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歌行

　　夏秋辰替李禹恒备了厚礼让小雨送去了长公主府中，他自己则去了一趟冯云鸿的宅子，回到已经挂满红色灯笼的靖王府天色已晚，空中悠悠地飘起了雪花。他站在靖王府前院里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像是看到了李禹恒，站在那晚清亮清亮的月色中，他喃喃地叫了一声“望啸”，便晕了过去。

　　四小姐站在回廊上远远地看见了，忙叫来谷星河，正好卢韦也在，小心翼翼地将夏秋辰抬回了屋子。

　　“这几日我瞧着主子的脉相一日乱似一日，熬的那些汤药他也喝下去了，就是压不住啊！”谷星河道。

　　卢韦走出靖王的寝室，道：“世子是想念靖王了。往年冯帅这时也回都了。兵部的陈渊将北境全线的消息封锁了，就连长公主府也拿其无可奈何。”

　　谷星河也掀帘出来，道：“去请一下杨超吧！”

　　“不是诊金的问题，除夕之夜，谁能请的动这尊大神？”卢韦面露难色。

　　谷星河思忖了一下，道：“我去试试。”

　　卢韦一直很好奇谷星河的来路，就连先帝跟前的红人杨铖宣在太子府里看到谷星河，都朝他点头致意。如此看来，谷星河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药王谷的当家人，他的医术就连杨铖宣也说太医院能超过他的寥若晨星。

　　谷星河前脚走，小雨就领着长公府里的一个杂役进来了，长公主自然回了不少礼，吃的喝的用的都有。一听公子晕倒了，小雨连礼品也顾不上了，便要进靖王的寝室，却让卢韦拦住了。卢韦让他没轻没重地推了一把，碰到了胳膊上还未愈合的箭伤，疼的龇牙咧嘴，整张面孔都变形了。

　　小雨却气的两眼发绿，咋咋呼呼地嚷着还是要进去。

　　四小姐从隔壁房间款款走出，道：“公子这段时间操劳过度，你不让他安静会儿，在这里瞎闹腾什么？”她声音压的很低，却透露着不可反驳的威势。

　　杨超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摸了一下夏秋辰的脉，又让谷星河喂他喝了些汤药。夏秋辰幽幽地醒来了，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夏秋辰看着紧闭的窗户，嘶哑着声音道：”什么时辰了？”

　　“主子，快戌时了。”谷星河道。

　　“大家年夜饭还没有吃吧？你们都不用站在这里了，去前厅吃年夜饭，星河去地窖里把靖王藏的那几坛云南王府的药酒拿出来，大家敞开来喝，靖王府过年得有个过年的样子。”夏秋辰嘴角微微上扬，道：“别喝光啊，给我和靖王留一坛。”

　　谷星河和四小姐让他说的心里很难受，但又不能在脸上露出来，小雨倒底还是个孩子，想到有他最爱吃的羊排，便欢呼雀跃起来。

　　“让人将公子的白灼虾端来吧！”四小姐转身对小雨道。

　　夏秋辰偷偷吸了一下鼻子，他还想给那个人剥虾，还只想跟那个人对饮。见卢韦站在谷星河身旁，问道：“卢韦什么时候过来的？还不快回去，三娘该等急了。”

　　“卢大人未时过来的，给公子送了两只灵芝。”谷星河道。

　　“就你在锦衣卫的那点俸禄，还买灵芝，三娘开茶楼赚钱也不容易，别再花这些冤枉钱了。”夏秋辰又对谷星河道：“让卢大人带一坛酒回去，我给两个孩子买了些吃食和衣服你一并让他带回去。我这身子明日能不能起床都不好说，给韩指挥使准备礼品也让卢大人捎着吧！”

　　他交待完了，众人便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他和杨超二人。

　　夏秋辰朝杨超笑了一下，笑的云淡风轻，问道：“我体内夺命扣的毒还有残留？“

　　杨超“嗯”了一声，又道：“我暂时压下去了。此次毒发，跟公子这段时日心神劳累也不无关系。公子宜静心休养才是！”

　　“当日杨铖宣说我喝了那几副药，夺命扣的毒便完全祛除，现在看来，先帝还是对靖王和我做了防范。”夏秋辰苦笑道，“静心休养，这是让我什么都不要想么？”

　　“皇家的家务事，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看不明白，但公子小心养着肯定是没错的。星河的医术并不低于在下，喝完了我开的这几副药，公子还是喝他的药，也能达到固本培元的效果。”

　　正旦节的大朝会和百官宴，夏秋辰都告了病假，李禹洲早就从巡防营安插在靖王府的探子口中得知了夏秋辰晕倒的消息。他本来是想让来喜公公去探望一番的，但想着夏秋辰目前住在靖王府而并非他自己的四合院，于情于礼都说不过去，只好作罢，便让探子仔细盯着。

　　这日新帝李禹洲也在文武百官前宣布了两个重大决策，冯云鸿没有任何悬念地升为内阁首辅，禁军正式并入巡防营，总指挥使还是由严刚担任。禁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靖王任禁军总督时，他们是何等的风光，那时巡防营他们都不拿正眼看的，这会儿却让人毫无尊严地踩在脚下。

　　淳安长公主获悉了夏秋辰病倒的消息，她想来想去还是不能亲自登门看望，以免落人口舌，便让冬雪送了些滋补的名贵药材过来。严老夫人对夏秋辰很是挂念，让严小夫人隔三差五地炖些营养汤，让严纪明一下朝便赶回家端着送了过去。

　　夏秋辰虽然初三这日便能下床行走，但身体虚的狠，干脆让韩胜帮他向皇上请了一个月的假，又觉百无聊赖，也不回四合院，直接在靖王府住了下来。每日也就是翻翻书，逗逗谷星河抱来靖王府的线团和小雨的鹦鹉，前后院逛逛，时间晃晃悠悠地便到了元宵节。

　　小雨从外面跑了进来，兴奋地喊道：“公子，公子，街上可热闹了，有很多卖糖人和卖花灯的。”

　　守在门口的谷星河嫌他吵，道：“你去玩你的，不知道公子需要静养么？看靖王殿下回来怎么收拾你？”

　　“要你管？”小雨哼了一声，道：“要我们靖王在，今晚也会陪公子一起街上逛逛的，才不会让公子一个人呆在屋里。”

　　“星河，帮我把那套新衣取来，我要街上转转去。”夏秋辰的声音便从里屋传出来。

　　小雨朝谷星河吐了一下舌头，谷星河低骂了一声小兔崽子，便作势要揍他。小雨一溜烟跑掉了，边跑边喊道：“公子，小雨在院子里候着，马我已经给你牵出来啦！”

　　幽都的前大街挤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炫丽的花灯照亮了一张张幸福的面庞，天桥下戏杂耍的，一会儿敲锣一会儿打鼓，卖糖人的在那里扯着浑厚的嗓门吆喝着，当真好不热闹。

　　逸轻尘出了王府没多远就没法跑了，夏秋辰让小雨找了一家店给了十个铜钱让伙计帮忙看着。他让小雨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小雨想着要送长公主府的冬雪，便挑了一只漆雕手串，却还惶惶不安地问道：

　　“公子，您有钱么？”

　　夏秋辰便笑了起来，道：“公子年前滚了几趟黑市，赚了点，买小玩意的钱还是有的。”

　　逛到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夏秋辰停下了脚步，拿起一把画扇瞧了一下，竟是李禹恒的画迹。他皱了一下眉头，又抬头看头顶的花灯，竟也是李禹恒的画迹。一时间竟愣住了。后面传来一个他思念已久的声音：

　　“喜欢么？喜欢就全送你。”

　　夏秋辰怔了一下，只觉胸腔里那颗跳动的脏器都要蹦了出来，他转过身去，李禹恒站在一片灯火里朝他温暖地笑着。夏秋辰觉得自己病魔怔了，看什么都跟心爱之人有关，这倒也罢了，现在看个人竟也看成他了。他苦笑了一下，转身正欲离开，那人跑上前来，一把拉住了他。

　　“项歌，你跑什么？”

　　的的确确就是那个他千思万想的声音啊！夏秋辰颤抖的手摸了一下抓住他的那只大手，如铁掌一般坚硬，手心里因为长年握刀磨出的老茧，的的确确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夏秋辰两眼泛出了泪花，指了指那只花灯，道：“我要这个。”

　　摊主笑意盈盈地将花灯摘了下来，递到李禹恒手中。李禹恒在身上摸了一会儿，却一个子儿也没有摸出来。夏秋辰止不住笑了，从袖袋里掏出一角银子扔给了老板。两人行至一个卖糖人处，夏秋辰指着一个手持大刀貌似李禹恒的糖人，道：

　　“这个我也要了。”

　　李禹恒接过摊主手中的糖人，转身递到了夏秋辰手中，眼睛里藏不住的宠溺，道：“回去我还你钱。”

　　夏秋辰笑的如春风一般。两人行至杂耍处又看了一会儿，夏秋辰还撒了十个铜子儿，又一路买东买西的买了好多。小雨怀里都抱满了，就后悔为什么没让谷星河一起来，还有李析，分明是主子的侍卫，这会儿人跑哪里去啦？

　　挤出前大街，李禹恒吹了一下口哨，夜里行从旁边的巷子里跑了出来，他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一弯腰便将夏秋辰抱起，一起飞身上马，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策马狂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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