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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为果(一)
两人一下船沈云青便被骨醉风带走了,洛禾则被面生的弟子送到了沈云青的屋前,道谢后她四周打量起这栋避世小院。
四周树荫斑驳,只有一条通往山下的石子路,似乎这座山只有沈云青一人居住。
她推开院门,院落中虽然干净整洁但里面空荡荡的连一株植物都没有。
一共就两间屋子,正对院门的是主屋,另一个则是灶房,白墙青瓦上有许些岁月的痕迹。
不仅院中萧条,就连主屋和灶房也是空落落的,只是临时添置了点必要的物件。
这里就像是暂时歇息的旅店,一点生活过的迹象都没有。
不知呆了多久,她已经规划好了要在哪里种东西,要新安置什么物件,正埋头认真地在纸上罗列。
院门吱吖一声被推开了,隔着窗沈云青看见埋头苦写的洛禾,因为离开得太久而慌张的表情被抚平。
夕阳正对主屋,橙黄璀璨的光照在洛禾的侧脸上,她时不时咬住笔端冥思苦想,想到了好点子后眼中便泛出星光。
他的家。
和他的洛洛。
他静站了许久,将眼前的一切深深刻印在心中,连眼睛都不敢眨太多次,害怕这是一场梦。
天边的余晖渐渐黯淡,洛禾感觉有点看不清了便起身点灯,转头被院口的人影吓得心脏扑扑跳,看清是谁后她咧着嘴对他挥手催促他快进屋。
翌日得知两人出来的消息,葛玲珑与复晓笙急匆匆赶来。
“说来奇怪,那只妖根本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葛玲珑边说边将箱子中的衣裳取出来递给洛禾,洛禾再将它置入衣柜中。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它自己走了!”葛玲珑不可思议地道:“我当时还想这妖品阶可不低,棘手得很。”
“那确实挺奇怪的,不过还好你没事。”
关上衣柜她又去整理首饰,这段时日沈云青每日都会带新的首饰回来,眼见着装首饰的盒子都有了三个。
院外响起敲门声,正在搬桌椅板凳的复晓笙打开了门。
带着黑色幂篱的女子谢过他后径直走进了屋子。
洛禾回头望去正好看见她将帷幔取下,一张俏丽的面容上缀有许些岁月的痕迹。
“墨大夫!”洛禾惊呼道。
墨大夫将手中幂篱往桌上一丢,环抱着手打量了会儿洛禾,最后笑道:“哟,还记得我呢?”
话音刚落,飞身扑来的洛禾将她抱了个满怀。
墨大夫被撞得后退几步,吱哇叫着让她松手。
“别搞这一套,老娘是来讨债的!”她坐在桌前悠悠探出手道:“还剩最后二十两,拿来吧。”
洛禾狐疑地看着她,心想:这些衣裳首饰加起来早超过二十两了,怎么可能没还完?
“看我干什么,老娘心善以前见那小子穷得响叮当便让他每年最多还二十两,前些时日我在外游历才回来没多久,如今回来了自然是来要讨债的。”
她说着眼睛扫了眼最里面的箱笼,因为盖子正打开她一样就看见了那喜庆的红烛。
怔愣片刻后,她竟然直接问道:“你与明青那小子是准备成婚了?”
“什么!成婚?!”葛玲珑瞪着眼惊呼。
洛禾脸上一热,还没来得及说呢怎么就被问出来了。
见状墨大夫大笑出声,伸手随意挑了几个够价的首饰便摆着手走了,路过正好回来的沈云青时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记得请我来吃酒。”
沈云青愣了愣,笑道:“好。”
“你师父知不知道?”她撒住脚又问。
沈云青摇了摇头。
“哎哟!哈哈哈哈哈哈!!看来老娘是第一个知道的!”
“应是了。”
“行!明日卯时记得继续去泡药。”说完她便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沈云青想到了二人即将到来的婚礼心情雀跃,往回走的脚步都轻盈了许多,还没推开门就听见里面葛玲珑与复晓笙二人惊呼连连的声音。
推门一见,洛禾正被二人围逼在中间,低头听他们吵闹。
最终叽叽喳喳争吵是谁撮合了这段姻缘的两人踩着月色下了山,远远地还能听见二人的争吵声。
屋中最后一丝明亮被熄灭,避世小院陷入无边黑暗,风停了,窗纸上的婆娑树影渐渐停止,夜晚静得屋中轻浅缓沉的呼吸都能听见。
沈云青凝脂般的眼皮下眼瞳滚动,睁开时冷冽的光从眼底泄露。
他看向怀中睡得安稳的洛禾,因为闭眼乌睫形成自然的弯弧,微肿的娇红软唇轻启露出一点洁白。
屋外传出一声噗响,顿时整个院子凭空出现无数萤火,在空中慢悠悠地飞舞着靠近地上抽搐的黑影,绿色萤火裹了它全身,不过几息便四散飞去,地上的黑影无影无踪。
风再起,树影摇曳,院落中寂静祥和,似乎方才的惊骇之事根本没有发生。
沈云青手臂紧了紧,头埋入洛禾的侧颈,在令他安心的清甜淡香包裹下沉沉入睡。
时间转瞬,沈云青每日卯时初便会出门,辰时尾才会归来,除此之外他寸步不离洛禾。
骨醉风听说此事后托人选了个良辰吉日,婚礼之事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因传统,婚前三日两人不能见面,沈云青托付葛玲珑在屋中陪伴后自行去了山下。
今日阳光灿得刺眼,金光照得院中一席大红织金华光流转,洛禾伸手略过霞披上垂落的珍珠,发出的细碎声响轻轻撞进心中。
“快试试吧!”葛玲珑捧着一手石榴红,催促着洛禾赶紧进屋换装。
片刻后,她站在铜镜前轻抚红裙上的繁复绣纹,抿起的嘴角难掩雀跃。
葛玲珑眼中惊艳,笑着将衔了珍珠的凤冠盖在她头上,因为披头散发不好固定,洛禾赶紧伸手去扶,还没看清镜子里的人眼前就落了一片红。
看不见路,她被葛玲珑嬉笑着牵起手转圈,清泠泠的珍珠响混着两人蜜枣般清甜的欢笑声撞出雕花窗棂。
夜晚两人躺在院中新安置的凉榻上,你一句我一句地私语闲谈,二人肩靠着肩,说到隐秘出时肩头颤动,捂嘴窃笑眼中星光点点。
“呀!”葛玲珑忽然惊叫着坐起身,两三下跳下凉榻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洛禾在后面伸着脖子一个劲看,眼中好奇又焦急。
葛玲珑站起身兴奋地转了过来,手中环抱着个雪白毛绒的小团子。
“快看!兔子!”
洛禾眼中惊讶,连忙靠了过去低头细瞧。
雪白软毛上长着一对长长的耳朵,看着她的红宝石般的眼睛闪闪灵动,三角瓣的嘴嚼来嚼去好似在说话。
“哎哟!”
它腿一蹬,扑进了洛禾怀中。
葛玲珑扶着被蹬疼的胸口,笑道:“它好喜欢你呀!”
洛禾轻笑着抚摸白兔,柔软的绒毛摸起来顺滑如比,让她很是欣喜。
两人逗弄了会儿,见葛玲珑睡眼惺忪,她将白兔装进竹篮后便与其一同入房休憩。
睡到半夜从觉得脸庞痒痒的,毛茸茸的温暖覆盖住她,她舒服地蹭了蹭,缓缓睁眼。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迷迷糊糊地摸了摸枕边的白兔,脑袋里浆糊一样无法思考,因为太困了又闭上了眼。
夜晚山中静悄悄的,墨蓝色的天空中缀着一轮圆月,繁星点点闪烁。
半晌后门吱吖一声打开了,洛禾沉着发红的脸将白兔放回了竹篮中,警告着道:“给我好好在这儿呆着!”
这白兔不知是怎么的,就是不让她好好睡觉,还用腿踢她的脸!
还没回到屋子身后传来啪嗒响,回头见白兔红着眼急速蹦来,她登时吓得完全清醒过来。
在白兔扑来一瞬,她猛地伸手将它压在地上,随后将它丢入还没装水的缸中,并用盖子盖上了缸口只留一丝能入空气的缝,关上前还能看见白兔骂骂咧咧般蠕动的嘴。
“宗里的动物这么灵性吗?”她惊讶地想。
见白兔蹦跶不上来,她才赶紧跑回屋中缩进温暖被褥。
*
九月初六良辰吉日。
“吉时到!”
敲锣打鼓的声响震得屋檐的雨铃颤动,整个院子如泼了红一般。
迎亲队伍随着朱红轿下山迎婿,一路唢呐不断,众人喜气洋洋地将沈云青迎到了门口。
沈云青看着伸进马车的那只莹白的手,金线缠绕的红袖里伸出的手紧攥着红绸,似乎有些紧张而微微发颤,指甲不知何时上涂了红蔻,圆润饱满如红莲瓣。
他低垂着眸,心尖浸了蜜汁甜得发颤,他不喜欢太吵闹,但此时耳边喧天的唢呐锣鼓竟成了仙乐。
外面的人见他没接红绸有点心慌,手又往里挥了挥,以此催促着他快一点。
他轻笑着附身,苍白清瘦的手略过红绸直径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牢牢攥在掌心,垂头时湿润黏腻的气息贴上那只催促着他快快“入嫁”的手指。
红莲瓣的甜透过唇缝丝丝浸入他的舌尖,搅动出缠绵的爱意。
“牵错了!”隔着大红门帘,外面的人压低嗓子声音发颤。
他没有放开她的手,甚至还用手指强行挤入她的指缝,隔着红绸缎的两只手十指交握,像是被缝在了一起。
好在他其余步骤还是比较老实听话,洛禾略微松了口气。因为只能从红盖头下窥见一点路,她走得很是小心,突然炸响的鞭炮让她浑身一抖,耳边传来软柔的声音。
“小心。”
她眼尾轻轻下弯,身边欢呼声与鞭炮声中,那被红盖头衬得娇红的脸上是藏不住的雀跃。
拜堂礼成,新婚夫妻入洞房。
洛禾坐在床沿双手紧握,因为太紧张了在手背上掐出好几个印子。
她垂着眼看向伸入红盖头下的秤杆一端,随着秤杆向上,红盖头层层叠叠堆起露出一双绣红纹的乌皮鞋。
因羞涩而颤动的眼睫随着秤杆的移动向上掀起,修身绛红长袍上用金丝玉带勾勒精致腰身,瓷白下颌上粉润薄唇缓缓出现,雪峰般的鼻梁在脸侧落下雪影,乌眉阴影下的灼热视线将她烧得心尖发颤,她连忙垂眸不敢再看。
“你真美。”
凤冠折射的细碎金光落在她薄红的眼皮上,望来的杏仁黑瞳水润盈盈,因为羞涩而眨眼躲避的模样让他手心发痒,胭脂在颊便飞出一道令人心猿意乱的绯红,点缀口脂的朱唇圆润饱满,看得他喉咙发紧。
喜娘笑着打趣新郎的呆愣,两人皆是浑身僵硬地被指引着并肩坐在床沿,喜娘唱着向帐内抛撒吉祥物,吉祥话一句接一句地从嘴里滚出来。
端起合卺酒时,洛禾实在扛不住对面那人的灼灼视线,全程只能红着耳朵垂眸不与他对视。
最后沈云青看着两人的头发各被剪了一段封在木盒中,心脏空缺的那部分血肉瞬间被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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