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清浅处

　　何清洛回到家，伯母赶忙过来开门，问候道：“哎呀，清洛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天又要帮同学补习吗？”

　　何清洛满身湿透了，刚好可以遮挡住他哭过的痕迹，看着大伯也走了过来，强忍着心疼，说道：“突然出了点意外，我就回来了，有点困我去洗洗睡了……”

　　伯母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大伯同样看出来他不对劲，但也没说什么。

　　孤冷的夜，何清洛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大雨滂沱，突然失声……

　　顾燃浅还坐在门边上，何清洛已经走了很久了，他仍然坐在那里，无声地流着泪。

　　不是他不愿意起身离开，而是自己好像被焊在了那里，始终动不了身。

　　突然间神经抽搐了一般，何清洛觉得手指好疼，虽然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但内心的创伤在隐隐作祟，致使他无法静下心来思考问题所在。

　　不过他自身的警觉和第六感在身旁作用着，意识到会有一场大劫，他赶忙拿手机给王大鹏发信息，让他明天找机会告诉宋池羽自己有可能会出事，如果真的出事了一定要找时间来见自己。

　　毕竟只有王大鹏带了手机去学校，11查手机很严格，不能联系f5。

　　夜深了，何清洛始终无法沉下心来思考问题，到底是谁拿走了那张纸，还趁着这个时候给顾燃浅，还偏偏在期末考试附近……

　　翌日——

　　雨后天晴，校园里阳光灿烂，可何清洛此刻看不清这阳光。

　　赶忙跑到教室，彼时已经坐上了几个人，但是见不到顾燃浅的身影，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早就料到顾燃浅今天不会来学校了，不来也好，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让他自己承受吧。

　　郭长风走进教室，看见何清洛一个人坐着，便猜到他的计划生效了。

　　他转身离去，径直往德育处走。

　　“咚咚——”敲门声散下后里面的人叫他进去。

　　郭长风藏着笑意走进去，“主任，按照学校规定，谈恋爱的学生该如何处置？”

　　德育处主任轻飘飘的说：“至少让其中一个人退学，怎么了，你要举报别人谈恋爱？”

　　郭长风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上次研学旅行时我拿相机拍下来的。”

　　主任拿起来看了看，眉头紧锁，“这是何清洛？他和一个男生在……”

　　在亲嘴，这是郭长风在何清洛和顾燃浅等过山车时偷拍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主任犹豫了，这何清洛可是高二年级第一，谈恋爱好像也没有影响学习，可是如果不惩罚又好像有损他的威望……

　　郭长风看出主任的犹豫，在耳旁补刀，“主任可不要因为他是年级第一就心软，这事在年级里都传开了，如果不按照校规处罚，可怎么服众？”

　　主任看着他充满野心的眼睛，沉默了，他说的对，不能看在何清洛是年级第一就放过他们，一定不能违背校规，大不了把那个男生退学就行了。

　　主任想的简单，殊不知顾燃浅也是年级前五。

　　郭长风回到教室注视着何清洛刀人的意味都要溢出来了。

　　何清洛顿感不妙，这一切和郭长风肯定脱不了干系但他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了。

　　第一节课后方骅面色沉重地走进了，“那个……何清洛出来一下。”

　　江淮熳几人听出方骅的语气突然有点心慌，今天顾燃浅没来，何清洛心情不好他们都看在眼里，顿觉是出事了。

　　何清洛知道这一天要来了，深吸一口气然后跟着方骅走了。

　　方骅一路带着他走到德育处，“你……和顾燃浅是谈恋爱了吗？”

　　何清洛明白发生了什么，此时郭长风肯定已经把证据交到了德育处，任他怎么反驳都没有用，况且他从来不想否认自己在和顾燃浅谈恋爱。

　　“是，我和他在高一就谈了。”

　　方骅早就习惯了何清洛的坦然，也不奇怪了，“你知道这件事被德育处知道了的后果吗？”

　　何清洛停顿了一下，回答道：“至少开除一个人。”

　　方骅点头，“其实你们俩成绩很好，就算谈恋爱也不至于影响学习，反而还可以互相帮助，但是我们这个德育处主任是个一根筋，他就是要按照校规办事。”

　　何清洛现在即使再淡定也没法淡定了，“那按照规矩，我们俩谁会被开除？”

　　方骅沉默了一小会，“当然是他，毕竟你是年级第一，说什么都不可能把你开除。”

　　何清洛一瞬间做好了所有打算，他总是这样，在事情发生之前做好打算，这次也不例外。

　　“待会到德育处，我怎么说？”

　　方骅：“你就承认就好了，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何清洛：“那顾燃浅呢？他今天没来学校，就莫名其妙被开除了？”

　　方骅突然哑声了，“哎，他昨天晚上打电话告诉我要请假一段时间，我猜你们是闹矛盾了吧。”

　　何清洛不说话。

　　“既然闹矛盾了，你怎么还替他考虑。”

　　何清洛：“没事了，都过去了……”

　　德育处——

　　主任：“何清洛同学，你跟我说实话，你和这个男生是在谈恋爱吗？”

　　何清洛：“是的。”

　　主任：“你知道按照校规我们要开除你们其中一个吗？”

　　何清洛：“主任，不用废话了，我都知道，我也做好准备了，直接开始吧，把他叫到学校来，课间操通报批评，然后开除就完事了，没那么复杂。”

　　主任愣住了，“额，好，好，行那方老师你现在把他叫到学校来。”

　　方骅现场给顾燃浅打电话，“喂，顾燃浅，你现在到学校来，郭长风告发了你和何清洛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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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燃浅带着高烧来到学校，他的眼睛都哭肿了，何清洛十分心疼，可这时不能说话。

　　主任再三思考后决定即刻在课间操通报，“现在你们现到通报台上站好。”

　　顾燃浅转身就走，何清洛想叫住他，却说不出口，此时不论他说什么顾燃浅都不会信的，还不如做点实际的。

　　何清洛转身去了校长办公室，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帮他了。

　　课间操结束后，所有人都看到了顾燃浅独自站在通报台上，魏霆几人瞬间慌了神，在底下快要站不住脚。

　　郭长风和左鸿旗已经把消息传来传去，下面唧唧歪歪地说道。

　　“听说是顾燃浅和何清洛谈恋爱被抓到了，要通报批评呢。”

　　“啊，他俩吗？我之前都没发现，还以为他们只是关系好。”

　　“就是啊，没想到他们这么恶心，俩男的谈起来了。”

　　“诶，怎么说话呢，俩男的怎么你了，你就羡慕人家长得比你帅是不？”

　　“那他俩该被怎么处罚啊？”

　　“按照规定，谈恋爱的两学生将开除其中一个，一般都是把那个学生差一点的开除。”

　　“可是他俩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前五，都这么好……”

　　“那就只能开除顾燃浅喽，谁让何清洛是第一呢，德育处那老头不可能开除何清洛。”

　　“我觉得没必要把，思想教育一下不就好了，他俩学习都那么好，而且他们谈恋爱也不影响学习啊！”

　　“德育处必须按照规定处罚，不然不能服众，因为以前任何两个谈恋爱的都被开除了，这次如果任由他们继续的话，德育处怎么建立威望。”

　　这一切顾燃浅都听到了，昨晚他想了一晚上，现在很迟钝，听力却还可以。

　　他始终没弄明白，何清洛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假装那么爱他干嘛演出细节……心里充斥着恨意。

　　不一会何清洛走到他身边，眼神注视着他，上下打量，深情款款。

　　何清洛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在自己离开之前努力为他做点什么。

　　顾燃浅此刻已经心如死灰，他笃定自己一定会被开除，学业和爱情都失意，现在还发着高烧，一整个受到了重创，这辈子可能就完了。

　　过了一会何勇走了出来，作为高二年级主任，他负责宣布处罚通报。

　　顾燃浅压根没心情听下去，一堆点名批评，劝诫大家之类的话术糟糕透了。

　　安静地等待死亡来临，直到——

　　“经过德育处主任以及年级组各领导共同商议，我们决定将学生何清洛开除，而顾燃浅同学须回家反省一周并完成5000字检讨下周来通报台念检讨。”

　　何清洛瞟了一眼何清洛，然后说道：“处罚宣告完毕，现在解散回班。”

　　台下哗然——

　　“什么？开除何清洛，不是顾燃浅，有没有搞错啊？”

　　“年级组怎么想的，班级第一开除了？”

　　顾燃浅也一脸懵，他没忍住回头看了看何清洛何清洛快要回头跟他对视上时，他又飞快的扭头。

　　何清洛就这样跟他并排着也不说话，等人散了，何清洛要回班收拾东西，顾燃浅选择直接回家。

　　何清洛在楼下等了一会，很快宋池羽就来了。

　　“清洛，今天早上王大鹏找到我说你要出事，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这样了？”

　　何清洛回过头，“池羽你听着，你和苏承翊一定要小心，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

　　宋池羽点头，“我知道了，我和苏承翊的关系只有你，顾燃浅和徐子瑄王大鹏才知道，其他人都不晓得。”

　　何清洛点头，“嗯，我很抱歉，23个月以前说好了要陪你走完高中三年的，现在要食言了。”

　　宋池羽失落，“这次你得回北京了吧？回去了还有机会见面吗？”

　　何清洛摇头，“很难了，我爸一定会限制我的自由，把我拴在他的公司，很有可能几年都见不到了。”

　　宋池羽：“那你要不就从了他吧，也好少吃点苦，我怕他又家暴你。”

　　何清洛摇头，“不，这次我一定要硬刚，我还要回来找顾燃浅，如果一直被拴住了我可怎么找到他道歉和解释。”

　　宋池羽失落点头，“好吧，那你一切小心。”

　　何清洛点头，“跟我向徐子瑄和王大鹏，苏承翊问个好。”

　　转身看到后面的11班同学。

　　魏霆走上来带着哭腔，“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怎么不求一求他们呢，你这么优秀，他们肯定不舍得让你离开的。”

　　江淮熳和孟疏淮在后面点头。

　　何清洛：“今天必须走一个，不是我就只能是顾燃浅，然而他不能离开，他走了就无处可去了，我还有后路，所以我求何校长让他开除我，留下顾燃浅。”

　　——回忆

　　何勇坐在办公桌前，“我已经知道了你和那个男生谈恋爱的事了，放心，我们不会开除你，我也不会对你失望，只不过有点震惊，我那么好一个小侄子，感觉毫无缺陷，却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拐跑了，你有时间可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何勇怕何清洛这样的好学生害怕，所以语气尤为温柔。

　　何清洛眼睛里还晃着泪水，“我想求求你，开除我吧，留下顾燃浅。”

　　何勇更加震惊了，但还是安稳的放下茶杯，“你说……让我开除你，把他留下，那凭什么呢，你比他优秀，可以为我们学校贡献一个清北的名额，我凭什么开除你？就凭你对他……一往情深吗？”

　　何清洛：“我可以给你保证，他将来一定会和我一样优秀的，他一定可以达到上清北的实力的，我如果被开除了还有后路，但他……他什么都没有了。”

　　何勇一向认同何清洛的观念，这次也不例外，其实他打探了一下顾燃浅的背景，他的能力再精进一下，上清北也没问题，而且他的家庭实在太差，如果被开除了就无处可去了，何清洛好歹还有一个有钱的爹。

　　这么说对何清洛好像不公平，但何清洛自己既然都发话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我答应你我把他留下，而你要回到你父亲那里继续被操控，你愿意吗？”何勇还在试探他。

　　何清洛毫不动摇，“好，我愿意，就当我最后再为他做点什么。”

　　回忆结束——

　　江淮熳：“那你怎么办？”

　　何清洛：“不用担心我，我还有后路，如果以后还有机会，你们一定要跟宋池羽，就是之前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文科第一保持联系，如果我还能回来，他是我第一个能复联的人，此次回去我肯定会被我父亲囚禁，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呢。”

　　“还有，照顾好顾燃浅，不要让他放弃自己，你们一定要对他好一点。”

　　孟疏淮看了看时间，赶紧拉住江淮熳和魏霆，“我们一定会的，不要忘了我们也是顾燃浅最好的朋友啊！快回去吧，待会班主任要发现了。”

　　何清洛看着他们远去，按何勇说的，他要等到午休时才能收拾东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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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后，何清洛早已收拾东西回到了大伯家里，大伯和伯母都在。

　　伯母看着很心疼，“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何勇：“你当真不后悔？”

　　何清洛笑了笑，“我不后悔，我是一个务实的人，永远都是活在当下，眼看未来，不会为了过去的选择而懊恼。”

　　他又看了看伯母，“谢谢你们这两年的照顾，我很开心，也很感激，将来一定好好报答你们，大伯，伯母。”

　　何勇相信何清洛即使被开除也一定能走出自己的一方天地，他毫不担心，就任由他去了。

　　七月流火，鄂地正午十四时，天地俨然沉入琥珀色的熔炉。骄阳高悬，宛如赤金熔铸的巨轮，将炽烈的光瀑倾泻而下，万物在灼灼明光里屏息凝神。街衢巷陌俱陷于一种被施咒的静默，连风都倦怠了步履，唯剩暑气蒸腾，在青石板路上袅袅浮游，恍若神祇低语。

　　市廛繁华尽褪，商肆垂帘闭户，铁皮卷帘门反射着炫目的银光，如同冷硬的铠甲。偶有临街小窗半启，玻璃上晕染着对街老槐斑驳的树影，枝叶葳蕤，绿意泼溅，在死寂的空气中疯长，其势烈烈如焚。树冠擎起穹苍，浓荫深处蝉嘶如沸，那金声玉振般的鸣唱，竟似一曲曲无人谛听的绝唱，在灼热的虚空里徒然挥霍着生命最后的华章。

　　陋巷深处，竹床横陈于檐下阴影。有人仰卧其上，胸膛微伏如远山徐缓的吐纳，汗珠沿着颈项滑落，洇湿了身下的竹席，宛如无声的泪痕。一截赤足垂落床边，脚趾松软微张，如岸边搁浅的贝壳，被日光漂洗得失却了生气。黄犬蜷卧门洞幽暗处，长舌微吐，每一次喘息都似一声悠长的、恹恹欲睡的离歌。

　　热浪如无形之手，抚过一切裸露的物事门环被烘得烫手，墙角青苔蜷曲了边缘，空气里浮动着尘埃与草木蒸腾的微腥。这盛大而静默的午寐，竟似一场宏大的、万物向盛夏作别的仪式。每一片被骄阳镀上金边的树叶，每一声穿透凝滞空气的蝉鸣，都带着一种向极盛之巅攀爬、旋即行将坠落的隐秘哀愁。蓬勃的生命力在寂静中燃烧，同时也在寂静中悄然消逝，如同这行将消逝的夏之残梦。

　　一切都好像一场梦，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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