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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仙(二十八)
秋白鹭押着古尔萨芙回到了寒英别馆。
古尔萨芙被捆在椅子上,别开脸不发一言。
崔判坐到一旁检查伤口,冯瑛侠去杜信春的药箱里翻找伤药,江湖上的疗伤圣药信春膏不要钱一样往他的伤口上涂。
秋白鹭坐在秦岷身边,握着他的手持续不断地灌入内力,杜信春弯着腰站在榻前,神色凝重,满头大汗地给秦岷施针。
盛绰君抱着暖炉站在墙角,一脸迷茫地问老仆方婆婆:“你说谁被抓了?”
老仆捂住她的嘴:“悄声!”又低声给她解释。
秋白鹭抬眼看过来,见盛绰君不再吵闹,又移回眼来,看着杜信春松开手,一支支银针在秦岷的脊背上颤动,在灯烛映照下闪烁着一片耀眼的光。
“结束了?”
杜信春接过药童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再擦去额头的冷汗,坐到一旁凳子上,冲秋白鹭点点头:“命吊住了。”
秋白鹭垂眼看着秦岷的脸色。
虽然施针还没结束,他身体已经肉眼可见地有了好转。
秦岷的头歪斜在枕上,汗湿的青丝贴在面颊,面上吓人的红晕退去了,因此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虽然看起来十分脆弱,却不是之前危在旦夕的模样了。
秋白鹭抬起头:“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杜信春疲惫地摆摆手:“是他自己命大。”
药童从药箱内取出沙漏,杜信春点点头,他就把沙漏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杜信春说:“等其中细沙漏尽,就能取针了。”
秋白鹭默默点头。
老仆将早就准备好的暖炉和毯子拿给杜信春,杜信春眼神动了动,没忍住看向秋白鹭,秋白鹭不解其意,只解释道:“给你准备的暖炉。”
这还用她解释?
杜信春苦笑一声。
冯瑛侠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将药膏留给崔判,起身走过来:“你不好开口,我来说。”
秋白鹭心头一跳:“什么?”
冯瑛侠眉头早已皱成一团,她看着秋白鹭茫然的神情,长叹一声,半蹲下来握住秋白鹭的手腕:“你不要慌。”
此话一出,秋白鹭心中的不安更是达到顶点。
冯瑛侠说:“越姐姐来信。小萝、小易,还有你新收的那个徒弟,一起失踪了。”
失踪了?
霎时间天旋地转。
她不知不觉间松开了给秦岷灌注内力的手,回过头来凝视冯瑛侠,冯瑛侠仰头望着她,一双眼睛里又是关切,又是悲伤。
唯独没有玩笑的痕迹。
秋白鹭咬着牙问:“怎么失踪的?”
杜信春将暖炉紧紧握在手里,身体前倾:“是自己留书出走的。”
小萝从小谨慎周全,小易也并不莽撞,花娘虽然是她才收下的,但她知道,这个孩子也不是跳脱的性格。这三个孩子,没有一个像是会干出这种事的。
这桩事实在离奇又荒谬,如果不是由冯瑛侠和杜信春告诉她的,她一定不肯相信。
秋白鹭气笑了。
她问:“越姐姐既然来信,就是已经找过了,但没找到?”
冯瑛侠和杜信春对视一眼,均是默然不语。
秋白鹭心中犹如油煎。
她怔怔地想了一会,又低头看一眼秦岷,竟呕出一口血来!
点点红梅在衣襟上绽开。
方才还在劝她不要着急的冯瑛侠一瞬间慌了神,左顾右盼,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杜信春和崔判。
杜信春瞳孔一缩,暖炉和毯子一扔,身姿矫健的老太太冲了过来,扣住秋白鹭的手腕闭目听脉。
崔判对上冯瑛侠的目光,也眉头一皱,将手上在缠的绷带系个死结,几步赶过来,低声问冯瑛侠:“这……?”
秋白鹭看着赶过来的几人,轻轻推开杜信春的手:“没事,只是一口淤血。”
气氛沉重,众人都面带忧虑看着她,她一笑:“真的没事。信呢?”
杜信春从怀中掏出信封,犹豫了一下,看秋白鹭十分坚持,还是将越容姬的信交给了她。
秋白鹭展信读来。
信的内容正如两人所说,详细讲述了三个孩子失踪前后发生的事。
越容姬到达伏津的两天前,越灵馥从薛家庄回到了伏津,也带回了小萝的祖父薛启河薛庄主。
诸葛鱼设宴款待薛启河,宴后让几个孩子回去歇息,诸葛鱼和薛启河谈起他所挂念的北境战事,薛启河承诺会召集一次群英会,另外他还向诸葛鱼说起另一件事——
宇文鸿的使者上门,向他探听小易的下落。
两个人商议之后,都觉得事关重大无法自专,决定先向秋白鹭寄一封信说明情况,等到她的回信再给使者交代。
诸葛鱼也是这时,才在阴差阳错中得知了小易就是圣寿夜宴中失踪的二皇子。
诸葛鱼带着震惊入睡,第二天却被满面惊慌的越灵馥叫醒,他们又叫上薛启河,三人搜遍了伏津城也没有找到三个孩子的踪迹,只在小易的屋子里找到了一张手写的字条。
第二天越容姬抵达,又散出漕帮的人手一起去找,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在信的末尾,越容姬说,考虑到孩子们很有可能是偷听到了薛启河和诸葛鱼的谈话,才会偷偷离开,她在通往燕都和薛家庄的方向沿途布置了人手,一有消息就会再寄信来。
秋白鹭读罢,默不作声将信折好,收入怀中。
冯瑛侠问:“……鹭娘?”
秋白鹭摇摇头,对杜信春说:“该取针了。”
杜信春说:“取针过程还需你内力护住他的几处大穴。你现在……还可以吗?”
秋白鹭点头:“开始吧。”
取出针后,几人将秦岷翻过来躺好,秋白鹭取薄被搭在他胸口。
突然门被敲响,老仆出去开了门,进来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崔判认出此人,连忙迎上前去:“怎么样?”
那人双眼通红,拱了拱手:“崔大人,茶坊入口被攻破了,我等还在地道堵截,但恐怕不能维持。”
崔判一震:“我这就过去!”
鬼市一旦被攻破,这里就不能有这样的安宁了。
秋白鹭倏然起身:“我一起去。”
冯瑛侠也要跟上来,被秋白鹭止住:“替我守着。”
古尔萨芙已经沉默地旁观了许久,突然开口:“你内力连番损耗,还敢托大?”
秋白鹭目光如冷电:“我自有说法,不用手下败将操心。”
古尔萨芙冷笑道:“我只怕你不能活到跟我去天麓山。”
秋白鹭瞥她一眼,回头对冯瑛侠说:“给她嘴堵上。”
她和崔判转身出门,冯瑛侠追上来:“你真的……”
秋白鹭轻轻点了点头。
*
一路狂奔,到了茶坊的通道前。
还没进去,已经听到里面喊杀声动天,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秋白鹭拔剑杀入战团。
浑浊的空气中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剑光如虹,带起一蓬蓬血雾,豁开了胶着的人群。
也不知杀了多久,崔判高声喊:“秋夫人!”
秋白鹭踩着人头,居高临下地望向声音来处,崔判正在她不远处,靠着墙壁应对绵绵不断的进攻,眺见她身影,高声喊了一句什么。
只是周边声音太过杂乱,她听得不真切,于是挥剑斩杀身边的敌军,向崔判的方向冲杀过去。
崔判也正向她的方向靠近:“有援兵,洞口那边也打起来了!”
援兵?
秋白鹭心中一动,向洞口望去,果然发现了不寻常的动静。洞口的人虽然都是清一色的禁军服制,但居然互相杀起来了。
是皇后的属下反叛?
或者是,受朝廷统辖的另外三部禁军被调来了?
崔判和她的想法一样,笑道:“看来是那把小匕首起效了。”
不论如何,有援兵总是好的。
两人同是精神一振,崔判举臂高呼,带着他的手下一起向洞口方向反杀过去。
靠近了果然发现了这两批禁军的不同,受盛静君统帅的这部西营禁军自然不必多说,从洞口杀进来截住西营禁军的这一批禁军穿着乌色锁链甲,领口绑着黑色的长巾,显然是禁军优中选优的精锐,皇帝直属的亲军,黑甲军。
最明显的还是冲黑甲军最前方的人。
一杆长枪,数点寒光。
秋白鹭高喊道:“宇文鸿!”
两方人马会和,顷刻间将地道内的西营禁军屠杀干净,洞口处还有人反攻,但秋白鹭和宇文鸿终于得了空能站在原地说两句话。
秋白鹭伸手:“还我吧。”
宇文鸿没出口的话被憋了回去,讷讷道:“什么?”
秋白鹭疑云丛生:“明镜。”
待见宇文鸿还是一脸困惑,秋白鹭终于明白过来:“你不是收到了我给你的消息才调兵的。是别人叫你来的。”
宇文鸿:“你以明镜为信物,叫我调兵?”
秋白鹭瞬间想通了前因后果:“秦岷。他早在我们出发之前,就令你来到鬼市围剿皇后的人。”
秦岷嘴上说着等到记忆恢复后,也要跟着她远走天涯,再也不理会燕都城内的纷纷扰扰;说着他前尘尽忘,自从醒来就危机四伏,甚至不敢完全相信找上门来的刘绪,只能相信救回他的秋白鹭是唯一一个不想他死的人。
但这都完全不妨碍他有自己的盘算。
他料定在他们夜探安庆园的过程中会被盛静君发现,也知道他们为了不给刘卉带去麻烦,会另找地方存身,那么她和冯瑛侠之前闲聊提起过的鬼市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只要他们躲进鬼市,盛静君就必须倾尽一切力量,把所有的筹码全部推上桌,力求将他杀死在这里。
这时候,彻底消灭敌人的机会就来了。
以自己为饵,好算计。
只是不知道,秦岷有没有算到过自己体质太弱了,只在安庆园内走了一遭,就重伤昏迷生死一线?
秋白鹭怒极反笑。
宇文鸿也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只能硬着头皮道:“不知道秦岷现在……?”
方才见到宇文鸿来援的欣喜已经退去,秋白鹭冷冷瞪视着宇文鸿,忽然又想起是宇文鸿的使者间接导致了三个孩子的失踪,面上瞬间被寒霜覆盖。
她问:“你要见他?”
宇文鸿心想,见了秦岷,秋白鹭再有多少火都是冲秦岷发,他们夫妻俩尽管吵去,自己不就逃得一难?于是连连点头。
秋白鹭冷笑一声:“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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