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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芷兮很想把冯奕喊醒,郑重的问他一句:你是卫元廷吗?
可他伤的这样重,她心里丝毫没有发现他真实身份的喜悦,只有越来越深的恐惧。
她只能等,等闻人萍他们来,等他自己醒过来。
冯奕背后的伤实在太重,虽已经止住了血,可看上去还是一片血肉模糊,令人触目惊心。芷兮不敢让他躺着,只能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这样坐着。
天亮了,太阳升起,光线好了起来,芷兮才得以看清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平坦的山谷,周围都是高耸的悬崖,只有他们来的方向,有一条隐藏在厚重绿草里的路。
芷兮思虑片刻,对红缨道:“咱们还得继续跑。”
话音甫落,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踏得脚下的大地都在轻轻颤抖。
芷兮回头一看,就在她刚刚看过的山谷入口处,一队人马踏着尘土滚滚而来。
马上的人皆穿着黑衣,离得太远,芷兮也认不出是刺客还是救兵。
红缨摇晃着她的臂膀,急急道:“公主,快走吧!”
“来不及了。”
她和红缨一夜未合眼,又一直在跑,腹中现下饥饿难耐,虽休息了片刻使得体力恢复些许,但带着重伤的冯奕,估计连一步都逃不出,便会被人抓住。
如此,何必浪费体力做无用之事?
芷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我给你的那些药粉,全部拿出来。”
既然对方像鬣狗一样不依不饶的咬着他们,芷兮便也顾不得其他了。
她和红缨,瑟瑟发抖的挡在冯奕面前,等待着那些人靠近。
马蹄越来越近,两人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已经与那急促的马蹄声融为一起,芷兮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就见那些马在她们五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终于看清了来人,是闻人萍。
芷兮喜极而泣,嗔怒道:“你就不能提前喊一声吗?”
闻人萍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公主恕罪。”
她与王奇引走了一部分刺客,却还是有一部分进了树林。
他们好不容易解决掉追击他们的那批刺客,随即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同时驿站剩下的暗卫也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两方人马汇合后,便全力攻击那些试图追击到树林里的刺客。
只是暗卫们损失惨重,即便拼尽全力,还是让一批刺客给溜了进来。
闻人萍追到崖边时,天际已经开始慢慢变亮。
看到崖边那些死于七伤剑法下的刺客,她更是一刻都不敢停歇,与王奇兵分两路,沿着崖边寻找几人的踪迹。
好在总算是找到了。
闻人萍下马迅速走到冯奕面前,打量了下他的状况,又伸出手指在他身上几处穴道点了下,暂时封闭了他的心脉,随即神情严肃道:“公主,大人使了七伤剑法,眼下怕是凶多吉少,咱们得尽快将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芷兮顾不上问什么是七伤剑法,为什么使了七伤剑法就凶多吉少,她只是静静的跟着闻人萍,带着冯奕离开此地。
闻人萍又道:“公主,我们还不能确保有没有其他的刺客,这段时间得隐藏身份,要委屈公主一段日子了。”
芷兮听不见她说什么,她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凶多吉少”四个字,看见闻人萍的嘴巴在动,也只是僵硬的点点头。
将冯奕扶上马背,由一名暗卫扶着,随后驰马离开了山谷。
到官道上时,提前接到暗号的王奇已经备好了马车在路边等着。
芷兮与红缨还有冯奕三个人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要不惹人注意的进入前面的城镇,只能坐在马车里。
进了小镇后,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家略微偏僻的客栈。
王奇很快就找来一些白布,对芷兮拱手道:“公主,大人的伤得尽快处理,眼下我们也不敢冒险去找郎中,请公主……”
他话音未落,芷兮已经开始处理冯奕后背的伤。
看到浓黑的血,她还是忍不住头晕目眩,每当感觉自己要晕倒时,她就在手腕上咬一口,疼痛能让她保持清醒。
他的伤口处皮肉外翻的厉害,光上药是不行了,芷兮咬一咬牙,便即吩咐王奇准备用沸水煮过的针线,将他的伤口细细缝合起来。
等到上了药,又包扎好,芷兮浑身再次被汗浸湿,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床边的地上。
这时王奇上前将冯奕扶起,让他盘腿坐在床上,随即闻人萍盘腿坐在了他的前面,抬起双掌轻轻放于冯奕的胸口。
王奇伸手与红缨合力将芷兮扶起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他低声道:“大人使了一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剑法,伤及了五脏六腑,只有闻人姑娘的家传功夫可以帮大人疗伤。”
芷兮迟钝的点了点头,看向王奇道:“疗伤了,他就会没事吗?”
王奇愣了愣道:“属下定会全力救治大人的。”
也就是说,他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
芷兮觉得自己再也看不下去,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红缨带她去了另一间客房,伺候着如同木偶一样的芷兮洗漱换衣,出来时客栈小二已经端来了饭菜。
芷兮看一眼桌上的饭菜,道:“红缨,你吃点东西吧,吃完陪我一起去守着驸马。”
若他真的是卫元廷,他一定希望红缨在他身边。
“公主,您也吃一点吧。”
芷兮吸了口气,无力道:“我吃不下。”
她只要一想到冯奕有可能会死,心脏就疼得厉害,像是有人拿着小刀,不停的往她心脏上扎,扎的她心脏上满是窟窿。
冷风肆无忌惮的从那些窟窿里往进钻,她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寒冬腊月的雪地里,四周都是冷的。
红缨见她这个样子,哪还吃得下?
她只喝了口水解解渴,便又跟着公主去驸马的房间。
闻人萍运功已经结束,这对她来说不啻于一场恶战,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气若游丝道:“公主,属下已经尽力了,现在就看大人能不能熬过今晚了,若熬过去,便没事了。”
芷兮舔了舔干裂的唇瓣,道:“你还好吗?”
闻人萍虚弱的笑笑:“属下没事,去睡一觉就好了,王奇要警戒,大人这里……”
“你放心,有我和红缨在,我会守着他的。”
闻人萍点点头,搭着王奇的肩膀出去了。
芷兮再度走到床边,她没有坐在摆好的凳子上,而是屈膝蹲在床头跟前,这样才能看清冯奕的面庞。
他身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此刻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肌如雪的样子。
芷兮伸手在他额头试了试,还是有些烫,不过比起昨晚已经好了很多。
她握住冯奕筋骨分明的手背,眼前渐渐模糊。
红缨实在累极,她坐在一旁的圈椅上,眼皮不停的往一起粘,一不注意就睡了过去。
但不管她惊醒多少次,每一次睁眼,公主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握着驸马的手,一动不动。
她心想公主怕是已经将驸马放在了心里最深的位置了。
她都觉得公主快变成一尊雕像了。
红缨坐直身子,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维持清醒,然而没过多久,她再次睡了过去,实在是太累太饿。
芷兮双眼赤红一片,连眨下眼睛都觉得酸疼难忍。
她的双腿已经麻木,没有一点知觉。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唯有指下冯奕微弱的脉搏。
夜已过半,他的脉象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让人绝望的死脉。
她长这么大,除了当年被父皇厌弃时,根本没怎么哭过,但此时此刻,她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身子微微前倾,唇瓣轻轻贴在他的侧脸上,同时在心里道:不管你是谁,求你活下去。
他脸上的温度渐渐趋于平日的冰冷,芷兮第一次觉得他身上无边的寒冷是那么的令人安心。
她在心里不断乞求上天,只希望冯奕能睁开眼看看她,最起码,让她好好的跟他道个别。
也许上天终于感受到了她的诚心,漫天神佛开恩,冯奕的手指动了动。
他刚一动,芷兮就发觉了,她连忙擦掉眼泪,小声道:“冯奕,你醒了吗?”
话落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又过了许久,冯奕睫毛微微颤了颤,眼皮动了几动,接着缓慢的睁开。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隐约看见面前有个人影。
全身到处都疼,冯奕“嘶”了一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看清了满脸泪痕双眼红肿的芷兮。
他喘一口气,慢慢张嘴:“公主,不要哭。”
公主,不要哭,我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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