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刍狗
昏昏沉沉间,池逸分不清自己身在现实,亦或是梦中。
那些恶毒的话语悉数褪去,可心口又一次发疼。池逸捂住心脏的部位,痛苦地蜷缩起身体。
他的动静被丧客纳入眼底,丧客瞄了眼一旁镇定打坐的人,他撑着下巴,不无好奇道:“扶桑啊扶桑,这人有什么好稀罕的,你偏要他?”
扶桑未睁眼,他淡淡道:“无关你事,我明日就启程离开闽地,你当心莫要被他们抓住。”
丧客嗤了一声:“我有些想反悔了,能让你耗费修为助我突破封印,就为了这个小子……”
它凑近,揣度着扶桑的神情:“还是说,他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扶桑睁开眼,他冷冷道:“我可以把你送出来,也可以把你送回去。”
丧客耸耸肩:“罢了,你这人恁得无趣,不过你不管他么?看他痛成这个样子。”
扶桑复又闭眼:“再废话,我把你扔出去。”
上次在幻城中和程琮正面对决已让他大伤元气,又加上帮助丧客破开封印。他正是虚弱时,幸得这处隐匿,他得以暂时喘息。
至于池逸……
他并不在乎人类的生死。
池逸再有意识时,他仍在那座山中。
山半腰云雾缭绕,山里寒气重,石阶泛着潮意。
从他的视角看去,对面换了一人,或者说,他的视角变成了上次的人。
因为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开了口,亲昵唤对面那人:“扶桑。”
那人一袭青衫,半披墨发,一根青玉簪别在发间,如一位飘逸的隐士。可他神情悲怆,眼神哀怨。
“梦君,你当真要走?”
被叫做梦君的人颔首,干笑了几声,似乎是想缓和些许气氛:“扶桑,我也不舍你,但我想追寻自己的道。”
“去人间修行几载,说不定再回来时,我的修为更精进了呢?”
扶桑的神情未变,他上前一步拉住梦君的衣袍,语句恳求:“留在山里不行么?你可知人间有多乱?”
梦君拂去他的手,他去意已决:“扶桑,这是我的道。”
池逸尚在纳闷,若小魇师是扶桑,那这幻境里冒出的梦君又是谁?
他的视野随着梦君转过身后,幻境也随之崩塌。
池逸的眼前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池逸睁开眼,便见丧客在他的身旁正打着哈欠。
他的思绪尚不清明,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警惕地打量这陌生的环境,他们身在一座庙里。这庙不算大,四四方方。供桌上的两抹烛光称了满室,供台上没有神像,唯有一个牌位。
池逸眯着眼,努力辨认着上头的字。
冷不防听见丧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端公,你醒了?”
池逸收回视线,警觉地看向丧客:“你们要做什么?”
丧客勾了勾唇角。它此时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盯着池逸:“我吗?我倒是想尝尝端公的味道如何,可惜他不给。”
说到末句时,它摆出了一个哭脸,一手指向角落里正打坐的人。
池逸顺着它手指的方向看去,角落里有一人穿了简单的夜行衣,闭眼不闻。
那张脸分明就是幻境中的扶桑!
池逸一怔,又听得丧客道:“话说,你当真什么都不会?”
池逸回过头,他有心隐瞒,便点了点头:“我只是个普通人。”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丧客听见他这句话,笑得前仰后翻,他擦去笑出的眼泪,“小端公,你姥姥要是听到这句话,会不会气得打你?”
池逸闻言,目光登时变得犀利:“姥姥?”
丧客挑眉:“看来真不知道?”
“那我勉为其难告知你一下,你先看看对不对。”
“你姥姥他们是不是住在雾滇省霖雨市下面的太常镇?”
池逸脸色一白,姥姥他们的祖宅确实在太常镇,他紧盯着丧客:“你和他们什么关系?”
丧客懒懒一笑:“你们家对面那个房子知道是谁的吗?”
池逸心中一紧,他记得尉迟云和他说过,祖宅对面的那户人家住市里面,逢年过节会派人来打扫一番。
丧客很满意他的表情:“那是我以前的住宅,咱们镇上那个小卖部老板还是我先发现他不行的呢。”
池逸:“……”
如果这次能出去,他定要回祖宅好好盘问一番。
丧客继续道:“我和你姥姥也算旧识,能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她的小孙子,何尝不是缘分啊,你说是不是?”
池逸没有丧客那么好的兴致,他身形紧绷:“丧客,你当你的神灵不好么?为何要自甘堕落?”
丧客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他玩味地弯起那双眼:“小端公,你姥姥在家里有没有教过你一句话?”
“什么?”池逸问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1)丧客的语气冷了几分,“不是谁都像境主此类靠人类的供奉为生。”
“闽地的境主大多是生前为人的,可我们不同。池逸,我不是人,你凭什么要用人类那一套来规训我?”
“我生于天地间,一草一木凋零,或是生灵的陨落,都与我相关。”
“人死或是花枯,于我而言是一样的。我不过是挑拨几句,那喻家人便能受我蛊惑自相残杀,可见人心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值得高贵的地方。”
“我不过是修行,却要受你们谴责,那你们人类的发展呢?何尝不是建立在掠夺其他生灵栖息所的基础上?”
池逸攥紧的拳头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又无力地松开。
良久,他沉声道:“你错了。”
*
连墨晕染出夜色缠绵,在那夜色下,程琮一手持刀,他的身影穿梭在那群恶鬼之中。只转瞬间,那一群面容恐怖的恶鬼便化作灰烟飘散。
陈晏姗姗来迟,无奈地倚在墙边,他没了平时的懒散,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这是行无常的工作。”
程琮解决最后一个恶鬼,将刀收回腰侧,他扫了一眼陈晏,冷冷道:“丧客把这些恶鬼放出来,我若不斩杀殆尽,还留着它们去作恶?”
陈晏敏锐地觉察到程琮的心情不妙,他转了转头,试图转移话题:“池逸呢?”
程琮的身形一僵,陈晏暗道不好,转到雷点上了。
便听程琮闷闷道:“被丧客劫走了。”
陈晏:“?”
陈晏无奈:“你还不去追?”
程琮哼了一声:“用不着你管。”
说罢,他掏出手机拨给西明,交待了一番事宜,又叮嘱他们去准备若干材料。
听见程琮说准备颜料时,陈晏不禁侧目,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冷不丁开口:“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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