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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
为首的女子眯了下眼,伸手向戚惜而来,中途被江焕挡开。江焕面色冷沉,却硬是挤出一丝笑容:“自然是我家妹妹,文夫人,你该不会不认得我吧?”
原书中,文夫人是先皇后的表妹,沾了先皇后的光封了夫人的名头,与先皇后长得有三分相似。她仗着先皇后的关系,在一众官家女子之间横行霸道,又因为先皇后早产而亡,以为自己能嫁给宁帝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后来却败给了不知名的戚惜。她心怀怨念,时常借着悼念姐姐的名义接近姐夫,故意让戚惜难堪。
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还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江焕突然觉出些名堂。
如今宁帝后宫空虚,正是要重启选秀的时候。
赏花宴赏花宴,赏的究竟是朵什么花,还真难说。
文夫人与戚夫人品阶相同,但由来可不同。
文夫人自觉自己身份更高贵,抬起下巴对着江焕:“原来是戚夫人的妹妹。戚夫人家中有如此貌美的妹妹,怎么藏着不让人知道?若是真不想让人知道,今日怎么又出现在赏花会了?”
虽然江焕与戚惜尚未和解,但总归是自家妹子,她说可以但别人不行。何况文夫人明显话语不善,江焕此时若是后退一步,就等同于低她一头,这是没有道理的事。
江焕故意朗声道:“我家妹妹可没藏着掖着,她一直都在书院读书,策论可不比男子差,假以时日或可与男子朝堂争辩,让天下皆知。”
江焕身后的戚惜,忽然眼睛一亮,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又在无人看见时赶紧忍了回去。
她的话在文夫人听来颇为小众,什么策论不策论,还与男子朝堂争辩?都来赏花宴了,还装什么清高。
“是吗?我真是孤陋寡闻了。也是,戚夫人命苦丧夫,前些日子相看的林公子又落水,连累了妹妹,除了好好读书还有什么指望呢?”文夫人故意用别有深意的目光瞥了姐妹二人一眼。
“姐夫是保卫长宁的英雄,岂是你能妄议的。林公子落水是他自己不小心,与我阿姊何干?我读书是因为......”戚惜忍不住辩驳道,却被江焕投来的目光打断。
“因为什么?”文夫人带着嘲讽问。
戚惜垂眸不语,又有一清泠的声音从天而降:“这儿好生热闹,能让我也听听吗?”
花园的廊桥上漫步走下两人,为首的女子娉婷之姿,恍若仙子。原来是穆雨笙与她的侍女。
穆雨笙今日身着淡粉色金丝长袭纱裙,发带飞凤步摇,矜贵端庄,略带英气的面容泛着薄粉,舒朗的眉眼似雨后晴空。印象中,她极少穿这样华贵的宫服,一出现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当然也包括柳不迟的。
他站在小河另一端,听身边年轻公子互相吹嘘,正觉得烦躁。忽然一阵春风拂过,他似有感应一般抬头眺望,风中日晖与树影斑驳交错,洋洋洒洒的花瓣下,熟悉又陌生的女子一步一步走来。
翻过年已十七岁的少年,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着胸膛,迸发出炙热的血液流淌在四肢百骸,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文夫人瞧见穆雨笙的打扮,目光划过一抹暗光,抿唇道:“穆姑娘,今日可真是漂亮。”
穆雨笙瞥了她一眼:“今日在场的姐妹哪个不漂亮?”
文夫人轻笑道:“说的也是。”
两人之间莫名有些火药味。
趁众人转移了注意,江焕悄悄将戚惜拉到一丛木绣球后,将她好生看了又看,最后定神将她发上的珠钗抽出来,才发现她今日带的竟是在济州与她一同采买的那支珊瑚珠钗,心中不由一软,继而去取她的琉璃耳坠。
戚惜吃痛地躲闪:“阿姊,你做什么?”
江焕手上一刻也不敢停:“你还看不出来吗?
“这次宫里美名其曰邀请王公贵族前来一同赏花,其实是想替圣上选妃,你要真是不想嫁人,今日应当低调些。”
戚惜一听,慌忙将另一侧耳坠取下来,又拿袖子将脸上的脂粉擦掉。擦着擦着,看向江焕的眼眶一红:“阿姊,你......” 想来阿姊这些天气恼她,是因为她与王爷合伙隐瞒,不是真要与她决裂。
“阿姊我错了。”戚惜拉着江焕的袖子:“我以后不瞒着你了。”
江焕叹了口气:“先过了今天这关再说。”
戚惜点点头,又疑惑道:“就算圣上选妃,应当也不会看上我,阿姊你为何这么紧张?”
江焕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原书中,宁帝因为忌惮百里珩,可是故意强娶戚惜,生生拆散了两人。戚惜不愿嫁给百里珩顶多将她气死,若是宁帝要娶戚惜,悲剧的可就是所有人了。
江焕淡淡道:“没什么,小心点总是好的。”
“皇上圣驾、王爷驾到——”
众人皆起身行礼。
宁帝大步行来,金丝银线绣成的游龙在他湛蓝龙袍上浮动,日光一照,粼粼如映波光,衬得他身形挺拔、器宇轩昂。只是近前细看,才会发觉不过一年光景,他竟清减了许多,下颌线条愈发分明,眉宇间虽仍持着帝王威仪,却掩不住一层薄薄的倦色。或许是和前不久中宫崩逝有关。
百里珩则如静渊沉璧,玄黑蟒服将他身形收束得利落挺拔,银冠束发,一丝未乱。席间一些官家女子不由心驰神往,但他一双犀利的眼眸扫过来,带着阴郁之气,众人便心头一凛,方才那点旖旎心思,瞬间被说不清的阴郁气压得消散无踪。
太皇太后难得清醒一回说要为“儿媳”诵经,移居养心殿闭门不出,小皇子仍在孝期,于是二人并未出席。
宁帝与临安王在仪仗护送中步入万春亭,一番御宴致辞后,请众宾客入席。
文人赏花总免不了弹琴作诗一番切磋,春日盛景,也可信手拈来。要是赢得宁帝高兴,更有额外赏赐。
文夫人哪里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先前就打点好了礼官,让她第一个出场。她抱琴而出,衣袂飘飘如春烟拢雾,纤指拨弦之际,袖口微落,露出一截皓腕,琴音自指尖流淌而出。一曲超高技艺的《青玉案惜春》,借抒怀春之和畅,告慰姐姐花有归期,年华易逝。
她的琴技在盛京达官贵族间享有盛名,轻拢慢捻,溢出的曲音澄澈空灵、颇具感情,加上姣好的容貌与气质,让在场许多公子赞叹不已。
文夫人暗暗自喜,殊不知却撞了宫中的忌讳。先皇妃诞下怪胎,失智自尽一事,宫里鲜少人知晓,外界都传先皇妃是受了惊吓难产而亡。
文夫人遣人打听,也没问出个究竟,擅自揣摩宁帝久久未定选秀之事,是因为还牵挂着姐姐,便有了这一出。
万春亭内,端坐龙椅上的宁帝目色幽沉,唇紧抿成一线,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在文夫人奏完后,心不在焉地拍了几下手。他身旁的高公公心领神会,一撩拂尘高声道:“赏!”
一字之赏,不过纹银百两。文夫人定定地看着皇上,唇角微微发颤,难道她猜的不对?
高公公与先皇妃有交情,提醒道:“文夫人,还不快谢恩?”
文夫人扯出一个笑容,跪谢道:“谢圣上赏赐。”
宁帝不经意地瞥向席间,道:“去年赛马会上穆丞相的女儿穆雨笙拔得头筹,让朕刮目相看,可惜今年再看不到如此英姿飒爽的表现了。”
穆雨笙闻言从席间走出,其实就算她静坐原处,今日的装扮也早已引人侧目。然而她端庄大方地立于宁帝面前,微微垂首行了一礼,目光微敛,不与他直视,颊边泛着薄粉,仿佛染上了满园花色,又是另一番韵味。
“圣上,今年虽无赛马会,但臣女特意准备了一首曲子,不知可否为圣上弹奏?”
宁帝来了兴趣:“可。”
不一会儿,琴架重新搭上,穆雨笙这次带来的是一把名贵的古琴,琴首圆润,颈部有一弧度形似半月,腰部亦有两弯。
青葱玉指轻轻搭在弦上,状似随意地一拨,琴音色洪亮,犹如钟声激荡,浑厚有力,在恢弘的宫廷上方回荡。
闻此琴声之人无不心中震撼,席间有人窃窃私语:“那把琴该不会是鸣鹿琴吧?”
“鸣鹿乃是长宁第一木匠张鸾与先皇御用乐师焦鸣芳共同打造的,世间只此一琴,原以为当年焦鸣芳告老还乡时带走了,原来留在了穆丞相那儿。”
“鸣鹿鸣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好琴好琴。”
隐在人群中的文夫人脸色有些不自然,她垂眸瞥了一眼身侧千金不换的绿绮琴,相较之下居然显得黯淡了不少。
穆雨笙弹奏的是《阳春曲》,万物复苏、欣欣向荣,充满张力与生机勃勃的气息,指法颇为灵动,又不急不缓,轻松明快,恰如其分。
一曲结束,宾客间响起掌声,女眷一侧站在穆雨笙身后不远处的柳朝朝铆足了劲儿鼓掌,小脸高高扬起,仿佛是她赢得了表现。无人在意的角落,守卫在宁帝一侧的禁军统领成丰露出浅淡的笑意,眼睛泛着灼热的光。
方才兴致尚未调动起来的宁帝此时目光定定地看着抚琴之人,一曲方歇才恍然回神,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声音也放缓了许多:“穆姑娘,不仅骑术高超,琴技也十分了得。”
“赏翡翠珠宝若干——”
文夫人顿时脸色煞白,跌坐回凳子上,一旁的侍女不知该说什么,稍一靠近便被她骇人的眼神吓得浑身发抖。
琴奏完了,便有年轻仕人提出比一比飞花令。
要说今年最出风头的,便是刚入仕的举子刘镔。此人是江南人士,年纪不过二十有二岁,在殿试时直言不讳,指出前些年颁布的法令中一错处,引宁帝当场大怒。但他不卑不亢,引经据典,讲的头头是道,宁帝转怒为喜,对他大加赞扬,也因此名列三甲。
如今盛京已有不少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官家盯上了他。
刘镔也不推拒:“既然如此,就由臣先来抛砖引玉。”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对岸的女眷对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如此来回,一应一和,一扎眼功夫便接了二十来句古今名家诗句。
随着诗句不断接抛,节奏也越来越缓。
对岸的男官突然卡壳,好一会儿接不上来,人群中不乏几名年轻人眉间紧拧,目色低垂,仿佛不想出个千古名句,誓不罢休。
一官人忽然眼前一亮一拍脑袋,嚷嚷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对岸的女眷凑在一块儿掩面嬉笑:“这句说过了,说过的不算。”
官人面红耳赤,不知该看何处。
男官之间有人小声道:“还有什么诗?知道的快接啊,怎么能落后于女子,让她们看了笑话?”
刘镔又接道:“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这下局势逆转,轮到女眷面面相觑。
小姑娘有些焦灼地搅着帕子,互相窃窃私语。
戚惜神色极是认真,思忖片刻,站出来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刘镔又道:“春蝉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如此推拉,竟然刘斌也汗如雨下。
最后间隔的时候太久,高公公判定由女眷一方获胜。
宁帝将整场表现看得仔仔细细,看戚惜的目光略带揣摩,对一旁的百里珩道:“不愧是戚学士的女儿,这戚二姑娘有些本事。”
百里珩不知宁帝动的什么心思,但却知道这次赏花宴的目的,他自当是为了戚夫人,替戚惜挡一挡:“是么。不就是会背几首诗?”
宁帝侧身睨了他一眼:“你会吗?”
百里珩似是不满道:“臣弟是幼时在外修行,若是养在宫中熟读诗书,也能记得几百篇名家大作。”
宁帝笑道:“那是我和父皇的错,没有将你留在宫里,不然今日你也能与那些女眷对上一对。”
百里珩轻蔑地抬了抬眉:“皇兄说笑,戚二姑娘确实与寻常女子不同,她若是男子或可有大作为,可惜了。”
宁帝目色平淡:“是啊,女子会这些又有何用处?”
百里珩的目光越过小河望向戚惜身侧的戚夫人,视线与她不经意一撞,戚夫人居然立即侧过身去,装作与旁的人谈笑,像是故意避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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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的诗: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出自《春日》(宋) 朱熹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出自《元日》(宋)王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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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滁州西涧》(唐)韦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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