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与行路

　　北京卫视官网先出了新版《红楼梦》的片段，林黛玉《叹西厢》。我记得书里写的，也是个燠热的翠绿的夏日，林姑娘在潇湘馆的竹林深处，只见荫浓苔滑，因想起《西厢记》中“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此人，此情，此景，不用说多么贴切自然。可是看了李少红的版本，竟然好像林黛玉哭昏了得了失心疯，大白天见到张生莺莺红娘桃红柳绿地在潇湘馆曲廊上唱戏，那唱腔还是昏昏茫茫，忽高忽低，神神叨叨的，不由得骇了一下。然后鹦鹉局局促促说了两遍《西厢记》的句子，紫鹃出来，毫无温柔敦厚之感，嘴皮快利地骂鹦鹉招姑娘哭了。

　　李少红最擅长做这种梦魇的感觉，每个镜头固然都可以拿来做画片的，戏曲正流行，就放了三个戏子。可惜美则美矣，缺少一份自然自在的古典意蕴。我想，我知道的古典，并不是这样的。是风的消息，不劳将帘栊吹透。是苏东坡的，是曹雪芹的，是最美之后，又转折回来的一个退步——自然从容。

　　《红楼梦》和《西厢记》，是十二三岁后很好的礼物。寒假暑假，被窝下的灯盏，我看见多美丽的世界。还曾经为了《牡丹亭》买下整套的《汤显祖全集》。在旧书店淘出一册印数只两千本的《纳兰词笺注》。现在它们都火了，炙手可热势绝伦。我甚至嫌它们火，因为本来是悄悄属于我。聒噪了清凉的乡愁。

　　新版的《红楼梦》好像我们的时代，穷奢极欲，殚精竭虑，不留一点余力。我们来不及反省，只有向前冲冲冲。吃奶的劲都使出来，就少了一点回味。

　　可能天太热，我想起冬天，叶子落得窗明几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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