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反派一起改命

　　东方凛边走边催动内力，周身腾起细密的水雾，行至客房门前时，发丝与衣角已干透如新。

　　“敲门。”

　　黑石立刻听令，重敲了三声，但房内无人应声，转头回视他。

　　东方凛上前推开门，进门就看向褪色的黄花梨木床。床前掉了半幅破床帘，裂口新鲜像是被人强行扯断。另半幅白纱床帘被门缝里溜进的晚风吹得微微鼓起。

　　床上的人却一动不动。

　　他眼神一凝，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拉开床帘，看到床上人胸脯上下起伏。

　　夕阳余辉照在她脸上，衬得她脸色白得发亮，连额角的淡青色血管都隐约可见，却不见多少血色。

　　她嘴角勾起，似沉入美梦。

　　东方凛以目示意黑石。黑石立刻上前叫道：“杨小姐。”

　　连叫了三声，床上人皱眉，嘴里嘟噜：“讨厌，别吵！”以手掩脸，转过身去。

　　黑石惊得瞪大了眼，搓着手无奈看向东方凛。

　　东方凛微摇头，领头往外走，转身时嘴角微勾。

　　“狸儿回来后，让她来见我。”

　　“是，香主。”

　　门啪得一声关上，杨洁立刻睁眼，眼神清亮得像刚磨好的匕首，一点睡意都无。

　　她坐起身转头看向紧闭的木门。

　　“金蝶，他的情绪如何？”她在心中问。

　　“平静得像……无风的水面？”金蝶一脸呆滞，悬停在精神世界半空，好似被糨糊粘住了。

　　“平静？不，这应是——”杨洁顿了一下冷笑，“冰封。”

　　金蝶追问：“他为什么恢复得如此快？”

　　杨洁目光一凛，“这家伙情绪控制力超强！”

　　金蝶飞到她面前，好奇宝宝一般问：“小洁，你为什么要装睡啊？”

　　她敲了敲它闪亮的翅膀，“金蝶，这叫策略性示弱，学着点。”

　　金蝶翅膀爆出无数细小金星，乖乖停在她肩膀上，小翅膀慢慢张合着，似在思索这番话。

　　她单手托着腮，望着闪亮的精神世界穹顶，“想对付他，我们要更谨慎小心了。”

　　然后，她想起东方香主临走时说的话。阿狸还没回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走廊上，东方凛看了一下客房门，边走边吩咐黑石：“让厨娘再给她送饭。”

　　黑石眼神清澈，拍着胸口道：“香主放心，我让王嫂去弄醒她。”

　　香主眼角斜飞，睨了他一眼。

　　黑石感到冷意，神情茫然而无辜，抓抓脑袋补充：“嗯，我让王嫂守着她，定叫她把饭吃下去。”

　　香主直接转身，朝自己卧室走了。

　　到底是啥子意思嘛？

　　他望着香主背影满头问号，只能去厨房找人，心想：“要是狸儿在这就好了。”

　　杨洁正担心阿狸，听到门再次被敲响了。她刚一躺下，门一下被拉开。

　　“王婶，你去叫醒她。”一个熟悉的中气雄浑的小伙声音响起。

　　“好，黑统领。”一个陌生中年妇女的声音回应。

　　没感到东方香主的气息，她彻底放松下来。听到脚步声近了，她睁开眼，跟正拉床帘的妇人对视。

　　这妇人跟她目光刚一交接，就“啊”的一声，退了一步。这女人圆脸细眼，身材矮胖，除了面色红润，看不出特别。

　　杨洁眼波转向黑石，以眼神问询他来意。

　　黑石顿觉眼前一亮，心中不由啧啧称奇：“杨小姐的目光比前几日都明亮，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啊！”

　　他呆愣了一下，注意到杨小姐的目光停驻在自己身上，脸孔立即发热，重重咳嗽了一声。

　　那妇人被惊醒，惊讶地看了杨洁一眼，转头说：“黑统领你瞧，小姐她醒了。”

　　“王嫂，把晚饭端给她。”黑石抱臂守在床前，铁塔般的身躯把窗外霞光挡得严严实实，床前瞬时暗了下来。。

　　那妇人从一旁托盘里端起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上前斜坐在杨洁床沿边，用白瓷勺子小心搅动着。

　　杨洁扶着床栏坐起身，看两人这副架势，无奈问：“你们这是要干嘛？”

　　黑石理所当然地说：“让你吃饭啊。”

　　不等杨洁反驳，他对那妇人吩咐：“王嫂，快点喂她。”

　　他皱眉催促王嫂的样子，活像个操心猪崽吃不够的饲养员。

　　王嫂得了令，动作机械地舀起一勺粥，吹凉，递到杨洁嘴边。

　　杨洁偏头躲开勺子，皱眉问黑石，“谁让你这么做的？”

　　“香主。”

　　金蝶立刻在她脑海中嚷道：“哼，东方魔头派这小子来为难你！”

　　杨洁在心中回应：“应该不是。我看刚才那家伙看破我装睡，将计就计了。”

　　看黑石一脸坚持的样子，她又对金蝶笑道：“这人啊，就是一根筋。”

　　“看来阿狸还没回来，要不东方香主也不会派他来。”

　　嗅到小米香味，她刚好也饿了，便对王嫂伸手，“我自己吃。”

　　王嫂手一抖，粥碗差点滑落。

　　“给她吧。”黑石这次放行了。

　　然后，杨洁便在两双眼睛的密切注视下，喝下了最无语的一碗粥，把碗递回给王嫂，摇头示意不吃了。

　　黑石看了一眼托盘里自己让王嫂准备的丰盛肉菜和馍饼。

　　他皱眉不赞同地说：“杨小姐，你才吃这么一点吗？

　　“难怪，这么瘦了！”

　　看看，刚才说他是啥呢，这就嫌弃她瘦了。

　　杨洁斜睨他：“这是廖师傅给我订的餐食，你有意见啊？”

　　“原来是这样啊。”黑石愣住后恍然大悟，“不错，我们要遵照医嘱。”

　　杨洁不禁笑了，“阿狸回来没？”

　　“还没有。”黑石看向窗外暮色，“奇怪，她怎么还没回来，香主也在找她。”

　　“她好像去裁衣的陆婶那了。也许，你可以找人去寻寻看。”

　　“好，我这就让人去。”

　　黑石带着王嫂走了。杨洁看向窗外遮天的乌云，淅沥下个不停的雨，就像老天爷也多愁善感了一样。

　　黑石派来的人找到阿狸时，她正跟刑房的人在对峙。听说，东方香主找阿狸，刑房那边只好先放人。

　　阿狸施展轻功跑回竹楼，身上衣衫润湿了，几缕湿丝贴在圆脸上，显得脸瘦了一圈。

　　在昏黄的灯笼光下，她掏出手帕，抹去脸上湿意，随来找的她侍卫去见香主。

　　走廊上，黑石一见她归来，高兴地上前打招呼。

　　阿狸眼神飘忽，语气有些无力。

　　两人交错而过时，他看到她眼角发红，手上紧捏着帕子。

　　他转身看着阿狸的背影，直觉有哪里不对。

　　阿狸走到东方香主卧室门前时，他刚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中衣。听到叩门声，他让阿狸稍等，自己快速披上赤色外衫。

　　阿狸站在门口，忍不住瞄向客房方向，看到有温暖的烛光透过客房门缝传出来，眼神稍微亮了些。

　　门咔一声打开。

　　东方凛注意到阿狸的目光，皱眉看了过去，旋即转身回屋。

　　阿狸无声跟了进去，见香主静立在窗前，雨光和灯火汇聚一身，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她走到他身前三步处停住，“砰”一声跪下。

　　“香主，狸儿错了。”

　　“你错在哪里？”

　　“狸儿不该违反堂规，出手重伤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东方凛转头质问：“你既知堂规，为何要犯？”

　　阿狸眼一下红了，垂头低声道：“狸儿……错了。”

　　东方凛一步闪身到她身前，低头望着她，“素姨说你心意拳已经更上一层楼，能够收控自如。”

　　“你不该收不住力的。”

　　听出这话中的失望意味，阿狸抬头，眼中饱含泪光，“是啊，奴婢不该这样。”

　　“但奴婢忍不住，实在忍不住了！”她握紧的双拳在轻颤。

　　“忍？”

　　“看陆婶咒骂踢打二丫的样子，奴婢想到小时在家受的打骂，脑子瞬间一热，直接就出手了。”

　　东方凛摇头。

　　“等陆婶被我一拳打飞吐血倒地时，奴婢才惊醒过来。”阿狸眼中流泪，“香主明鉴，奴婢真不是有意的！”

　　“你后悔了吗？”东方凛剑眉一挑，双眸紧盯住她。

　　阿狸点头，继而摇头道：“奴婢不后悔打她，这人所作所为不配当一个母亲。”

　　“但我不该出手那么重。”

　　她坦然说出自己想法后，顿觉心中顺畅多了，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静待香主的处置。

　　想起二丫当时瞪大了眼，看自己九分恐惧夹着一分仇恨的眼神，她心中就如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双手紧抓着潮湿的裙边拧，把裙边捏得发皱变形。

　　这时，头顶似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陆婶在教育自己子女，阿狸你这么做是越矩。”

　　“不，香主不是这样的。”阿狸猛然抬头，“陆婶是因为奴婢先前教训了她一顿，才把气都发泄在二丫身上。”

　　“这事本就是奴婢引起的，不该让二丫来承受后果啊。所以，奴婢去解决这事，应该不算越界吧？”

　　“伶牙俐齿，也不知跟谁学的。”东方凛哂笑一声，“你解决事情的方式，就是把人打得半死？”

　　阿狸哑然，只能承认：“这点是奴婢做错了，甘受堂规处罚。”

　　“自作聪明，我想二丫也不会因此感激你吧？”

　　阿狸默默不语。

　　“你先前为什么要教训陆婶？”

　　阿狸愣了一下，“因为、因为这女人嘴碎，惹人讨厌。”

　　“你现在还替她隐瞒，是她让你这么做的。”声音严厉冰冷。

　　“这不关杨小姐的事，她没有！”阿狸好似被刺中的小兽，声调陡然尖利。

　　但看到香主脸色，她瞬间止声，然后小声辩解，“是奴婢自作主张教训了陆婶。”

　　东方凛的眸色更沉。

　　“狸儿，你的心乱了。”他沉默片刻，“去刑房吧。”

　　阿狸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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