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鸟

　　游戏下线后，寻欢更加心神不宁。
　　“别担心啦，只是个游戏啊。以前又不是没死过。”
　　如果寻欢是个女孩儿，云天都要怀疑他来了大姨妈。而且还怎么安慰都没不起作用。云天也是服气。

　　为了不把坏情绪带给希尔达，寻欢延迟了回茶园的时间。希尔达在电话那头说：“我完全不用别人照顾，倒是你为了我，过于劳累······”

　　云天开车载他去摩诘山庄度假，山庄里猫子狗子一片喧腾。晚上跟小童一道，在凉亭里支上烧烤架，炭火小串儿，飘着香。凉风徐徐，漫天繁星，像童话里的场景。

　　小童喝了一大口冰啤，说：“寻欢，你俩在这里住着，我就回校几天。论文答辩，还有些琐事处理。”
　　寻欢应下。

　　饭毕，云天跟寻欢来到别墅顶层的观星室。云天采买的专业天文望远镜，用金属三脚架撑着，立在窗边。寻欢透过目镜，把月球表面的陨石坑看得清楚。
　　云天从后向前拦着他：“效果怎么样？”

　　“真清晰。”寻欢转动经纬仪，转换视角。
　　“开心了吗？”
　　“没有。”寻欢闷闷地说。

　　“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
　　“因为跟爸爸坦白后，我们就会分手，越想越不开心。”

　　云天噗一声笑出来，他一把抱起寻欢，把他放在窗台上：“寻欢，你也会害怕吗？”
　　寻欢仰望他，眼中闪动着比星星还迷离的光芒：“当然。失去你，是我现在最怕的事。”

　　“不会的。”云天吻上他，轻柔地解开他的衣服，吻如月光一寸寸落在他肌肤上。
　　云天从未料到，拥有一个人，能让他这么幸福。庞大的满足感，使他像重回母亲子宫的婴儿，懒懒的，恣意的。

　　白天醒来，云天处理完公务，便陪寻欢一起遛狗，喂猫。寻欢也会在他湖边苦钓时，搬着小板凳坐在旁边。
　　“这多无聊。”

　　“我爸说我心性过急，钓鱼可以磨炼心性。”
　　“那你磨吧。晚上钓上鱼来，咱们炖鱼汤。”寻欢再不说话。

　　太阳向西滑落，天边的云霞染成橘红。云天鱼桶里，只有半掌大的一条小鱼。
　　两人看了一会儿，寻欢说：“要不，赏给大橘吧。”

　　喵喵喵。小鱼双面煎得焦黄，刚放到盘中，大橘两个爪子摁着，一扭头，咬掉鱼身的一半。大金毛蛋壳在旁边馋的干着急，云天投喂磨牙棒，才缓解了小家伙的肉食焦虑。

　　寻欢蹲在大橘旁边，被它那吃相逗得乐了：“明天还钓吗？大橘还挺喜欢的。”
　　“不钓了。它该减肥了。”

　　大橘现在头小身子大，简直猫壮士一枚。云天嫌弃地看着它晃动的肚子：“再吃，肚皮就蹭地板了。”

　　次日，天气燥热，无风。两人吃过午饭，在山庄里乘凉，仍觉得热。
　　“去泳池游一圈吧。”云天提议。

　　树荫下的池水，透明地蓝。两人换了泳衣，扑腾进凉爽的水中，嬉戏。
　　“真爽。”寻欢快活儿地叫着：“真该备着水果、冰饮在旁边。”

　　两人游泳赛了两轮，累了，便靠在池边休息。云天喘着气，抵着寻欢的肩：“小东西，游的还挺快。”
　　“那是自然。老东西，你迟早被拍死在沙滩上。”

　　“你说谁是老东西？”
　　“可不就是你·····”正说着，被云天堵住嘴。云天拖着他，漫进水中，寻欢扑通了几下，才在浅水区站稳，被他搂得更紧。

　　云天眼里满是欲望，寻欢呼吸乱了，褪了衣物，仍他作为。水花随着两人的动作四处砰溅，寻欢勾着他，舒适地闭上眼睛。
　　水乳交融之时，云天突然停住，寻欢一惊：“怎么了？”

　　云天望着前方，用手臂护着寻欢的头，挡住他视线：“寻欢，别回头。”他将池边的浴巾扯过来，围住寻欢。
　　而观光车内载着的人，也已经下了车。两男两女，分别是霍野好景常歌，还有霍白石。

　　后面的场面，就有点儿混乱了。霍白石抡起手杖就要打寻欢，云天去拦，帮寻欢挡了几乱棍。
　　好景后悔带着在机场遇到的霍野跟白石叔叔，来到这里。

　　常歌，完全不明白啥情况，一脸懵逼，回过身来，才慌忙上前劝阻。而聪明如霍野，也绝不会料到云天和寻欢这两个人能亲密到这种程度。
　　闹剧以白石急火攻心，吐血送院，而谢幕。

　　云天陪失魂落魄的寻欢，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云天安慰他：“医生也说了，只是急火攻心，你不要太担心。”
　　寻欢脸色苍白，似乎根本没听进去，思维仍盘旋在爸爸的鲜血喷了自己一身的恐怖画面中。

　　霍白城不一会儿也到了，问云天：“现在能进去吗？”
　　“能。就是小叔不愿意见我们俩。”

　　霍白城叹口气，推门而入：“那你们在门口等着吧。”
　　霍野风风火火地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见云天二人还在门口坐着，便低声说道：“不是大事儿。应该一周内就能出院。”
　　云天望望她，没说话。

　　“哎。你什么眼神啊。我可不是故意的啊。刚好在国外画展遇到小叔了，加上我有私人飞机，就顺道把送回来。去摩诘山庄，是好景的建议。你可别算在我头上。”霍野把过程一通解释，再看，霍云天依旧是那张欠债千万的丧气脸。

　　得。她在心里想，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拎着包，跟病房里的两位叔伯打完招呼，便走了。

　　霍白城好一会儿从病房里出来，把霍云天叫下楼。霍白城点上烟，他有很长一阵子没抽了：“来根吗？”
　　云天点头。父子俩在院区的凉亭下，一口口抽着烟。

　　霍白城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霍云天答：“有一年了。”

　　“怎么就？”
　　“起初是我逼他的，后来，相处久了，就在一起了。”

　　一根烟快抽完，白城最后问了一句：“你认真的？”
　　云天慎重地答：“就像您爱妈妈那样认真。”

　　白城沉默，烟丝燃尽，怼到垃圾箱顶的香烟堆里。
　　他站起身：“你小叔倔得很，他恐怕一时转不过弯来。得给他时间。”

　　“爸。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反应这么大。”云天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加上寻欢早先踌躇万分的样子，他一定要弄个明白。
　　白城望着他，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到了谈情说爱的年纪。自己手把手将他培养成接班人，都只涉及商界职场，而情爱则是空白区。

　　他整理着措辞，慢慢开口：“你小叔，曾在我跟你妈妈结婚的第二天，割腕自杀。幸而及早发现，才活过来。当时你奶奶守了他三天三夜，没合眼。”
　　云天听得皱起了眉。

　　“后来，老太太快过世，最不放心的就是他。所以，要他答应一定养一个孩子，才肯闭眼。那一年，子青在孤儿院做志愿者，见到了寻欢。原本想收养他，你又闹腾着不同意······”

　　“爸，你的意思是？”云天没问出口。
　　“就是你想的意思。天晚了，我回去。你守着寻欢吧。”

　　白石不肯让寻欢陪床，云天只好安排了别的护工，带着寻欢回到住处。
　　躺在床上，他抱着寻欢。寻欢瑟瑟发抖，念念有词：“都是我的错，我总是不能让爸爸开心。”

　　“不许胡说。从头到尾，不是我强迫你的吗？”云天不许他愧疚，不想他伤心。寻欢没再说话，眼泪一颗颗落在云天脖子里，冰凉一片。

　　寻欢哽咽着说：“我十岁的时候，从保险柜里看到了自己的领养证，还有我爸爸画给你妈妈梅子青的画像。从那一天开始，我长大了，也学会了帮爸爸保守秘密。”

　　“小傻瓜。”云天心疼地吻吻他的头发：“会过去的。谁也不能阻挡我要跟你在一起的心。”
　　“我染指了······爸爸心爱之人的孩子，爸爸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原谅我了。”寻欢抽泣着，哭成了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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