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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螣国的寝殿里,烟圈缓缓漫过帐顶,将床榻上的人影笼在一片朦胧的暖光里。
白简之坐在床边,银发用玉簪绾成一丝不苟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鬓角,衬得那张素来被面纱遮掩的脸愈发清绝。
自他出关接管螣国军政,便极少再戴面纱,宫人们都说,国师大人的容貌是天地间最利的刃,见过的人要么臣服,要么殒命。
此刻这把 “刃” 正垂着眼,目光落在床榻上,藏起了锋芒。
叶南陷在被子里,肩头以下都被被褥掩着,只露出一截脖颈和苍白的脸。
他的睫毛长而密,像蝶翼停在眼睑上,却毫无生气地垂着,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唇瓣失了往日的红润,透着青白。
白简之捏着颗莹白的药粒,另一只手用银匙舀了些温水,将人半抱起来,用指尖拨开叶南微颤的唇瓣,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
药粒刚触到舌尖,叶南的喉结便极轻地动了动,眉心蹙起细小的褶,像是要反胃。
白简之立刻停了动作,用拇指轻轻抚过对方的喉结,哄道,“乖,咽下去。”
话音刚落,寝殿的门被推开。
萧庚捧着药箱走进来,脚步轻得很。
他始终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连眼角余光都不敢往床榻瞟。
在螣国,白简之便是仙,而他这个亲传弟子,更是将师尊视为至高无上的神明。
“国师大人,” 萧庚将药箱放在榻边的矮几上,声音压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今日是第十日了。”
白简之没回头,替叶南擦去了唇角溢出的药汁,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手握生杀大权的螣国掌权者。
“嗯。”他应了声,目光依旧胶着在叶南的脸上,“你们第九日才把他从地宫偷运出来,害他白白受了两日的折磨,若再过两日,本座也无力回天了。”
萧庚的脊背猛地绷紧,额角渗出细汗,膝盖往下沉了沉,几乎要跪下去:“弟子该死!皆因骁国守卫森严,我们不敢强来,恐打草惊蛇坏了大人的事。”
他抬眼飞快地瞥了白简之的侧脸,见那紧抿的唇线透着明显的不悦,心头一紧,忙又补充道,声音里添了几分刻意的宽慰:“但好在天可怜见,终究是把人平安接回来了,这一路虽险,却也足见大人与公子南的缘分深厚,历经这般磋磨都能化险为夷,日后定能终成眷属,是上天都在帮着大人您呢。”
白简之这才抬眼,目光扫过萧庚时,带着冷意,却没再斥责。
萧庚松了口气,连忙趁热打铁道:“大人早有准备,还魂丹效力更是惊人,按药性推算,再过三个时辰,公子南便能醒了。”
白简之缓缓松开叶南的手,指尖抽离时却在他的指节上轻轻捏了捏,仿佛那点触感一散,便怕再也抓不住。
“抽魂丸确实霸道,假死吊命,却伤神思,” 萧庚道,“他醒后,前尘往事大约会忘得干干净净。”
“忘干净了才好。”白简之眸子冰冷。
萧庚连忙躬身应是:“弟子已备好后续的温补药材,不出数月,定能将公子南的身子补回来。”
白简之笑了,那笑意很浅,只在唇角漾开。
“往后,他便是我一个人的了。”
“恭喜国师大人得偿所愿!” 萧庚连忙拱手:“只是公子南忘了前尘,与大人的情分需得重新培养,好在有的是时间,总能……”
“本座最不耐烦等。”白简之眸中戾气一闪而过。
萧庚 “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撞在地砖上发出闷响:“弟子失言!” 他慌忙低下头,不敢看白简之的眼。
白简之的手指轻拂过叶南的睫毛,那睫毛长而密,扫过他的指腹时,带了点心痒。
“很快,” 他对着昏迷的人轻声说,像是在宣告一个决定,“我要你打心底里认我,晨起为我研墨,入夜为我抚琴。”
他顿了顿,手指按压在叶南的唇上,力道渐渐加重:“若不听话,我只好把你锁在这寝殿里,让你日日夜夜只能看着我。”
窗外的雪下大了。
白简之收回手嗅了嗅,看着自己指腹沾染的一点药香,忽然觉得这香气醉人。
“厉翎若知道你活着,还与我在一起,会不会疯了?” 他笑出声,声音中有了刻意的挑衅,“可惜啊,他没机会,你只会记得我,记得螣国。”
他的手轻抚过叶南苍白的下颌线,声音低得像情人间的呢喃:“萧庚,你说,若是他醒了,还想着那个厉翎怎么办?”
萧庚呼吸一滞。
“若是他记起来了,拼了命也要回震国呢?” 白简之眼底闪过一丝残忍。
萧庚不敢接话。
白简之的声音冷厉如刀:“我会把他锁在这寝殿之中,一日三餐亲自喂他,夜里抱着他睡,他眼里只能看见我,心里只能装着我。”
萧庚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他知道白简之的偏执,一旦认定的人或事,便会用最极端的方式攥在手里。
当年有位大臣对国师大人的决策提出异议,第二日便被发现悬在宫门上,眼珠被挖去,只留下两个空洞的血窟窿。
“我会让他怀上我们的骨肉,”白简之俯身看向沉睡中的叶南,手指蹭过对方的脸颊,唇角勾起一抹近乎痴迷的笑,眸底翻涌着的光,像是已看见孩童绕膝的模样,“天地之间,就有了我和他的联系。”
他顿了顿,他抬手抚上叶南的心口,手指轻压着那处微弱的起伏,眸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若是他实在不听话……”
“我便让他再死一次,只是这次,我会陪着他,生同衾,死同穴,这样他就永远跑不掉了!”
萧庚听得牙齿都在打颤,连声道:“国,国师大人,公子南定会顺从于您。”
白简之这才满意,握住叶南的手,十指相扣:“他是我的,从生到死,只能是我的。”
白简之转头看向萧庚:“起来吧。”
萧庚连忙爬起来,垂着头站在一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成亲的事,准备得如何了?”白简缓缓站起来,语气平静却掩不住他眼底的冷。
萧庚连忙回道:“弟子已命人赶制公子南的喜服,选了旧历三月吉时,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公子南刚醒,恐怕……”
“恐怕什么?” 白简之打断他,眸色更沉,“他醒了,便是我的人,成亲是天经地义。”
萧庚吓得缩了缩脖子:“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公子南刚醒,身子骨还虚着,几个月也不一定能调理得很好,恐怕连新婚之夜都熬不住。”
“你以为我会像对待玩物一般待他?”白简之随即却又缓了语气,带着种诡异的温柔,“他是我的人,我自会疼惜,何况,他骨头硬,性子倔,我会让他心甘情愿地躺在我怀里。”
萧庚垂眼,低声应道:“大人考虑得周到。”
“婚服上绣上螣国的图腾,让他时时刻刻记得,自己是我的人,是螣国的人。”
萧庚躬身应是。
“育胎的事,怎么样了?” 白简之的眸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回国师大人,药庐那边已有三例成功了,都是从战俘里选的男子,如今都要满十月,就等结果了,只是叶允那边,弟子还未敢用。”
叶允是叶南同父异母的弟弟,如今正被软禁在螣国的地牢里,日子与囚徒无疑。
白简之走到窗边,唇角勾笑:“他与叶南同脉,体质差不离,叶允若能受住,叶南自然也能。”
萧庚的明白师父的打算,用一个孩子作为牵绊,把叶南牢牢困在螣国,困在这方寸宫墙里,让他前尘尽忘,眼中只有白简之一人。
“国师大人英明。” 萧庚低声奉承,额角的冷汗还未干透,“只是叶允那边,若要确保药效精准,弟子斗胆提议,最好由国师大人亲自……”
他话说到一半便卡住,随后声音越来越小,“亲自与他同房,毕竟是同脉,若能成功受孕,将来用在公子南身上,把握也更大些。”
白简之的目光猛地像冰刀刮过萧庚的脸,“放肆!”
萧庚 “噗通” 又跪在地上。
白简之的声音陡然转厉:“叶允也配?”
“弟子失言!弟子罪该万死!”
他不敢抬头,声音发颤:“可若是让其他男子尝试,药效如何全凭天意,实在有赌的成分,叶允与公子南同脉,只有……”
“闭嘴!” 白简之打断他,“本座的身子,除了叶南,谁也碰不得,以后再说一次这种胡话,我绝不饶你。”
“是,弟子知错!”萧庚垂着头,太清楚白简之的手段了。
那些地牢里的哀嚎、刑架上扭曲的血肉,早已是这位国师大人眼中再寻常不过的景致。
可偏偏对自己,他总留着宽容,只是这份宽容从来带着冰冷的界限,如同悬在头顶的剑,稍不留意便会落下来。
白简之走回床头,低头看着叶南沉睡的脸,眸色翻涌着偏执的占有欲,“叶允成了更好,若不成,是死是活,都与本座无关。”
萧庚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惊悸:“弟子这就去安排。”
“等等,院子里其他人都交代好了吗?” 白简之叫住他,“叶南醒后,若问起自己的身份,便说他受伤昏迷,一直在这里静养。”他顿了顿,补充道,“若是他想起什么不该想的,就给我灌安神汤,灌到他忘了为止。”
萧庚道:“弟子遵命。”
白简之颔首,示意他退下。
寝殿的门再次合上,殿内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烟缕在半空缓缓飘散。
他坐在床边,握住叶南的手,十指相扣,这一次,他握得很紧,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揉进他的骨血里。
“师兄,” 他对着昏迷的人轻声说,声音里有极度偏执的温柔,“很快,你就会完完全全属于我了,身与心,无一例外。”
室内袅袅青烟,映着白简之那张清绝却带着执念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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