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C]假如爱是好的

　　72

　　之后的几年他寄情工作，再没碰过感情。人生总免不了栽跟头，同样的错误犯过一次就够，再头破血流就是自己蠢。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妈妈也不再自作主张地为他牵线搭桥。
　　一晃三年过去，日子过得波澜不惊，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虚无的状态。她在他心里仍是一触及就会鲜血淋漓的创痛，它不会收口，但若不纠缠不休，就可以粉饰太平地掩盖下去。自己或许会一直单身吧，因为他无法再去重新认识一个人。他将喜欢的人困在心里，凝固时空，不肯离去。
　　他还在他的世界里固执地爱着她，不需要她回应。

　　岁月行色匆匆，他也见惯了周围的人聚散离合，然而最意外的就是自诩风流的迪亚卡，忽然有一天愣头愣脑地说他要结婚了，意中人来自奥布，他打算抛下PLANT的一切去追寻她。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点疯狂？”迪亚卡惴惴不安，自从做出这个决定，他几乎没有收到过绝对的肯定与支持。
　　“说好的不挑战HARD模式呢？”阿斯兰笑他，此刻他紧张得像个毛头小伙，哪还有早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从容。
　　“嘿嘿，年少无知瞎扯淡嘛，所以我现在陷进去出不来了，人真是不能随便立FLAG。”迪亚卡憨笑，他已经破釜沉舟地准备启程，巴不得见到她越快越好，多等一刻都怕事有变卦。
　　“我当然支持你，并且，羡慕你的勇气。”作为好友，阿斯兰不负期望地给予他信心与支持，“那姑娘是什么人，能让你决定结婚？”
　　“她是奥布的记者。当年雅金多维战后摄影展你看过吧？那个出自无国界记者组织的摄影是她的出道作，第一次看时我就很受触动，想起了战场上的很多回忆。没想到我能在PLANT遇见她。”他聊起喜欢的人便眉眼带笑，“但更重要的，她是我想好好收拾冰箱下厨房，做饭和她一起吃的人。”
　　他工作起来不修边幅废寝忘食，那一回忽略了吃饭，遭了她凶巴巴的一顿骂：“既然是科学家，就好好保重身体啊！”
　　他天生对情绪敏感，抬眼便望见她眼睛里一层薄薄的泪光，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份发自内心的温柔再次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于是他走过去抱住她，满怀歉意地吻掉她的泪：“好，我们吃饭。”
　　她生着气还是给他递了筷子，两个人一张桌上对坐着吃饭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无比放松，没来由地有了强烈的冲动，想要将这样的生活永远延续下去。他想，自己应该是非常喜欢她的，而那么合拍的人，不会常常遇见，所以怎样也不能放手。
　　“如果放走了她，我怕我后半辈子都睡不好觉了。”迪亚卡感叹道，又对阿斯兰耐人寻味地笑了：“各种意义上的。”
　　“一言不合就捅刀，还是不是兄弟。”阿斯兰因他肆无忌惮的虐狗行为而哑然失笑，“尽往我伤口上撒盐。”
　　“这话说的，你伤口还没好呐？都过去多少年了。”迪亚卡吃惊地说。
　　“没有，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吧。”他无奈地说，“我性格糟糕，不需要别人辛辛苦苦地接纳。”
　　“年轻人不要这么早就放弃治疗嘛！”迪亚卡拍拍他的肩，又谨慎地探问，“如果我在奥布举行婚礼，你能去吗？当伴郎那种……”
　　结果阿斯兰回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为什么不能去？你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吗？”
　　切，刚刚才说伤口还没好的人是谁？迪亚卡乐了：“行啊，有本事就来抢吧！”

　　“然后呢？”米莉亚不甘心到这里就结束，不依不饶地问。
　　“还有什么然后？然后就是咱们结婚了呀。”迪亚卡说，“他应该也没想到能再见到卡嘉莉吧，我也不知道他们碰巧就是这种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哦，他那样振聋发聩的情意也只能藏在心底，也让我刷新了爱情对一个人的影响到底能有多深的认识。所以遇见你以后，我就知道我绝对不能放弃。”
　　“可是阿斯兰太痴情了。”米莉亚纠结得要命：“要不是卡嘉莉跟伊扎克已经那么好了，真想帮他说说话。”
　　“你别闹，感情的事情只能自己选择，要是卡嘉莉因为这个跟伊扎克分了，你有把握她就能跟阿斯兰复合吗？咱们又不能代替他们过未来的生活。”迪亚卡说，“咱们毕竟不是他们，我觉得如果他真想的话，有的是机会破镜重圆。是他明白不可能，自己放弃了。”
　　米莉亚听着就有点怒：“你干嘛这样贬低人家一片真心？”
　　“我只是客观罢了，有的事情可以两肋插刀，有的事情外人帮不了。”迪亚卡凑到爱妻脸颊上一吻：“反正你要知道，像你老公这样，为爱一往无前的好男人你要珍惜。”
　　“哼，喜欢就去追呀！男人真讨厌。”米莉亚嘟囔道，傲娇地别过脸去。
　　“喂你这是地图炮。”他看着爱妻故作生气的躲闪觉得太可爱了，于是得寸进尺地扳回来又亲了个嘴。
　　“那这个甜品怎么办？要送吗？卡嘉莉会看出来吗？”米莉亚指了指他手里拎着的两大箱精美礼盒，发愁地问。
　　“他说送就送吧，就说是你送的，你也别介意。”迪亚卡开解地说，“两盒全给卡嘉莉？他送一趟不容易，下次我带你去Junius吃。”
　　“唉，好吧。”新婚夫妻说着话回到了爱巢，迎接他们的是新生活的起点。“重新开始”这四个字仿佛是带有魔力的，总让人无限期待地憧憬未来。
　　告别过去，每一天都可以重新开始。

　　另一片天空下。

　　“送出去了吗？”蕾诺亚看见阿斯兰回到家里，关心地问。
　　“嗯，托迪亚卡的爱人带过去了。”阿斯兰平静地答，“谢谢妈妈。”
　　那是Junius一家甜品老店近期最受欢迎的糕点，他听妈妈提过。这次从奥布回来，不知怎么的心心念念的就想要给她尝尝。他还是改不了看到她可能喜欢的东西就想带给她的习惯，即使不能一起分享，即使她甚至不知道这来自于他。
　　他向妈妈打听详情时，妈妈自告奋勇地要和他一起去排队：“我是老顾客，咱们早点去排队，我再说说好话，咱们多买一点。”他不知道妈妈是出于什么心理，总之那天他们母子俩一起飞了趟Junius，清晨出发去守着等待，才终于为她买到了这些稀缺又珍贵的礼物。
　　“那就好……”蕾诺亚叹了口气，“阿斯兰，你还没有忘记她吗？”
　　“嗯。”即使她没有说是谁，他也知道指代的会是哪一个人。
　　“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这是妈妈第一次主动与他谈起她，那个他连名字都藏得严严实实，为她的身份保守秘密的姑娘。
　　可是他脑子里千回百转过许多美好的片段，最后却只能说：“是很好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他词穷了。或许她在他心里就是没有哪里不好，又或者不论好不好他都想要全盘接受，所以只能用一个“好”字概括。
　　想来想去觉得不够，他嘴边不自觉地浮起淡淡的微笑，又补上一句：“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妈妈若有所思，“还有机会吗？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没有了，她现在过得很好。”他说，“是我不好。”
　　十年前，他说，是我不好，原谅我吧。她轻易地原谅了那时摇摆不定的他。
　　十年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去请求原谅了。
　　26岁的阿斯兰，经历过压抑的痛哭，了解情感的过渡，知晓心境的变迁，明白他想要的幸福莫过于固执和深情得到回应。
　　可是，再好也回不去了。

　　他整理行装去工作，途中经过报刊亭，最新的几册新闻周刊头版是迪亚卡夫妇大婚的新闻。神采飞扬的新人背后的阴影里，他们模糊的身影并排而立，像是时光将他们的痕迹磨平得血肉模糊。
　　他蓦地回忆起婚礼那一天，她化了明艳的妆容，穿着薄荷绿纱裙冲他粲然一笑，霎时间满身都是光芒，活生生就是他梦想中的模样；又想起后一天见面时，她无名指上戴着戒指，小小的钻石反射着太阳光，灼得他几乎要流下泪来，却又移不开眼睛。
　　他们离得那么近，他却不敢伸手触碰。而他居然还能保持微笑，真是奇迹。
　　不看了。再看一眼，还是想要拥有。
　　他买下那期杂志，平平整整地塞进公文包里。不知怎的，他忽然将手搁在心口，下意识地确认守护石的存在。
　　“我已经藏了十年，不在乎更久一点。”
　　他将那枚十七岁的赠礼往更深处藏了藏，然后转身离开，继续向国防部的方向走去。

　　他如一艘船孤独地航行在海上。它既不寻求幸福，也不逃避幸福。它只是向前航行，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而头顶是金色的太阳。

　　——番外三完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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