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

　　陆小凤待在北平一年了，对于江湖，恍如隔世。回到江湖，发现遍地都是坑。虽然他的前半生闯荡江湖，最多见就是阴谋陷害。但真的给坑了之后，他默默托腮暗想自己多年前究竟是怎么度过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他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但这个江湖，把陆小凤三个字过分的神话，以致于每一个人听到这三个字，就如听见了当年的叶孤城或者是现在的西门吹雪。
　　七天前，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上门要他查一个人，查到即可，其他便交给他自己处理。要查的人就是西域的玉罗刹，这个绝顶神秘的人，一手创立了西域魔教，教徒众多，但一直出现在关外，但近几年有教徒慢慢地渗透入了关内。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教派成立久了，教势想要扩张也稀松寻常。中原武林和西域教派到时候有什么抢人抢财抢地盘的冲突，那自然有人会去解决。但在不久前，关外传来了一个消息，在中原江湖也产生了巨大影响。西域魔教的教主玉罗刹溘然长逝了，怎么死的不清楚，但他死的这个时间实在微妙，偏偏是西域魔教打算大举进入中原武林的时候。
　　但西门吹雪要自己查不是玉罗刹是怎么死，而是玉罗刹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下子，人也死了，谁还知道他是什么人，就是要去掘人家墓头，也未必能查出来的事情，不正是坑人么。

　　天气一冷，泉深待在家中，也不愿外出走动，白天哄哄灵犀，摆弄摆弄庭院中的花草，练练箫查查账本。日子过得很惬意，几乎和陆小凤在时没什么区别。陆小凤走后到底是去哪儿办什么事情，她也没怎么担心。
　　直到陆小凤走后的第七天，仆人带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仆人神色怯怯，言语闪烁，大白天里也像活见鬼一样。泉深存疑，想着会是哪个江湖朋友易容开的玩笑。
　　泉深徐步到了花厅，见了一名白衣胜雪的男人，头未束发，黑发长披几乎遮掉了整张脸，偏偏此人常年便是面无表情，浑身凛凛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势，怎么叫人不会害怕。
　　泉深默默地看着西门吹雪，施施地行了一礼。
　　西门吹雪也随意抬了抬剑，算是打了招呼。
　　泉深问，“西门庄主此行是找陆小凤？”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
　　泉深打定主意，不想招待西门吹雪，于是道，“他出去了，而且此行未交待是何时回来……”
　　西门吹雪却道，“我知道，应该很快就回来。”
　　泉深一怔，“七天前你来过一趟，是你让他去办事的？”
　　西门吹雪道，“正是。”
　　泉深顿时瞪着他，“那不知西门庄主此次上门还有何事。”
　　西门吹雪一点也不客气，“我与陆小凤有言在先，在他帮我查的事情有眉目前，我会住在这里。”
　　泉深愕然，“西门庄主是打算住在陆庄……”
　　西门吹雪不可置否道，“是。”
　　泉深一口气压在了胸口，郁郁不已，不再与他说话客气，“你此次前来应知陆庄只有我与灵犀母女二人，你这般堂而皇之地住进来，是成何体统？”
　　西门吹雪沉默着不说话，想是在考虑什么。
　　泉深料西门吹雪也从未讲究什么人情世故，便直接问，“那五妹呢？”
　　西门吹雪抬眸，道，“她留在了万梅山庄。”
　　泉深心累，“即便你我两家是通家之好，来往间还是要所顾忌。诸如此往来本该是陆小凤招待你，但他不在才换作我来，即便是只有女主人在，也万没有女眷单独会客的道理，可……”奈何西门吹雪将管事的惊得腿脖子抽筋，不敢前来招待，“……你应该偕妻儿一同前来才是。”
　　西门吹雪道，“秀清产子后身体不适。”
　　泉深心里越发不痛快，“五妹是初为人母，每回来信都是寥寥几句，从不说自己的身体怎样。你既然也通晓医术，可有帮她料理身子？”
　　西门吹雪仍是静默。
　　泉深又问，“她可是时常头疼？”
　　西门吹雪看着泉深，仿佛是犹豫了一阵，才道，“按脉象来看，并无病症。只是她生了孩子后，也不愿说话。”
　　泉深想了想，道，“有些妇人产子后，情况与怀孕时大不相同，心情自然也会有变。常会心境郁结，莫名伤悲，恰时便需夫君或是亲人在旁循导。”说完又复瞥了西门吹雪一眼，感叹一句，“你往日哪会在意这些。”
　　西门吹雪沉阴面色多了一层尴尬。
　　泉深站在他面前，又问一句，“那么……此事不知西门庄主可有办法？”
　　西门吹雪明明是比泉深个高，如今却显得低矮了半截。他向来不懂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周全，只觉得对妻子有愧，泉深每一句极是为他妻子着想，每一句暗里也是将他折贬了一番。西门吹雪暗暗想，论口舌之争，世间除了能言善辩的儒生使节怎么敌得过妇人去。
　　泉深高昂着头，一双眸子尽显高明智慧与胆大忽悠。

　　西门吹雪不请自来，又灰溜溜地败兴而去。泉深心底畅快非常，到底一扫这一年来心里头的闷气。

　　岂料第二天，司空摘星又上门来。
　　泉深带着几个丫鬟，在花园中逗着灵犀说话。司空摘星从天而降，几个丫鬟惊得数声尖叫，灵犀则吓得睁大了眼睛，撅着小嘴半天不敢声响。
　　泉深定睛一看是司空摘星，拾起几枚石子往他身上招呼。
　　司空摘星双手来挡，连声呼喊，“师妹师妹，是我是我。”
　　泉深叉腰道，“揍的就是你，叫你正门不走翻墙进来，怕人不知你是贼祖宗。”
　　丫鬟们安静下来，认出是庄里常来的江湖客人，可没怎么吱声。
　　灵犀这时才“呜”地一声，委屈不已的哭出声来。司空摘星心疼地伸手来抱，“灵犀乖，不怕不怕，是舅舅。”
　　泉深抢先抱起灵犀，使了个眼色，几个丫鬟忙围了上来，直接将司空摘星挡在了外]围。
　　司空摘星撇了撇嘴，站在远远的地方喊，“我错了，不行吗？灵犀给我抱抱，都半个月没看见了。”
　　泉深啐了一口，“下次这样，直接报官。”丫鬟们纷纷掩嘴，忍俊不住。
　　灵犀听见笑声，小肉手揉了揉眼睛，呆呆地看了看众人。
　　司空摘星整了整仪容，朝灵犀道，“灵犀，还记得我吗？”
　　“啾啾——”
　　“是舅舅——”
　　“啾啾——”
　　司空摘星拗不过灵犀，苦笑道，“也好，起码是认得我这个舅舅。”
　　泉深瞧着灵犀玩闹了好一会儿，就让丫鬟抱走了。
　　司空摘星眼巴巴地看着灵犀，“我来没一会儿，怎么就抱走了。”
　　泉深道，“灵犀白天疯玩，晚上就睡不着了。”
　　司空摘星摸着下巴，含糊说，“真的假的。”
　　泉深道，“你自己生一个不就知道了。”
　　“别！”司空摘星摆手，“孩子固然好玩，可要娶一个女人是件很麻烦的事。”
　　泉深冷冷地看着他，司空摘星立即改口，“当然师妹除外。”
　　泉深问，“你来做什么？陆庄可不什么珠光宝气阁那样的富贵地方，经不起你惦记。”
　　司空摘星假笑，“我惦记你女儿，行不行。”
　　泉深无奈司空摘星的厚颜，道，“好似你多招女人喜欢，你这点本事就比不上陆小凤。”
　　司空摘星面上笑意一凝，沉下声来问，“陆小凤重出江湖了？”
　　泉深一愣，“他只是出去了。”
　　司空摘星叹息，“这一年多，我以为他是真有退隐之心。”
　　泉深道，“退隐，谈何容易。”
　　司空摘星正色道，“你不必向他辩解，陆小凤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泉深见司空摘星摆起兄长的态度，便猜测他话里一定藏着什么玄机，于是问道，“陆小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司空摘星有些佩服泉深的机敏，压住声音道，“不是出事，而是有难。”
　　泉深蹙眉，“什么意思？”
　　司空摘星迟疑一阵，道，“陆小凤在一天之内在不同的地点犯下了八桩大案，都是奸淫掳掠穷凶极恶的事情。其中有一件，是说他杀了西域魔教教主玉罗刹之子王天宝。”
　　泉深闻言，思忖一阵，缓缓道，“这样的手法很像多年前的铁鞋。”
　　司空摘星注视着泉深，见她冷静自持，完全没有惊慌失色，笑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泉深不屑道，“唉，你还希望我哭天抹地的，如果是那样，你指望和谁商量此事。”
　　司空摘星点头赔罪，“是是是，是我不对，不该小觑了师妹。可江湖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冒的又是陆小凤的名号，你说如何是好。”
　　泉深漫不经心的说，“这件事听着就是假的，熟悉陆小凤的朋友根本不会认为是他做的。”
　　司空摘星道，“这是自然，但现在就怕有心术不正之徒，会以此事为名，到陆庄来滋扰。”
　　泉深抿了抿唇，问，“你说的八桩大案当中最严重的是哪一桩？”
　　司空摘星恍然道，“难怪你一点也不害怕，原来你是根本不知道谁是玉罗刹。”
　　泉深问，“玉罗刹是谁？”
　　司空摘星顿了顿，道，“世人只知道他是西域魔教的教主，称雄关外多年，势力惊人。不久前暴毙身亡，他的儿子王天宝初次来到中原，不知怎么就有人说亲眼看见陆小凤杀死了王天宝。”
　　泉深道，“说谎话不打草稿，一个初出茅庐的生面孔，陆小凤杀他做什么。”
　　司空摘星神秘一笑，“因为王天宝手上一块罗刹牌，西域魔教教主早有言在前，百年之后，将罗刹牌传给谁，谁就是本教继任教主。”
　　“这么说来，一切都是因为魔教内讧，有人想夺教主之位。”泉深想起了一件事来，忙问，“王天宝什么时候死的？”
　　司空摘星说了日子，泉深掐指一算，就是西门吹雪不请自来的那日，讷讷地说，“难怪西门吹雪会上门。”
　　司空摘星听得不真切，却很是赞许，“如果是西门吹雪在，那真是请了一尊灵神在家，绝对无人敢上门滋事。”
　　泉深失笑，“你以为西门吹雪真是神，能辟邪镇宅护平安。”
　　司空摘星道，“现在的状况，最好是能请他过来一趟。”
　　泉深道，“晚了，陆小凤走后第七天，西门吹雪曾来过，但让我以冒犯为名赶走了。”
　　司空摘星凉凉地笑，“这世上第一个敢赶西门剑神的人就是你了吧。”
　　泉深道，“我就是这样的脾气，他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怎么会赶他走。”
　　司空摘星道，“也幸亏西门吹雪是你妹夫。”
　　泉深一提就头疼，淡淡地说，“我是管不了五妹，不然怎会让西门吹雪乘人之危。”
　　司空摘星笑道，“我听见的传言，怎么是西门吹雪与孙秀清两情相悦。”
　　泉深揉了揉额头的太阳穴，每回提起此事，必然觉得头疼。
　　“人已经走了，还能去追回来？”
　　司空摘星摇头，“那倒不必，陆小凤出事，他会义不容辞地站出来，和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是一样的。”

　　果然到天黑的时候，西门吹雪的长随持剑再次登门来，这次规规矩矩地先是递了一张拜帖，写明了一个时辰后来。
　　泉深看着桌上的拜帖，倒有些不好意思。
　　司空摘星随手拿起拜帖，哭笑不得，“世上竟真有人能教训得了西门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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