顾自地讲话,白水不解话里话外的意思,便干脆低头保持沉默,顺势继续观察脚边的谢澜之。
“跟我来。”
白水正全神贯注盯着谢澜之的四肢,突然被拉住了手腕,“诶他——”
谢澜之就这么放在这里安全么?
凌惊寒状似病怏怏的,但力气还不小,手掌钳住白水的手腕就往前走。他步子很快,白水突然察觉到,凌惊寒貌似与原主白水的接触颇为自然,就连看不见也十分熟悉这些动作。
二人下了楼,在阁内正中央的舞台上站住,凌惊寒把白水往身后扯了扯,而后上前单膝跪下,一掌向舞台中心打去。
掌风凌厉嚣张,绝对不是一个病弱之人能使出来的力气。
只一掌,地上便出现了黑黝黝的大洞。深不见底,而后凌惊寒没有了其余动作,转身对白水说:“你身上有银针,第五层楼上有二十四幅画像。从泽雾开始,小腹的位置做始端,往上依次刺一针,直至额头,最后回到泽雾的画像,每一幅画像只需一针。”
白水偏头,而后转头看向之前被她手偏射中的泽雾画像腹部,再看看凌惊寒。虽然不懂他要干什么,但是听凌惊寒这么精准的描述方位,语气又十分笃定,应当是有把握的。
而后袖中银针刺出,一一对应上凌惊寒所说的画像位置。她没忘记谢澜之说的,泽雾的画像正对面还是泽雾,于是从泽雾的画像左手边开始放针,放到第二幅泽雾画像时停手,从第一幅泽雾画像右边再次出手,最终回到第二幅画像时,不多不少,刚刚好是二十四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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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中引用标注,以下内容来源于网络查找。
【1】时用则存,不用则亡:源自《荀子·赋篇》,强调物品、技能需通过使用保持价值,长期闲置则会贬值或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