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荼靡

　　楼上梁川帮白向羽打理好头发，重新包上伤口，穿上睡衣后，白向羽盘腿坐在梁川对面，看着他递过来一只小酒杯，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耳朵，问：“梁川，真的要喝吗？”
　　“要，”梁川坚定回答，酒杯给到白向羽，微笑看着他，“我梁川平生所求不多，只有一人，十年来日思夜念求而不得，小羽，你可愿与我结为终身伴侣，无论贫穷富贵伤病疼痛，不离不弃？”
　　手中小小的水晶酒杯重若千斤，白向羽看着梁川的眼睛，原本张嘴想回答，却突然咬住嘴唇，偏头移开目光，“梁川，我不知道——”
　　“我觉得，太快了。”
　　他不是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很清楚他们之间一直有问题，况且父亲的死悬而未决，他如何能与眼前这最大的嫌疑人把盏言欢，交首而饮。
　　这段感情他割舍不下，却又不敢全然付出，其中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梁川握住他打算放下酒杯的手，说：“你爸爸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在这之前，小羽，我只希望你能信我。”
　　“这杯酒，算是我求你的一个承诺，此生除了我梁川一人，你绝对不会再与第二个人肌肤相亲，交颈而卧。”
　　白向羽仍是不肯看他，垂目看着身下的丝绸被褥，手指不安在上面滑动，“梁川，一生这么长，你不能这样对我。”
　　“求你，小羽。”头顶传来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哀求，随后拿着酒杯的手被强硬抬起来。
　　抬头。
　　灯光下梁川真诚而热烈的看着他，坚定且温柔。
　　“小羽，你别怕。”
　　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白向羽缓缓伸出手，环过梁川端着酒杯的手，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汁从喉咙瞬间烧到胃里，白向羽难受捂住嘴，脸上浮现好看的绯红色。
　　忽然一席白纱从头顶罩下来，手里的酒杯也被拿走，下巴被捏住抬起。
　　“这是——什么？”
　　是婚纱套装中的白色头纱，蕾丝花边，绣花上镶嵌着晶莹的亮片。
　　“刚才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家品牌婚纱店。”
　　于是特地让司机开过去。
　　店里摆放着当季的新品，梁川进去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突然涌出无法抑制的心情，想把白向羽据为己有，无论他愿不愿意，都要让他属于自己，只属于自己！
　　最终选了一套复古的婚纱礼服，头纱算不上精致，胜在简洁，买下整套婚纱后却只让店员将头纱包起来，吓得店长拦住他不让走，强行让他带走那装着婚纱的巨大礼盒。
　　无奈之下，梁川只好随手将那个礼盒送给出门后碰到的一个女人。
　　看起来像是职业女性，刚刚下班。
　　“送给你，如果不要，就扔了吧！”
　　笑着把礼盒塞给那位目瞪口呆云里雾里的女性，怀里揣着那仅装着头纱的小小盒子大步奔向停在路边的车子。
　　婚纱店门口很快便聚集了一堆人，大家叽叽喳喳好奇打听，听店长说这套婚纱好几万块钱呢，众人一声惊叹，纷纷目送梁川的车驶进车流。
　　那位收到婚纱的女性突然反应过来，抱着盒子跑到马路边对着梁川的车子大声说：“那个，谢谢你！！祝你幸福！”
　　马路上车流涌动，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那已经上了车道的车，车窗缓缓降下来，里面的一位年轻男人笑着对女人说了一句：“谢谢。”
　　“哇，大帅哥啊！”
　　“不是吧，在拍电视剧吗？”
　　“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他。”
　　年轻女性抱着礼盒慌乱解释，却是没有将东西扔掉的。
　　梁川双手捧住白向羽的面庞，低头隔着头纱吻上来。
　　白向羽皱眉，“梁川，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这个家伙根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考虑他的感受，也没有顾及他意愿的打算。
　　因为，他算准了自己绝对不会反抗，无论心里多么不安，有多少猜忌，他们终究是会在一起的。
　　梁川确微笑道，“小羽，我的新娘！”
　　——
　　那袭头纱，该说是物尽其用还是荒唐无度呢？
　　哎，总之这是一个迷乱至极的夜晚，白向羽颤栗着睡过去前突然想起自己买的礼物还没有送给梁川。
　　算了——
　　明天早上再送吧。
　　反正，这个家伙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都不会再放手了。
　　凌晨三点，梁川穿好睡袍，弯腰帮白向羽掖好被子，亲了亲那被弄得红肿不堪的嘴唇，小声说：“你只要做我的笼中鸟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这个笼子，梁川相信很快就会打造完成。
　　离开卧室的时候顺便把换下来的被褥和床单送到洗衣室去，至于那袭弄脏的头纱，梁川则细心折叠好放进存放自己最私密物品的箱子里，那里面锁着许多白向羽不知道的秘密，当然，梁川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下楼来，没在客厅看到洛涵，看到信息说是在后院廊下，过去的时候顺便拿了一条毛毯在手里。
　　快到圣诞节，前后院子白向羽和家里佣人都布置了圣诞树和彩灯，晚上也亮着，看起来热闹喧嚣异常。
　　后半夜风有点大，院子里沙沙作响。
　　穿过花厅果然看到洛涵背靠廊柱穿着一身单衣在抽烟。
　　叹口气，走过去将毛毯展开盖在他身上，在对面席地坐下来，说：“你啊，老是这么糟蹋自己，阿平可还要你照顾的，别太过分。”
　　“知道了。”洛涵无所谓地一耸肩，笑着把烟盒抛给他，调侃道：“你们今晚可真够激烈的，我们在一楼都听到了。”
　　饶是脸皮厚如梁川也不禁脸上一热，低头拢手点了一支烟，问：“你呢？就这么不冷不热吊着小窦总？”
　　“我倒是想跟他深入发展，可惜，窦家的人看得这么紧，我们现在还不能招惹他们。”
　　“不过有他在，邹家到底还是会顾及几分窦家的情面。”曲起一条腿，洛涵将烟灰弹进手里的便携式烟灰盒中，吐出烟雾，看着其被滨海十二月的冷风瞬间吹散，“说说看今晚这事。”
　　“不像是邹家的手笔。前段时间伍承德被邹家摆了一道，双方正在互相猜忌，也不太可能合作。”
　　“而且，邹家现在被警方严密监视着，应该暂时不敢搞小动作。”
　　“那就是伍承德？”
　　“不好说。杀了我也拿不到他想要的东西，还会被怀疑，得不偿失。”
　　“这就有点奇怪了。明天收到更详细的信息后我再捋捋。”
　　一支烟抽完，洛涵示意梁川把烟盒扔回来，反而被他把东西放进睡袍袋子，说：“不许抽了。你这边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那些东西不能一直放在手上，会招祸！”
　　“短时间内不会。”没有了烟，洛涵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神，“邹诚还需要一点时间摆平吴处长那事，等到那件事处理得差不多快平息了再进行下一轮。”
　　“那我们仔细计划计划，别像上次一样，出了差错。”
　　窦知章生日那天白向羽和陈启突然报警，让他们措手不及，临时把叶惜藏起来后洛涵便乘机布了一个局，既把官方内部行贿受贿的丑闻暴露了出来又救出了洛平，顺便一把将邹家拉进泥潭！
　　只是可惜了叶惜。
　　梁川也抽完了一支，再次跟洛涵强调，“说好了，绝对不能把小羽牵扯进来。他那里我会叮嘱他不再跟进他爸爸的案子。”
　　“他要是能老实听你的就再好不过了。要是再像上次一样随便打乱我们的安排，我可不保证会把他怎么样。”
　　梁川脸色微微一沉，眼神不善盯着洛涵。
　　洛涵笑了笑，掀开毛毯起身爬到他身边，“川哥，别生我的气。”
　　猫儿一般依偎到梁川怀里，“你知道，我现在就跟疯子差不多，谁挡我的道，我就弄死谁！”
　　怀里的身体冰凉，梁川到底不忍心，张开手臂把洛涵搂进怀里，“小涵，小羽就像是我们这群人最后的良心，你别伤他，我不希望他变得像我们一样。”
　　成为社会这个黑暗大丛林里最疯狂的杀戮者！
　　洛涵仰头偷偷靠近梁川的脖子，闻着他身上与白向羽相同的体香，黑暗中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盯着那脖子上露出来的暧昧痕迹，低声问：“川哥，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嗯。”庭院中五色灯光闪烁，映照出梁川那英俊坚毅的面庞，只听他说：“他是我的光。”
　　一阵风突然吹来，怀里的洛涵打了个寒颤，整个人依偎到梁川怀里，撒娇一般央求：“川哥，好冷，你再抱抱我。”
　　梁川解开睡袍把他包裹住，然后将人打横抱起来往房间走，问：“下一次的目标是谁？”
　　“邹家跟李副市长来往密切，邹诚的女儿邹曦跟李副市长的女儿李朱莉是高中同学，又一起留学，准备从这两个人下手。”
　　“从资料看这两个人的私生活相当混乱，要做手脚不难。”
　　“这一次要经由李副市长之口彻底把那批资料和记录栽到邹家头上。伍承德那边恐怕也要沉不住气了，你什么时候把他彻底踢出昌河？”
　　“还差十个亿的资金，我现在在等乔思彤帮忙牵线罗恩资本入场。”
　　“M国大财团？”
　　来到卧室门口，洛涵从梁川怀中下来，暂时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这些个鬼佬入场一般都不怀好意，你小心一点，把握好尺度。”
　　“放心，我有分寸，文钰和财务部已经安排团队在做经济数据分析。”
　　说着拉开洛涵的手，叮嘱：“不许抽烟了，早点睡。”
　　“嗯。”
　　手被放开，梁川毫无留恋转身离去，洛涵死死咬着嘴唇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掌心迅速变冷，洛涵有些受不了的将手抱在胸前，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窦知章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站着，“小涵，你怎么站在门口啊？”
　　猛地转身抱住面前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洛涵推着他进屋嘭地一声关上门，“小章，抱我！”
　　“怎么了，小涵？这么晚了啊。”
　　结束后一头雾水搂着发狂后便睡过去的洛涵发呆，摸了摸那冰凉的额头，自言自语：“应该没喝酒吧？”
　　“嘶，好冰，怎么身上还这么冷啊，可别感冒了。”从后面把人搂在怀里，用被子从头至脚包裹得严严实实，贴在他耳边小声说：“小涵别怕，我身上热气重，一会儿就暖和了。”
　　夜风吹进窗口，掀开窗帘，将后院中的火树银花映照在窗上，窦知章看着窗上闪烁的灯花，苦笑着感叹一句：“恋爱可真难。”
　　尤其是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感觉做什么都有种无力感。
　　许是头天晚上遇袭受惊，加上后来荒唐纵情，梁川与洛涵说完话后回到楼上便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九点多才醒来，醒来时白向羽已经不在身边。
　　受伤的左手传来阵阵刺痛，想来昨晚一番作为到底是影响到了刚刚缝合的伤口。
　　单手撑起身体后，慌忙将放在床头柜上的绷带拿过来吊在脖子上，避免再撕扯到伤口。
　　将手臂整理好准备拿开右手时，突然发现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个东西。
　　一枚简单的彩金素戒。
　　梁川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把抓起柜子上的手机，拨打视频给白向羽时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
　　昨晚那翻作为在他心里多少有些自作多情的意思在里面，梁川知道白向羽对他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却不想，一觉醒来得来这意外的惊喜。
　　视频未能接通，公安局的电话却在这时打了过来。
　　梁川敛去笑容接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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