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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徐致恩捏着笔抬起头,眉头骤然蹙起,挤出一个川字:“谁?季殊荣?”
见着下属点了头,徐致恩的眉头皱得更紧,目光不自觉瞥向别处,嘀咕道:“她来做什么?”
之前派去的刺客到现在都没个动静,估摸是死了。
可也就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季殊荣居然跑来了。
六部的消息就没有不灵通的,吕昌平前几日才去过大理寺,他派出去的刺客又死了,张中平又是今日吊死在家里,偏偏在这众多事情刚发生过的时候,季殊荣跑到户部来,看上去是为了张中平而来,谁知道是不是来找他的麻烦了。
徐致恩眼睛提溜一转,怎么也想不通季殊荣是为了什么来这。
可季殊荣的脚步却没有等人的意思,外面很快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大理寺丞季大人到——”
听这小厮的通传,季殊荣也不意外,毕竟这是户部的地盘,给徐致恩通风报信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徐致恩连忙带着身边人急匆匆迎上去,纵使他的品阶比季殊荣高,仍旧是向她先见了礼。
“季大人安。”徐致恩面上笑呵呵地看着季殊荣,“不知季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户部?”
季殊荣不答他的话,先还了礼,免得落人口舌。
“劳动徐大人亲自相迎,实在是惶恐。”随后,季殊荣佯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来,“不过……徐大人不知道吗?您手底下的一名主事,在家中上吊自尽了。”
话音落下,季殊荣一错不错地盯着徐致恩,仔细观察着他面上的表情。
徐致恩瞪大了眼,一副错愕模样,表情浮夸,却挑不出什么错来。
笑话,在官场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控制自己的表情,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走漏风声,引来无端揣测,都不用自己说什么,自然会有人猜出真相。
“户部的主事在家中悬梁自尽?”徐致恩反问一遍,又诚惶诚恐地拱手施礼,“季大人明鉴呐,自今日早晨到现在,某可一刻都不曾离开官署,哪里晓得这些事情去?”
徐致恩这样说着,季殊荣的目光已经看向了他身旁的人,瞧着官服,这人应当和张中平一样,是户部主事。
“你来说。”季殊荣抬手一指,“徐大人今日的确未曾离开官署?”
被指到的主事浑身一餐,面色惨白,赶忙拱手:“是、是!徐大人今早到了官署之后就不曾离开,和往日一样。”
主事的神态不由得引起了季殊荣的注意,就算是紧张,也不至于紧张成这样。
能在六部之中的户部任职,可以没什么本事,只要能把上峰安排好的任务完成,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唯独不能缺的就是胆量,否则上面派人下来视察,一个胆怯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抖落了个干净,牵连的可是户部所有人。
季殊荣的目光不过是在主事身上停留了片刻,徐致恩就开口为他开脱。
“季大人,这位主事是今日新来的,一应事务还不太熟练,希望季大人海涵,莫要为难他了。”
徐致恩年纪不大,已经惹得一头花白头发,每一根白发都是他办事时尽心尽力的证明。
身为户部尚书,此时却为着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说话。
季殊荣勾唇笑了起来,抬脚寻了个地方坐下:“不曾与六部来往,对各位大人的性子也不了解,今日见了徐大人,这才知道徐大人为人宽厚,很是护下,想必平日里也是颇受爱戴。”
看见季殊荣坐下,徐致恩也转身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独占了一间办公房,一应物品应有尽有。
办事嘛,只要肯坐下好好谈,那就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
徐致恩呼出一口气,用目光示意一旁的主事上茶。
各处官署里不缺少人精,这种微末的事情更是一个字都不用说,自然会有人办好。
“季大人谬赞了,某只是经历过,再看到后来人便觉得,若是某年轻时有人宽待一二,某自己心里也会高兴。”徐致恩说着笑了两声,“所以,如今某也算是还了自己年少时的一个小小念想,若是能为他人带来些许庇护,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季殊荣顺着徐致恩的话问了下去:“徐大人心善,是奉佛还是遵道?”
徐致恩摆摆手,垂眸低笑:“都不曾,在徐某看来,二者无异,供奉的不过都是心中那点贪欲,若是持身光明正大,又何必日日焚香点烛?”
“大人通透,下官佩服。”季殊荣顿了顿,将话题引回张中平身上,“此番前来,是为了那户部主事一案,死者名叫张中平,徐大人可有印象?”
话音刚落,一旁的主事身形一抖,面色比之前又白了几分,惹得季殊荣不得不多看他两眼。
这人瞧着三十来岁,留了胡子,此刻低着头,目光却时不时看向季殊荣。
与她眼神相撞的一瞬间,户部主事赶忙挪开目光,仿佛她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一样,不敢多看一眼。
徐致恩将季殊荣的反应收紧眼底,恰好此时小厮奉上茶水。挡住了季殊荣的目光。
趁着这个时候,徐致恩开口为自己搏得一点喘息余地,也引开季殊荣的注意。
“这是七宝擂茶,请大人尝尝,我手下的小厮做这茶很是拿手。”
黑盏之中,茶汤呈嫩绿色,除了茶粉以外,里面还有花生米、熟芝麻、炒米、金不换等配料,调味用了盐,很是适合在繁忙之中用来垫一垫肚子。
季殊荣只尝了一口便放下,这味道不错,只是不太合她的口味。
片刻间,徐致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话。
“张中平,我记得他。”徐致恩表示肯定,“户部大大小小的主事数不胜数,唯独张中平此人难以忘怀。他理账是一把好手,各位大人们凡是有遇到自己理不清的账,都会请他去从旁协助一二。”
说着,徐致恩笑了两声:“时日久了,我对他也算是有所了解,毕竟户部的账可是真不好算啊。”
“徐大人眼中,张中平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心、谨慎、细心。”徐致恩吐出这三个词,“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末了,徐致恩叹了口气,眉头蹙起,“怎么就死了呢……”
徐致恩声音不大不小,听着像是自己犯嘀咕,可坐在下首的季殊荣却听得真真切切。
“这话恐怕还得问徐大人您了。”季殊荣摸着茶盏,“今日张中平到了户部之后,午间回的家,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徐大人可清楚?”
徐致恩捻着胡子摇摇头:“不大清楚,主事们办公的房间与我并不接近,况且各处都有需要他们的地方,时常走动,恐怕得劳烦季大人多问问才能问出来。”
户部上上下下的官员可不少,主官倒是只有那么几个,但下设的主事、书吏等可就数不胜数了。
“那张中平过往和谁有过仇怨吗?”
徐致恩继续摇头:“张中平性子敦厚,做事很是认真,有时候有些钻牛角尖,但大伙也都知道他是真心办事,何谈与他过不去呢?”徐致恩笑了一声,“倘若真有这样的人,季大人揪出来了还请务必告知某一声,某定当严惩。”
徐致恩两三句话把整个户部的嫌疑摘得干干净净,推说是张中平钻牛角尖,这样以来,张中平悬梁自尽倒是只有可能是他自己的问题。
一个平日里就爱钻牛角尖的人,不管是遇着了什么事情,都容易过不去,一旦过不去了,悬梁自尽也就不稀奇了。
“进来户部一切安好?”季殊荣试探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都说户部的账难理,徐大人最近没遇着什么难事吧?”
“季大人多虑了,过往的账目有张中平在,都理得差不多了。”徐致恩眉眼弯弯,一副和气模样,“剩下的那点,我们户部的人自己理得清。就算真理不清……”徐致恩略一沉吟,“某作为上峰,也还有些家私,自己补上就是了。”
一番话说得十分公正,颇有几分舍身为人的意思。
老狐狸一个。
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季殊荣放下茶盏起身。
“既然如此,就不叨扰徐大人了,只是我的人还得在户部多问问,想必徐大人不会介意吧?”
“季大人也是为了我户部的人,自然不会,请便。”
踏出徐致恩的办公房,季殊荣带着严豪一行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分散去问,除了张中平的事情,还有刚才跟在徐致恩身旁的那个主事,问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户部,做的工作内容是什么。”说着,季殊荣略微停顿一下,“还有他和徐致恩之间的关系。”
从他们见面到现在,徐致恩对于这个主事十分庇护。
如果刚才她提出要单独询问他,徐致恩恐怕会第一时间推脱,随便找个借口参与其中。
而那个主事的反应就更奇怪了,如果他是第一天来户部,张中平的事情理应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才对,可他每一次看见她都不自觉地流露出一副恐惧的神情,很难让人不注意。
得了季殊荣的令,一群祗候四散开来,录事官来得不多,只能由祗候暂代。
不算合规矩,但事急从权。
现在秦观林不在大理寺,原本在秦观林手底下办事的人,现在都闲着。
有人愿意听季殊荣的吩咐,有人不愿意,季殊荣也不能拿刀逼着他们做事。
抬眼看去,户部上上下下似乎都在忙碌之中,书吏捧着账本文书在各个办公房之间穿梭,主事静坐房中,算盘扒拉得噼啪作响。
在这其中,唯独徐致恩和他身旁的那个主事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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