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渊源

作者:死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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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苦真相的知情者和蒙在鼓里的幸福傻瓜


      西方天空还剩最后一抹玫瑰色,我站在古堡顶层的窗户边,透过彩绘的玻璃窗看庄园内绚烂的樱吹雪。
      透过几枝樱花树,我看到了岩崎澈和柳痕落茗。
      听说他们外出旅游逛遍了整个日本,回来后已是如胶似漆了。
      就像现在,落日余晖下,澈半躺在躺椅里,她坐在他身边,他跟她讲着话,唇畔荡漾着温柔如水的笑容,仿佛旭日下柔软湖光的潋滟,紫眸中的爱恋深浓得简直要溢出来了……
      他们嬉耍着,在躺椅上闹成一团。
      幸福得羡煞旁人呢……
      “很羡慕么?”
      突兀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打破我不经意露出的笑容,打碎我难得的平静。我吓了一大跳,匆忙回头,兰古斯-温德诺斯竟是到了我咫尺处,脸俯在我上方,宽阔的胸膛与我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
      我皱紧眉,想躲开他。
      他长长手臂一拦,双手撑在窗棂上,把我困在他胸膛和双臂之内的狭小空间。
      “羡慕他们吗?”他又问,笑容晦暗莫测,脸庞欺近,居高临下地俯视我,“羡慕那女孩能够得到爱,还是羡慕她能得到澈的爱?”
      “……你想干什么?”我退无可退,后背紧压在窗户玻璃上。
      他却没答我,偏头看了看窗外,忽地低笑一声:“啊,糟了。”
      我忙回头,看到片片落樱飞舞中,夕阳勾勒成一幅唯美的画,他们倒在草坪里深情拥吻……不,澈的眼跳跃出猩红的血光,动作激烈无比,隔着这么远我都能感觉到他不稳定的灵力!
      他失控了……
      突然,他死死闭上眼睛,仰天无声嘶吼一声,灵力平复,人无力地倒在柳痕落茗身上。柳痕落茗担忧地抚摸他的脸,他缓缓露出柔和的笑容,再睁眼时,眼里血光已退。
      “呵……澈这孩子,脾气跟明嘉不相上下地倔呢。”
      我转回头。
      兰古斯-温德诺斯眼中满是笑意,好似很开心。
      “你听说过□□关于澈的传言么?”
      我摇头。
      “传言说,岩崎家族的领导人□□旺盛,每夜都命人将一个处子送入他房间,次日抬出来的却是一具尸体。”
      我惊怔。
      “流言自然有夸大的成分,事实上,不是每夜一人,而是三天。当年澈的母亲妖吻蔷薇-嘤为她深爱的男人——澈的父亲,自我了断,她死后,澈换了血。把自己的血液抽光,灌入母亲的纯血,如此转化成了纯血种。实在是太莽撞了,转化失败就会灰飞烟灭,即使成功,也没那么容易适应过来。澈如今才二十几岁啊,血族里面绝对只是个孩子,却不得不三天吸食一个处子,这样庞大的需求,说是诅咒也不为过。”
      他忍俊不禁似的,摇着头笑出声来:“最可悲的是什么呢?为了不吓到他心爱的女孩,为了不让她心里难受,他已经一个多月没进食了。你看,他要失控了,呵……马上就要无可奈何地露出丑陋的本来面目了……”
      他哈哈大笑!
      “可到了这一步还没完。那女孩是半个精灵族,就像恶魔与天使,妖族与仙族,行动在自然之母怀抱中的精灵族怎么可能与龟缩在黑暗最深处的血族在一起呢?这种族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注定了澈不过是悲恋一场……”
      我心中愤怒顿生,想也没想一掌打过去!
      “看别人痛苦就让你这么开心吗?!”
      他轻而易举制住我,反握住我的手狠狠按在玻璃窗上!五指收紧,我手指骨咯咯作响,痛得挤出一声细碎的哭啼。
      “乔治亚白教你了?这一个月学的东西都忘光了么?”
      我挣扎着,身子紧压在玻璃上,艰难地道:“你不用担心……在别人面前,我自然会卑躬屈膝做个像样的奴隶!”
      “呵,那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话。”
      他松手,却转又扣住我下巴,收紧手指,低笑着迫近我:“想试试吗?”
      “……什么?”我下巴生疼,动不了,只能看着他一寸寸贴近我的唇。
      他冷笑道:“你不是很怀念吗?不是仍然思念着我、惦记着我吗?不是还抱着你那可怜的爱情不肯松手吗?哦,真可怜,我杀了你父母、朋友和你最爱的天使,你还是这么不争气地爱着我啊……”他低低地笑出声,“你知不知道,我杀你父母的时候,他们是什么表情?”
      “别说了……”
      他的鼻尖蹭到我的鼻尖,笑容转柔,一字字扎进我心口。
      “他们很惊讶呢。在死前最后一刻,你母亲还扯着你父亲的手,真奇怪,他们明明吵成那样了,她还挥刀砍过他的,怎么到了死时反而变成相亲相爱的模样?还有你父亲,更奇怪,他想喊你的名字,想告诉你有危险,可他上次对你施暴的时候还一副恨不得打死你的嘴脸呢。我实在想不通,真不知你们凡人怎么会别扭到这种地步。”
      “你住口!”
      我扑上去!
      他手一抬把我提起来!语速缓慢,一字一句道:“不过,我不能给他们呼救的机会。一剑贯穿气管,下一剑洞穿心脏,他们死得无声无息,连最后的呼唤也没来得及发出——噗通,倒地。呵……凄惨,真的凄惨极了。”
      我双脚悬空,无力蹬踹着,眼角接连不断滚出泪来,滑下脸颊,滴落在他手上。
      他手一松,我摔倒在地。
      “做了这些事的是我。可是你呢,还是恋恋不舍地爱着我。呵……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痴心的事吗?”他笑语,“嗯,是因为我赞美了你的文笔?你的厨艺?你毫不出众的容貌?还是因为我提供给你奢侈的享受,带你周游各地?唉……明嘉啊,几句浅薄的夸赞就让你美得连北都找不着了么?”他蹲下身,抚着我泪湿的脸颊诚恳地告诉我,“记住了,你比凡族任何一个普通女孩都廉价。”
      他笑了笑,眼眸冰冷萧索。
      “至少她们廉价得很明显,而你,自以为清高,用你那可笑的自尊来装饰你廉价的内心。一点金钱,几句赞美,若有若无的关心和体贴,就让你驯服得像只乖巧的狗。不再对着人乱吠,而是露出肚皮乞求抚摸。”
      他又低声笑起来,像柔滑流淌的夜曲,每个音符都展现出愉快的节奏。
      我吃力地坐起身,靠在墙角,闭着眼任由泪顺着脸颊滑落。
      “兰古斯-温德诺斯,羞辱我就让你这么开心么?”
      入夜了,月光透过彩窗笼在我身上,像满身的血。
      他坐在我对面,柔声道:“哦,亲爱的,试想一下,若是你等了几百年终于有机会报复你恨入骨血的人……呵,若是你有机会报复我,你会不会用尽一切方法折磨我、伤害我,恨不得把世上所有刑罚都加诸在我身上,恨不得让我死上千万遍来消解心头之恨?”
      “我不会。”
      走廊忽然一片死寂。
      他一手掐住我的脖子!
      “……说实话。”
      我仰头,闭眼流着泪,哭得声嘶力竭:“我不会折磨你,我也不想报复你,那太累了,也太痛了。我只想让你重新回到阳光下活着,然后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真是精彩的谎言,前世的你若有这本事,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他手指松了又紧,“睁开眼,怕我看穿你的欺骗么?”
      我低低笑起来,睁开眼看他,从他银眸中看见自己水洗后澄澈又空旷的眼睛。
      “我不是神,从来都不是。”
      “呵……原来你是这么爱我吗?不管怎么对你,你都只会对我摇尾巴是吗?很不错,不如我奖励奖励你?”
      他身子风一般飘忽过来,手指上移固定住我脑袋,脸一偏咬住我的唇!身体也迫不及待靠近,把我压倒,想要揉碎我一样狠狠裹进怀里……
      鲜血淋漓……
      好痛,好痛。
      这般轻蔑与鄙夷,好似我是这世上最腥臭的垃圾。
      兰古斯-温德诺斯,最软弱的一处我已展现给你,双手奉上,你不要,那就算了。
      我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推开他!
      踉跄着站起身,用力擦去嘴角的血。
      “兰古斯-温德诺斯,请你以后别再做这种暧昧游戏了。女人的心太脆弱,太容易动摇了。所以,”我摇了摇头,沉重而缓慢,说这句话花掉了毕生的气力,“请你……让我坚定地恨你吧。”
      我和柳痕落茗的再一次见面不是在落樱飘舞的樱花树下,也不是在一个月华皎皎的美妙夜晚。
      在一场宴会上。吸血鬼的宴会。
      那是一个暴雨之夜,让我恐惧的暴风雨。
      一场揭露了悲惨真相的宴会,一场揭开了我饲奴生涯帷幕的宴会。
      饲奴的职责是什么?
      提供鲜血。
      不是为一个人,是为一场宴会。
      那个夜晚永生难忘。
      装潢豪华的宫殿大厅,金碧辉煌,水晶杯盏,金红吊灯,铺满大厅的红色地毯。
      贵族们相拥起舞,踩着流水般潺潺涌动的古典舞曲,或三三两两低声谈笑,手里托着一杯血红液体。阳台的窗帘拉了一半,月光泼洒,整座大厅漆上一层银色。
      兰古斯-温德诺斯坐在二楼笑看楼下的光影交织,多离托亚姐弟、星控和乔治亚陪伴在他身旁,澈立在楼梯阴影里,脸色晦暗。
      我在最高处观望到了一切。
      大厅中央有一座酒杯磊成的小山,晶莹剔透,小山上方有一展巨大而精美的莲花状吊灯。我就被捆在莲花花蕊里,大股大股鲜血从断裂的手腕脚腕喷涌出来,血顺着花蕊里凿刻好的通道,汇集到花瓣,一颗颗滴落,连成一线线血红珠帘,注入吊灯下方的酒盏里。
      想来这情景是极美的,像一朵滴蜜的血色喷泉。
      我从疼痛,到麻痹,到寒冷,到虚脱,最后木头一样瘫在吊灯里,并没耗费多少时间。
      宴会开始前,星控要把带针头的透明软管扎进我血管时,澈惊怔地向兰古斯-温德诺斯投以疑问的目光。
      他则笑笑,不以为意地随口道:“不必在意,澈,这在血界是常事。召开宴会的贵族总要拿出他最珍贵的食物分享给大家的,虽说通常是三四人,但这种小规模的宴会,相信明嘉一个人担当得了。”
      说罢侧头笑问我:“是不是,明嘉?”
      我沉默着,任星控把粗大的针头扎进胳膊里,咬着牙没有出声呼痛。
      “这是血界贵族们专为饲奴定制的莲花灯,采血极为便利,也是所有器具中最温和的一个了。”兰古斯-温德诺斯身体后倾靠着座椅,姿态闲雅,只一双眼深深盯着我不放,“等到了血界,你有机会尝试各种各样的采血仪器,现在,我们先慢慢来。”
      星控拿起第二根软管时,他突然道:“慢着。”
      星控停手。
      我视线被泪水模糊了,隐约看见他思忖的模样和他身后多离托亚-雪洛的幽暗表情。
      我现在终于明白,他和雪沫眼里的忧虑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们早就知道了……那是当然的,他一开始就是这个目的,他们只是陪着他演了一出戏而已。他们是他的手下,当然为他是从。
      “把抽血针撤了,砍断她手脚。”
      “大人,砍断手脚导致的大出血,可能无法使她撑到宴会最后。”星控提醒着,一贯的毫无感情。
      兰古斯-温德诺斯笑道:“第一次采血,一整夜挂在上面,我怕她会疯啊……等酒杯盛满两轮,就把她放下来吧。”
      “是。”星控应了声,拔掉针管,挥起匕首干脆利落地砍了我手腕脚腕。
      血液倾颓,花瓣眨眼变成绯色。
      吊灯缓缓升起。
      澈的视线随吊灯上升而移动,唇动了动,终是没有阻止,也阻止不了。
      我不知道自己躺在吊灯里多久了,我四肢冰凉,手脚抽搐,那种血液匮乏的疼痛是我根本难以想象的。
      我闭上眼,头晕晕的,呼吸迟缓。
      我已经听不到音乐和人的吵闹声……时间流逝得很慢很慢,呼吸声很响很响,我听得见自己心脏一下下虚弱无力的搏动声,耳膜嗡嗡作响。
      “亲王大人,这是您从何处找到的美味?我行走凡界几百年,从未品尝过这般快美的滋味!”
      “是啊,如同甜蜜的毒酒般……亲王大人,等您离开了凡界,我恐怕会思念着这味道饥渴而死的!”
      “明明只是一平庸凡族女孩,血味竟甘美到这种地步!神明之血也不过如此了吧!”
      神明之血?
      我一下惊醒过来。
      “恕我斗胆,亲王大人有没有意向分享这只饲奴?”
      “嗬!不要痴心妄想了,吉尔特!就算亲王有心分享,也远轮不到你!想必血界大贵族们都会为这绝无仅有的美味你争我抢挤破脑袋!”
      “呵……分享么?听起来挺有趣的。”
      兰古斯-温德诺斯一开口,大厅所有人都停止了讲话。众人仰望他,膜拜他,如拥簇在帝王脚下的蝼蚁。
      “兰古斯家素以卑鄙贪婪闻名,倒不如趁这次机会,展示一番我兰古斯家族的宽容大度呢……”
      “是啊!正巧一年一度的王城圣典将要开始了,届时全血界的大贵族和爵士贵族齐聚王城,定会为您的慷慨心怀感激!”
      一片祝贺鼓舞之声……
      兰古斯-温德诺斯倏然起身,衣摆扬起,大笑道:“那就请各位开怀畅饮吧!这次以后,可就再没第二次机会品尝这绝顶盛宴了。”
      “多谢亲王大人——”
      他们齐齐行礼,纷纷去拿酒杯,不一会,酒杯小山就空了,佣人推着第二座小山到吊灯下。
      第二轮了……
      我浑浑噩噩地想。
      按捺着自己快爆炸的心脏……
      他说得对,若是真把我挂在这里一整夜,我真会疯的,我现在都快死了……
      就在这一刻,砰一声,大门被人推开,从未闻到过的空灵血香灌入我的鼻腔……我一惊,软塌塌的残臂缩了一下——
      是柳痕落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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