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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洁女
二人来到石碑处时,前来验血无果的百姓陆陆续续都离开了,黑黢黢的石碑依旧只有两道光芒亮着,映射出百姓们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四周静悄一片,就像是关上了一道看不见的门,隔绝了神话与平凡两个世界。
“等到过年的时候,差不多朝荣国所有人都验过了。”邱梧和容珠来到石碑前。月亮从云层里露出一角,淡淡的月光笼在石碑周身形成一圈白色的光芒。
“邱梧,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容珠走近石碑,“还没来验血的人已经不多了,难道那么多验过血的人就没有一个人能点亮石碑?石碑要求的人真的存在吗?”
邱梧道:“天师占卜说当所有点亮石碑的人聚集在一起时就能形成天之力,彻底诛杀魔龙,而且魔龙也说过类似的话,我想,朝荣国内一定有其他点亮石碑的人。”
容珠愁闷道:“我是因奚昤的神力才点亮的石碑,但我并不具备无私之爱,如果将来有一天这七个人都找到了,那我也不懂如何施展无私之力,又怎么和他们一起创造天之力呢?”
邱梧心知容珠之所以来石碑这里或许是因为她没能改变黑兔子而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安慰道:“将来不知是何时,你又怎知将来的你不可以?”
是啊……一年以前,容珠还是一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废物,现在已经可以正常修炼了。人生变幻莫测,永远无法预料将来之事。
“很多时候上天在我们身上安排一些东西时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真正的意义需要我们自己去探寻,正如应白本不属于朝荣国,我本也可能一辈子不会遇见他,但他无意间发现了海屏障,来到了这里,本来不可能发生的事变得可能了,我遇见了他,以为上天安排他来到我身边就是为了给我一个完美的爱情。”
邱梧平静地叙说着,“但现在想来,上天想告诉我的根本不是这个。它想告诉我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朝荣国一个国家,在应白生活的世界里,人和人之间的残忍与冷酷是彻底超脱我们认知的,我应该思考,为什么会有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容珠看着邱梧认真深远的目光,心头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邱梧看向皇宫的方向:“我起初的确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陛下性情大变,变成了似乎和应白那个世界里一样的人,我才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又想,如果朝荣国将来有一天变成了你们所生活的那个世界,那海屏障是不是就会消失了?海屏障之所以存在不就是为了隔开原本并不相同的世界吗?
“又或者,这个世界本就不应该被隔开,那当初是谁设下的海屏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邱梧回头看着容珠,“曾经的我一心一意认为应白生活的世界是人间地狱,我满脑子都希望应白能永远在朝荣国居住,而就在几天前,我突然意识到我们面临的似乎不止是魔龙问题,我怀疑我们在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我说不上来,就好像……”
邱梧垂眸,眉头紧蹙,在奋力捋顺自己的想法,“就好像这个世界,我是说整个世界,朝荣国和你们所在的世界,在很久以前犯了一个错误……”
草丛中传出一阵响动,金毛摇晃着蒲公英似的大尾巴,绕着石碑不停地闻,然后抬起了一条腿……
“我怀疑设下海屏障是一个错误,或许世界不应该被分开……”邱梧似乎词尽了,她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她看着容珠正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意识到刚才说的话可能太匪夷所思,又补充道:“这都是我瞎想的,你不要笑话我。”
“没有!”容珠立刻道,她目光惊愕,但不是看一个疯子似的惊愕,就好像突然看到了一个光辉璀璨的宝藏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样。
她上前抓住邱梧的手腕惊喜道:“邱梧!你知道吗,你跟我们想的一模一样!你快来!”
她把邱梧拉到了石碑前,十分激动道:“邱梧,如果你的血不能点亮石碑,那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更没有人能点亮石碑了!你聪慧通透,又能凭自己的意志抵抗魔龙对你的蛊惑,这足以证明你有着旁人没有的绝佳品质!”
她握紧了邱梧的手认真道:“你一定要再试一试。”
容珠过于认真明亮的目光让邱梧一瞬间木讷了,她还没从容珠认可她方才说的话中反应过来就听到对方突然说让她点亮石碑,“可……我已经试过了……我的血不能……”
“邱梧!朝荣国没有多少人还没试血了,如果点亮石碑的人真的存在,那就说明没点亮石碑的人不一定永远不能点亮,就像你说的,有些事情要自己体会领悟才能知道真正的意义,此时的你和当时点亮石碑的你已经不是同一个你了!”
容珠的声音如打鼓似的敲击着邱梧的心脏,她的瞳孔渐渐放大,心砰砰直跳,被容珠握着的手在微微颤抖。
“再试试吧邱梧。”
邱梧忽然觉得身体一麻,微风轻轻吹动着她的发丝,满天星辰铺洒在空中,是一个欣赏夜景的美好夜晚。
她有些动容地看着石碑,紧握的手在踌躇良久后终于抬起,她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因为按耐不住的激动而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邱梧丝毫未觉,她将凝了血珠的手指慢慢伸向石碑,然后轻轻一划,一道鲜红的血渍醒目地呈现在石碑上。
二人屏住呼吸。
石碑一点点将血迹吸收进去,紧随着一道耀眼的紫光乍现。
此时此刻,二人都心知发生了何事,邱梧忍耐不住心头的惊讶和激动,露出双眼迎着这道刺眼的紫光看去。
紫光仿佛是今夜最耀眼的星辰,它分散成无数颗细碎的星点在石碑前飘荡,最终在第二行第二道印记中汇聚,就此诞生了石碑上的第三道光辉。
“容珠……”邱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
容珠甚至觉得此刻的心情比她当初自己点亮石碑时还要激动,“我就说!一定是这样的!”
“旺旺!”金毛站在石碑前疯狂摇着尾巴。
邱梧心潮澎湃,这是她心里一直希望发生的事情,站在修炼者的角度上,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为朝荣国降妖除魔,维护世间安定,自然希望自己的血能够点亮石碑。
她第一次试的时候石碑没有反应,当时的失望不言而喻,她不认为自己不优秀,不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她还怀疑过石碑的可靠性,她的血怎么会没能点亮石碑?
原来这一切都差一个契机。
因为魔龙,邱梧才激发了真正的自己,才有后来的想法和猜测,她凭自己战胜了魔龙的精神控制,实现了自我蜕变,点亮了石碑。
她抑制不住骄傲的心,随后意识到眼前的荣誉还是经容珠提醒才实现的,她抱向她,十分感激地说:“谢谢你容珠!没有你我不会点亮它,如果不是你,谁还会想到没能点亮石碑的人还有可能点亮呢?”
对于朝荣国而言,又找到一个能诛杀魔龙的人是意外之喜。
对容珠和邱梧而言,她们今晚所得到的惊喜远远不止这些。
*
第二日一早,沈宫主就出门朝拜了,邱梧并没有将自己点亮石碑的事告诉除了容珠以外的任何人。
邱梧跟容珠解释:“今日是行刑日,母亲用两天的时间召集了反对此次行刑的各派掌门,希望在今日能再次尝试阻止陛下的行为。”
她这么一说,容珠就知道邱梧为什么没有声张了。
行刑时刻定在正午,街道上已经拥堵一片,本地的百姓和外地的百姓叽里呱啦说着各自的语言,混合在一起完全听不懂究竟在说什么,但从语气中听来,大多是愤慨的。
容珠、邱梧和上官琛挤在人群中缓慢地前进,应白在喝了几天药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从容珠口中听说如今赵皇帝的所作所为正朝着圣灵宫里的圣灵品性发展后,一直在缄默沉思。
容珠问他先前经历了什么才受这么重的伤,应白说此事说来话长,等今日之事过了再细说。
通往刑场的道路其实并不远,但前来观看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将哪条路都堵得水泄不通。
赵皇帝也有意让所有人都知道对他不敬的下场,于是选择了一个场地十分空旷的的地方,以便容纳足够多的百姓。
“那是不是沈宫主?”容珠看到人群前方站着一个穿青衣的女人,邱梧和上官琛纷纷看去,众人艰难地在人群中往前挤。
“母亲,你找到了多少反对此次行刑的人?”邱梧好不容易站到了沈宫主身边,沈宫主正一脸严肃地跟邱宫主说话。
她严肃的脸又浮起一丝生气:“没有多少人愿意在今日出面阻止,我想上官宫主被罚一事让他们感觉到了危机。”
“自身危机有何重要?”上官琛气呼呼地看着站在人群中的其他掌门,有些掌门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装作跟旁人在严肃相谈。
“他们都是怎么了,朝荣国不该是这样的。”上官琛死死盯着那些不愿意看他的人。
忽然间人声鼎沸,群情激烈,那名即将被斩首的男子被几个狱卒架着胳膊上了邢台。
他面色灰白,目光空洞无神,眉宇间却又带着一点倔强。他被迫跪在地上,身上已经脏了的白色囚服赫然写着一个“罪”字。
场地后方的高台上,赵皇帝一身威仪站在木栏后面,他一露头,原先还激烈的议论声瞬间静默下来,所有人先静立片刻,随后才纷纷跪下,说着“陛下万岁”。
站在赵皇帝身后的是三皇子。三皇子面色暗沉,眉含愁思,左脸上还有几道红色的印记,在他这张比较英俊的脸上甚是突兀。
审判官看时候差不多了,他把手慢慢伸向桌上的木桶里准备拿斩首令牌,一双眼睛在观察着底下人群,似乎在等待着一个能让自己收手的机会。
“等等!”
审判官的手停滞在令牌上,目光快速在人群中锁定说话人。沈宫主和邱宫主以及其他门派的几个掌门纷纷站出来。
沈宫主言辞激愤道:“陛下,先王曾说唯有罪大恶极之人方对其斩首,此人所犯罪行只是言语不敬,并不在国法所列的罪大恶极行为之中,恳请陛下按照国法所言,将其关押在牢中十日,派礼官教导,不要施行斩首之酷刑。”
“恳请陛下三思,为君者当以仁德治天下,陛下从前一直施行仁政,朝荣国百姓无不爱戴于您,而今您受魔龙蛊惑乱了心性,唯有自我清醒才能解除这一术法,希望陛下时刻谨记自己是朝荣国的君主,谨记朝荣国的治世之道是以百姓为天。”
邱宫主和沈宫主相继说完后,其他愿意站出来的零星几个掌门也出言相劝。
即将面临斩首的男子目光动容,审判官依旧在扫视底下众人,赵皇帝的脸色不佳,僵持了一段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所有人都在仰头等待赵皇帝的最终决定。
“高高在上的赵皇帝,你是朝荣国的君王,朝荣国的国运都系在你身上,朝荣国百姓的生活也都仰仗你的作为,你能影响国家,你的目光能影响你。”
容珠都没意识到自己脑子里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希望赵皇帝改过自新,但直觉却在告诉她相反的答案,因为一切的一切从某个时候开始已经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进展,那才是他们真正要面临的,而赵皇帝只是开始。
她想从应白眼中看看他在想什么,他的气色如今已经回归正常了,只见他下巴微扬,双眸也在看着高处,却不是在看赵皇帝,好像赵皇帝此时不是站在高台里而是站在屋顶上。
高台上赵皇帝的身影动了动。
“行刑。”
结论已下,审判官从人群中收回目光,比第一次更加缓慢的伸手去拿令牌,“当啷”一声,再没有转机。
沈宫主握了握拳。
刽子手仰头灌了一口酒,对着手里的斩刀像发洪水似的喷了出来,目光聚焦在这名男子的后脖颈处,亮白锋利的刀刃直劈而下。
邱梧和沈宫主同时要出手,刑台上突然又传来一声“当啷”响,尖锐刺耳的兵刃相交之声冲击在场每一个人。
刽子手手中的砍刀重重地摔在地上,以为自己马上要死了的那名男子紧紧地闭着眼,但过了许久都没有意识到死亡的痛,反而还听见了一道陌生的女子声音:
“陛下不仁,我等何必奉你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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