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灵宠要翻身(双重生)

作者:猫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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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别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探进寝宫窗户之时,王君骤然清醒。

      神识的封印和操控了他很长时间的同心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尽数消解。他的人还躺在床上,睁眼的刹那,却已化出长剑,随即一掠而起。

      寝宫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好一个传送阵,大祭司一身红衣烈烈如火,站在法阵中,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君息淡淡道:“动手吧。”

      恨到极致的时候,原来并不会有多么激烈的情绪,而是心如死水,波澜不惊,只余那一个念头。

      杀了他。

      无论你曾为我付出多少,无论我曾怎样倾心于你,无论我们曾一起走过多少坎坷、历经多少劫难,今日你我必有一死。

      纵然不是为我自己,也为前世无辜屈死的数十万族人,这是我作为今生重生的君息担负的责任。前世王宫你决定将刀锋落下的一刻,就注定了今时今日的结局。

      无可更改,无可逃避。

      烈焰般的袍袖一展,一道灵力波动荡过,四周场景急遽变幻,二人霎时已身处高耸入云的祭台之上。天风浩荡,浮云翻涌,一时令人错觉果真站在了神明眼瞳注视下。

      这是他们前世悲剧的起始,也将是他们今生了断的终点。

      少昀指尖拈着一枚符咒,眉目冷峻,容色如霜,漠然道:“好。”

      两世纯阳,多少年的生死纠葛,多少次的疯狂沉沦,最终却只剩下这么简单的四个字而已。

      君息不再说话,掌中长剑脱手飞出,刹那化成万千道剑光,密集如雨,迅疾如电,交错纵横,飞速席卷而去。

      红影闪动中,大祭司诡异地闪身避开,指尖符咒飞出,化成一柄巨大的刀锋虚影,当空斩落。

      疾风骤雨般的剑光唰然分开,避过这劈山断海的一刀,只略一盘旋,又呼啸着尽皆往那道如火的身影飞刺而去。

      刀锋轰然落地,带着无尽的愤怒和痛恨般,正正劈在那块铭刻了无数纯阳先辈名字、吞噬了无数代王君和大祭司一半神魂的黑玉碑上。巨大而坚固的祭台竟被劈出一道深邃的沟壑,直裂到底,一分为二。

      虚影瞬间化为一阵清风消散,唯有黑玉碑依然完好如昔。

      时空辗转,生死轮回,这天道赐下的死物像是唯一永恒的存在。

      眼见万千剑光卷至身边,少昀一挥手,天风霎时化成一片密集而无形的罡猛劲气,蓦地炸开,趁这刹那的空隙飞身掠出剑光的包围。

      然而也就是一瞬间,剑光重又席卷而去。

      那柄刀锋虚影消散后,他竟舍了威力巨大的化形咒,仅以普通符咒法阵与王君对抗。

      并非他有意放水,实则是他自幻境溶洞中死而复生开始,直到与宣武侯一战,一直重伤在身,全然没有时间休养。从前得心应手的化形咒,如今已经难以施展。方才那一刀,已经是他能驭使的最后一次。

      时至今日,曾经翻云覆雨,令王君恐惧两世的纯阳大祭司,不过是个早已衰败的空壳而已。

      眼见他身法诡谲,竟能避开千幻剑阵,步步紧逼,君息本能地心里沉了沉。

      论修为手段,哪怕历经两世,他也从来不是大祭司的对手。今日能同那人对上这么一小会,已经是托了那人从幻境中被羽民追杀、一直到现世中不断重伤的福。

      否则,他怕是走不过三招。

      少昀已然逼到近前,霸道狠戾的气息甚至已经扑面而来,笼在他周身。

      他想起近来无数次在心里演练过的那一式,和梦中那句“最终大成之时,万剑归一,却只有穿心一剑”,当即身随意动,抬手掐诀。

      万千剑光倏然重新合在一起,一闪而逝。与此同时,那人正好欺身上前,指尖有寒光闪动,消失在他脖颈之中。

      刹那间,一蓬血花在二人中间炸开,温热的血星星点点,溅了几滴在他们面容上。

      颈上传来一阵并不太烈的痛楚,像是眷侣情动难抑时的咬啮。君息呆滞着,神识魂魄都仿佛霎时尽数消散,瞳仁中映着眼前的一切,脑海里却仅剩一片空白。长剑不知从哪飞回,却没有人伸手去接,“呛啷”一声掉落在地。

      大祭司寂了一瞬,指尖的蛊虫随即没入他的袍袖中,顺着手臂爬进胸腔,噬咬着他已然残破的心脏。

      传承自东荒第一任神帝的必杀一剑穿胸而过,击碎了他的心,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血窟窿。

      果然如同那人当年将这一剑演示给他看的时候所言,“纵然以你的修为,也难以避过”。

      心血汹涌冲出,沾染他满身。他却眉目不动,像是全无所觉,用尽全力踉跄着踏前一步,勉力抬起手臂,去擦拭王君面上的血迹。

      生命飞速流逝,少昀想起前世第一次去君息的寝居,他一怒之下打翻了砚盘,墨汁也如今日这般溅到了少年瓷白的面上。他伸手替那人抹去,心里想的却是:要是鲜红的血,会更好看。

      如今终于见着了那人面容染血的模样,他却不可遏制地想,如果还是那点墨汁多好,那样他们都还是当初尚且纯粹、与后来那些杀戮仇恨无关的学宫弟子,那样他们都还年轻还能重新开始,那样一切都还有希望。

      最不济,他们还有后来几十年的时间可供消磨还有满腔的热血可供挥霍还有深藏于心里不曾宣之于口的隐秘情意可供回味。

      可惜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

      他还想告诉那人:“你别死,不然我会以为你对我旧情难舍,从地狱里爬回来找你。”

      然而他又想,那人如此痛恨他,又怎会与他死在一处,徒增笑话罢了。

      毕竟那些事情,他一个字也没同他提过。他桀骜霸道几世,最终奉上一切去成就他,却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知道。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就只陪你走到这里了。

      往后余生,神途漫漫,你身在东荒至高尊位,那段仿佛没有尽头的长路若无人相伴,且记着我注定要渐渐模糊在岁月长河中的影子,善自珍重,从容行去。

      简单几个转念的工夫,也不过刹那,大祭司的生命便燃烧到了尽头。

      他终究没能触碰到他的少年,指掌从那人的脸侧滑过,无力地垂了下去。

      生为天地灵物,叱咤两世,搅弄风云,临到死,连句遗言也不曾留下,只在最后道了一声“好”,算是他留在这个世间的最后的声音。

      幽暗彻底占据了他的眼瞳,将曾经那些煞气和狠戾、在乎和占有都一并吞噬殆尽。胸腔的破洞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飞快愈合,最后只留下一个浅淡的疤痕。

      驭使蛊虫的符咒却在刚才被他亲手放进了王君身体中。

      天堑的距离太过遥远,他倾尽所有也没能够着。只有待他死了,被他自己炼成傀儡的躯体也许还能陪着那人。

      然而君息终老凡间回归正位之时,他的傀儡之身便会即刻腐朽为尘土。除了神帝也许会记得也许会遗忘的那些过往,他们之间,当真是再不剩下丝毫牵绊了,甚至仿佛从来没有过半分交集。

      天风猎猎,大祭司空荡荡的躯壳长身玉立。红衣浸满他的心血,飘扬似一朵燃烧的烈焰,如霜似雪的冷峻面容上沾染了几滴鲜红,静静地站在眼前,微微垂着头,像是在专注地看着他。

      犹如生前,只是瞳仁中已失去了往日冷厉桀骜的神采,不再能映出他的身影。

      神祇悄然死去,骄阳就此陨落,于他之手,于一个本该充满希望的清晨。

      那一瞬间,君息神识中响起前世王宫中残破的白骨骷髅和今生溶洞中重伤濒死的人都曾经问过他的话。

      “我要走了,你欢喜吗?”

      是他两生两世从未来得及听到的。

      “你心里有没有一点位置,能容下我?”

      是他两生两世从未有机会回答的。

      君息仰起头,怔愣地看着,本能地伸手,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握住了一片虚无。

      无论是从前少年时期的学兄,还是后来慢慢滑进深渊心魔丛生的魔鬼,无论是当年纯阳王宫在他眼前化骨而死的大祭司,还是今日一剑穿心而亡的少昀,两生两世,他好像从来没有抓住过什么。

      挣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什么真正属于他。

      如今,两世的仇人终于死在他手里,连尸身都被那人临死前炼成了傀儡,死后都不得入土为安,而是受他控制,此后奉他为主人,全然听命于他,忠诚而严格地执行他所有指令,再不会像从前一般只想着如何折磨他,征服他,占有他,欺辱他,掌控他。

      也再不会有人血腥森冷地恐吓他:“眼睛容易看到不该看的,挖了吧。”

      不会有人在他受辱的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笨拙地安慰他:“我在,没事了。”

      不会有人在学宫后山顶上,冷冷命令他:“来都来了,不如看看日出。”

      不会有人握着他的肩臂,眼瞳中翻涌着莫名的情绪,坚决地告诉他:“你是王君,是要将贤能之名载入史册的人,不要沾染血腥。交给我就好。”

      不会有人令他觉得不枉来这人世间苦苦挣扎一场,也不会再有人如此直白地在乎他、倾心于他。

      这个人固然是他不得不杀的仇人,是前世屠戮了整个部族的凶手囚禁欺辱他上百年的魔鬼,却也是他放在心里两世的学兄,是他纠缠至死不曾或忘的,心悦之人。

      极致的爱和极致的恨骤然烟消云散,生和死都瞬间失去了依托,仿佛只剩下一片茫然空白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又仿佛两世的前尘旧事一一从眼前交错而过,恍惚令人生出虚幻而荒谬的感觉。

      君息踉跄着上前,终于抓住了那人浸透了心血的衣袍。

      他颤抖着手去拥住那人精壮的腰身,指甲用力到几乎陷进尚且温软的肉里。然而没有他的指令,那人只是安静地站着,任凭他如何拼命地拥抱,只是垂目“看”着他,不言不动。

      曾经那人何其霸道,无论是想得到他,还是想掌控他,还是替他做好身死之后的安排,从来都只按着自己的想法,从未问过他一句愿不愿意。

      两生两世,他何曾见过那人如此温顺的模样!

      天风呼啸而过,仿佛有什么地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似天地的怜悯,似命运的嘲笑。

      永生永世,自相残杀,不得好死。

      神识中突兀地冒出一句:“远古幻境开启,进入冥墟镜城。”他明明接收到了,却没有反应。

      周围的空间仿佛在急遽地扭曲错乱,像是他们破碎的人生。他全不在意,只是在少昀怀里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低低唤了一声:“学兄……”

      那人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并不回应他。

      空间终至消失,虚无混沌瞬间席卷而来,将王君的神识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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