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梦:南柯一梦

作者:云沝雨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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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柒拾壹 于事无补


      窗外的阳光正足,透过窗户照进病房,不仅驱散了难闻的气味,就连身上盖的被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重了。
      梅苒若转着头望向窗外,她全身上下也只有这颗头能动了,而全身的刀口又在隐隐作痛,她要是没醒来多好啊。
      站在床头正在收拾的金凝阳偏下头就看见那双悠悠的眼神望向窗外,眼角还落着一滴泪,他弯下腰去问,“怎么了,很疼吗?”
      梅苒若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那双担忧的眼睛和那张微勾的唇角,她笑了笑,慢慢地摇摇头,身上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可以和我说。”金凝阳抽了一张纸巾点了点梅苒若眼角的泪水,他看见梅苒若的嘴唇乌白干裂,又拿棉花签沾着水在她的唇上润了润。
      “我饿。”梅苒若轻轻说道,她感觉到自己的肚子空空的,就好像回到那个时候,又饿又冷又疼的。
      金凝阳抿着嘴差点失笑出来,他也是没想梅苒若会说这个,他看了一眼吊瓶,还有几瓶水呢,轻声说道,“再等两天,到时候我熬排骨粥给你吃,好不好?”
      梅苒若轻轻地点了点头应道,“好。”
      到了晚上,梅苒若即使躺在床上,余光中也能看得到金泽月和金凝阳在病床的周围晃来晃去,她轻轻地喊道,“小兔子。”
      “怎么了?”金凝阳先听见,凑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去啊?”
      “小月说要守着你,你这里也离不开人,我爸妈都很抱歉,工作忙没时间照顾你,就我们俩闲一些,让我们看着你。”
      “我感觉挺好的,你们也不用守了,回去休息休息吧。”梅苒若看到他们的眼底都有了一圈青黑,圆润的脸颊也有了轮廓。
      “没事,我最近都在医院学习,一会就上去了,就让小月守着你吧,乖啊!”金凝阳轻轻地拍了拍梅苒若的头顶。
      梅苒若睡眠本来就不太好,现在躺着不动,身上不仅酸胀还非常疼,让她睡的更不好,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金凝阳凑上来问她,“哪里疼?”
      她想他怎么还没回去啊,过会他又说,“你等我一下。”
      然后,他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她的嘴里就被塞进一颗苦苦的药,身上的酸痛好像也轻了一些,她眯着眼睛看着金凝阳朦胧的身影,轻轻地喊道,“金凝阳。”
      “嗯?”金凝阳挨着梅苒若的耳边应道,他还以为她是哪里又不舒服。
      “金凝阳。”
      当梅苒若又喊了他一声名字,他突然明白过来,轻轻并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梅苒若的头顶,并应道,“我在呢。”
      “哥,苒姐怎么了?”金泽月睡在陪护床也不是很沉,她听到动静就起来,看见哥哥给苒姐又是喂水又是喂药的。
      “睡不好。”
      “那…”金泽月也很清楚浑身都是伤口的人怎么可能睡的好,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跟着一起承受。
      “嘘,你也快睡吧。”金凝阳看到梅苒若好像已经睡熟,连忙让金泽月小声点,让她也赶紧先睡了。
      病床可以摇起来后,梅苒若也算是可以坐起来了,也可以喝水吃点流食,她看着小兔子伸手递过来的勺子,满满一勺子的粥,她嫌弃地说道,“我就不能吃点饭吗?”
      “医生说你的肠胃才刚刚恢复,要慢慢来,不着急啊苒姐。”金泽月给梅苒若喂完最后一勺粥,又从床头柜那边抽出纸巾给苒姐擦了擦嘴。
      弄得梅苒若非常地不自在,她手上的伤也不轻,这几天一直都是金凝阳和金泽月喂她水和粥的。
      可是,最让她不自在地还是下面那玩意,她小声地喊道,“小兔子,小兔子。”
      “怎么了苒姐?”金泽月看见苒姐的头微微地示意着让她靠近,她不知道苒姐要说什么悄悄话,但还是把耳朵贴了过去。
      “你问下医生,我下面那玩意什么时候可以摘了,太不舒服了。”
      “什么!”金泽月一下子没明白,她还以为苒姐说的是毯子压着她了,可是因为天气太热,他们就没用医院里的被子,就从家里拿了毯子来,也不算厚啊,“是毯子吗。”
      梅苒若实在难以启齿,非常尴尬并咬着牙说道,“尿袋。”
      “哦~我问下。”金泽月转头就去问她哥,“哥,苒姐说她那个尿袋什么时候可以摘了,要不然太不舒服了。”
      梅苒若简直无语地想钻进被窝了,可是床是摇起来的,她只能用两只受伤的手勾着毯子往头上一扔,却只是扔到下巴哪里,并且还扯到胳膊上的伤口,特别的疼,“嘶~”
      金泽月也终于反应过来苒姐为什么难以启齿了,她才想起来尿袋是连在哪里的,她看见看见苒姐的脸胀的通红并偏向那边,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金凝阳看见梅苒若掩耳盗铃的动作,抿起了嘴偷偷地笑,他也没想到梅苒若也会有这种可爱害羞的一面,他轻轻地把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窘迫,并轻声说道,“明天让医生先检查检查,看你能不能下床了,如果没问题,你就要把尿憋着,再跟护士说,让护士给你摘了。”
      梅苒若感觉到那道低沉的嗓音离耳朵特别近,就算头上盖着毯子,又感觉其实空无一物,她此刻的那张脸特别的烫,要是可以她真想就当没提过此事。
      “苒若,在想什么呢?”
      梅苒若回过神,看见嘴边送过来一只汤勺,她浅浅地抿了一口,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阿姨,你们不用这么麻烦的,不是已经请了护理了吗,让护理做就行。”
      这段时间都是金凝阳金泽月,还有金父金母在照顾她,有时候秦老师和曲馆长也会过来,每顿的菜色都很丰富,就连汤的种类也顿顿不一样。
      让她想起那一年,她也在医院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也像现在这样,没有爸爸妈妈,只有舅舅舅妈照顾她。
      快三年了,他们甚至一通电话都没有,想来说不要她了,就是不要她了,她就是一个捡来的孩子吧,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又那么轻松地被扔下。
      “你这伤,就是要多喝汤才好的快,再说,护理哪里能熬的到这些汤啊。”金母又递过一勺。
      “可是…”梅苒若觉得还是太麻烦了。
      “师妹,托你的福,我和小月的伙食好了不少,我爸妈呀,熬汤做菜好不容易做的精细了,原来啊,都是随便应付我和小月的。”金凝阳坐在一旁削着苹果,开玩笑似的说。
      “这话说的我和你爸多亏待你们兄妹似的,你们没吃啊。”
      “那是您和爸可没像现在这样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啊。”
      这种画面,梅苒若有点羡慕,她的眼睛湿湿的,鼻子也酸酸的,自记事起,好像没有谁像这样喂过她吃饭了,而她和她父母也没有像这样温馨过。
      这时,金母的电话响起,顺手就把手中的碗递给金凝阳,而金凝阳也很自然地继续和他母亲一样的动作。
      金母接完电话,抱歉地说道,“区院里有些案件,我就先走了。
      “没事,阿姨,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小阳,看着点,一定要把汤喝完。”金母又嘱咐着金凝阳。
      “知道了,妈。”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喊小名。金凝阳不用看也知道梅苒若在偷笑,他家母亲大人也只有在非常注重的场合,才叫他和金泽月的大名。
      梅苒若认为这兄妹两的性子不愧是一样的,不,他们一家子的性子好像也是一样的,他们嘴里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可以从东边扯到西边,也可以从北边聊到南边。
      “那个,你不上课吗?”梅苒若问出心中的疑虑,这段时间照顾她最多的是金凝阳。
      小兔子要上课,还要拍戏,就算是饭点的时候也是抽出时间来的,基本上都是晚上过来,就是金父金母还有老师和曲馆长,他们有工作,偶尔会来,但是每顿饭菜都没落下,就是温郁青,同样是医生,他在急诊,来时也就看一看。
      “我们那个科啊,一天来不了一个人,前段时间刚做完课题研究,老师大发慈悲,让我们多休息休息。”金凝阳解释道。
      现在的人大部分都对精神心理方面都很有抵触,就算有问题,也不会专门上医院。
      所以他们科室就两三个人轮流上着,自己有课题,或者学校有课题了,才会忙着去研究,平时就穿插在各个科室学习,最近他们也知道他这边的情况,对他特别的宽容。
      其实,梅苒若不太明白金凝阳怎么会去修精神学和心理学,毕竟这门专业在现在这个年代并不热门,还会受到歧视。
      她曾听小兔子说起过,她也想不通她哥法学学得好好的,突然就跑去学医了,学医就学医也没什么,关键是去学精神和心理,而且她父母也任由着,“你怎么会想着要学这些?”
      “大概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吧,文水地震那年,我去做志愿者,那里的每个人每一天都在经历着生离死别。”金凝阳想起他当时到的场景,依然记忆犹新。
      废墟,哀嚎,那一刻他深深地觉得自己很渺小,又认为自己那个时候不该去的,“你应该也知道我这张脸,天生的笑脸,不管做出什么表情,在其他人看来都是笑的,实在是不适合出现在那个沉重又严肃的场景。”
      “尽管我已经让自己很悲沉了,可是对那些经历苦厄的人来说,终究不是一张好脸色,我那个时候就跟医护人员一样,天天戴着口罩。”金凝阳那个时候真的很担心自己的这张脸会造成他人的不适。
      梅苒若深深地看着这张脸,这张脸虽然不是最好看的,但是越看却越好看,以至于让她在第一次见到这张脸时,就做出了她生平第一次最冲动的举措。
      而且,只要每一次大脑中闪过这张脸,再平静或者又痛苦的生活好像都带着一点甜味。
      更后来还能看到这张脸时,她都觉得这是老天爷留给她唯一的幸运,很可惜她也只能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
      “后来,有个老爷爷就问我为什么要把这张脸盖起来。”金凝阳当时也没想到会有人会那么问,“他说这张脸很好看,干嘛要盖起来,本来在他们的眼睛里已经全都是灰色的了,好不容易能看见其他的一点色彩,又何必去抹掉呢。”
      “我才知道我这张脸还是很有用的。”金凝阳想起他在做志愿者的期间,那里的每一个人脸色都很差,心理也很差,“当时医护人员里面还有一批专门负责灾后心理辅导的,我觉得他们真的特别的厉害,因为有时候心理的创伤要比身体的创伤更严重,当时有很多就想随亲友而去的人都被他们救回来了,而我也就是那个时候选择了这一行。”
      “其实,也没多伟大的想法,什么救人于水火之中的那种,只是觉得在那些特别爱莫能助的情况下,知道自己还有一点用的时候,多少都会好受一些。”
      多少都会好受一些!梅苒若听到这句话也想到了那一年,当时的她应该也有一点和金凝阳不约而同的想法。
      那年文水地震世界皆知,学校也组织了捐款,而那一年她父母都回来过,让她的经济情况好了一些,相比其他同学十元二十元,最高也有五十元的捐款,而她拿出去的是最大的那张红色的。
      是为了炫耀吗?不是。
      还是为了减轻心里遗留的罪恶感吗?也不是。
      只是觉得她活不活已经无所谓了,至少也要让别人活下去,自己多少会好受一些。
      “虽然这一行很冷门,有时候也不会受人理解,但我觉得值得,毕竟有时候心理疾病比身体疾病还要更难治。”金凝阳说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梅苒若。
      他很清楚梅苒若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精神上都有着不小的问题,而且她自己本身也很清楚,他曾经旁敲侧击地和她提过,她却有一种无所谓的决绝。
      如果,他现在问她,她会回答吗?金凝阳知道他可以问,但是又不能问,而她也一定不会回答,“师妹,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梅苒若看着金凝阳移开了视线,话题聊到这个份上,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他们曾经也聊过,只是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过去,也害怕他知道她的过去,“什么?”
      仅仅两个字,金凝阳就明白梅苒若给出的答案,他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称呼小月为小兔子?”
      梅苒若微微勾起嘴角,她和金凝阳也算是有一种心有灵犀吗,他知道她不会回答,就不会再问了,“月亮有一只玉兔,玉兔也可称为月兔,兔也可以是月亮的别称,古往今来对兔子的评价往往都是纯洁善良,聪明乖巧,小兔子很好,她应该是月亮那一只唯一的兔子。”
      她想起她曾经好像也可以是一只小兔子,天真地以为不管到了哪里,都理所应当的全是美好,很可惜她的月亮已经暗淡无光了。
      “你对小月的评价太高了。”金凝阳想起他妹妹,确实有兔子的单纯,好像没有兔子的聪明吧。
      梅苒若能从金凝阳的眼中看出他的疑惑,“她不蠢,她只是不计较,她知道她能做什么,也知道要什么。”
      她很羡慕金泽月的不计较,如果她有她那种不计较的意识,她当初的选择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又或者,她当年遇到的是金凝阳而不是温郁青,她的选择一定会不一样吧,毕竟金凝阳一定会阻止她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梅苒若看着金凝阳的那张灿烂的笑脸,她觉得在那个时候那种情况还是不要遇见他了,毕竟她并不想让他看见她最狼狈的模样。
      “对了,师妹,你有没有想看的书,我读给你听。”金凝阳担心梅苒若在医院会很无聊,而且她的手还不能动。
      梅苒若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想看,一千零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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