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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侞卿反问道:“你觉得是他放了我们?”
“不然呢?”
桃心被问懵了,待细细一想明露今早所告知的全状,又结合着自己是在主屋的床上醒来的,难道这不足够说明是他一时心软放了她们?可瞧着侞卿那淡然的神情,又品出一丝异样来。
“难道不是他?”
侞卿一扯嘴角:“如果请我们入局也算是放的话,那确实算是他放了我们。”
桃心彻底被她绕迷糊了。
侞卿放下茶盏,取来一枚蜜桔架在暖火上烤着,不一会儿,清香弥漫整屋,她掰了一半,塞到桃心手中:“趁热吃。”
可桃心哪有心情吃果,目光紧紧锁在侞卿身上。
侞卿架不住她这副求贤若渴的模样,放下果瓣,慢慢开口:“我且问你,沈万安为何要将我关到柴房?”
桃心虽不知全貌,但从随遇和寻安口中也知晓点是因为寿面投毒一事,便照着所听答道:“可因投毒一事?”
侞卿两手一摊:“我压根没投毒,而沈万安也知道我没有投毒。”
“那他?”
眼见桃心的小脸皱成手中的蜜桔,侞卿抬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再想想,沈万安寿宴那日,可还有异常?”
要算起异常,那日靖王匆匆入府,又愤然离去绝对算得上一桩。
那靖王打从此番入京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闲云野鹤的传闻,反倒与世家大族来往频繁,想来来势汹汹。不过他毕竟是生于皇室,身上流着属于东篱皇室的血,既为同脉,为何不替自己一争?
输,不过一死。
普天之下,谁人能逃得过一死,但若是赢了……
桃心眼眸一沉。
诱惑太大。
“与靖王有关?”
侞卿赞许点点头,桃心继续往下想着。
靖王在外多年,如若真同她所猜那般有二心的话,武有齐家为靠,文则需更为强者来倚,而如今的东篱,能担得起他野心的,也只有沈万安了。
可那日靖王离开时面色铁青,俩人不像是谈拢的架势,而沈万安那只老狐狸更不像是能白白为旁人做嫁衣的善人。只怕皇家纷争他早已了然于心,将赌注压于一人身上的代价无人敢承,趋恶避善的事,他远比她们擅长得多。
再转念一想侞卿方才所提及的请她们入局,便也反应过来沈万安定然是故意向靖王漏出她要毒害他的消息,如此一来,靖王就算是对他的拒绝记恨在心,有如此顺风枝一抛,凡有风吹草动,侞卿这个‘近身人’自是行事方便。
若不出所料,想来不用三月,靖王的人一定会来找侞卿。
沈万安这是拿她做诱饵!
思及此,桃心愤然站起身,怒呵道:“阴险!”
侞卿瞧着桃心那反应想来她已经理清一半,笑吟吟道:“怎还这般沉不住气。”
“非也,实在是他沈万安欺人太甚!故意诬陷你下毒不说,还偏要拉着你做诱饵。谋害相爷是何等罪名,莫说到时靖王舍不舍得保你,恐怕此事一闹起来,沈万安直接杀了你平息纷议,到头来还不是你白白送了命……”
桃心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一时哽咽,等缓了片刻再一抬眼,却见侞卿仍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在不紧不慢吃着桔子。
“这都什么时候,怎还有心吃桔子……”
桃心小声嚷了一句,侞卿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我再问你,沈万安当初为何要救我?”
“自然是为己所用。”
桃心脱口而出完,立即顿悟过来侞卿的话外所指。她和她乃至她们,能留在府中无非只因一句‘有用’。
可就算如此,时间一长,人心都是肉长的,当真不会生出一点怜悯之意吗?
她同作为女子,自是瞧得出这段时日里,沈万安对于侞卿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绝非那般清白,日后若是此情加重,想来侞卿也不必吃那么多的苦头。如此一来借着沈万安的势,不比单打独斗要容易得多?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觉得沈万安待我不同,对吗?”
侞卿这么坦然一反问,桃心倒是有些错愕。
“你都知道?”
侞卿一笑,暂未着急答复。
她不是木头,更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自然懂得沈万安在她身上的诸多破例。正如桃心所想,打从搬来秋熙苑,她亦能察觉出沈万安待她不同,可纵使如此,沈万安可以有他想法变动,可以对她产生私情,生出怜悯,但她不可。
她很清楚她是作为他的刀、他的棋子,才随他回到东篱的,在离开东篱之前她都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或者眼下不仅于她,桃心等人也要时时铭记于心。
不到万不得已,将期望依附于他人,尤其依附于感情的对赌上,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侞卿对上桃心的目光,认真道:“你觉得他待我不同,所以更加气恼他用我做诱饵,那在你眼中,如今的我,是不是只能做他的宠妾?”
侞卿如此一问,桃心顿时哑然。
是啊,因为他对她的那点不同,她险些将她拘于这院内之地,认定她只能依靠男子的怜悯方得安稳。可倘若她真的是那种甘心守在宅院之辈,仰仗他人之势苟活于世,那她和阿姐何至于隐姓埋名来到东篱,助她一臂之力?
桃心面颊微红,低垂下头:“是我想浅了。”
侞卿瞧她这反应是彻底回味过来,失笑两声,继续烤着蜜桔:“什么想得深想得浅,无非是蹚过水便想再避开罢了。旁人可乱了心智,我们不能,也不敢。”
有的错误经历一世即可,若是再重蹈覆辙,岂不辜负天意?
“可你当真……”
桃心欲言又止。
侞卿笑答:“心如磐石,不可转也。”
见她回答得坚决,桃心也不好再追问,只将阿姐一早送来的密函递与她。
侞卿快速阅完,嘴角的笑容再一漾。
眉目全然舒展,尤若芙蕖。
桃心不禁一晃神,一时间竟与沈万安通了心思,如此绝色在前,就算他是罗刹转世恐也难控心智,只是瞧着侞卿这架势,此缘注定是无分。
桃心略微惋惜叹了一口气,眼前的侞卿却腾一下站起身:“替我更衣!”
*
“哎呦,可把杨姑娘给盼来了。”
一辆金顶马车在朱门停下,随即车上的娉婷女子抱着琵琶款款走了下来。三两小厮忙在前引路,越过曲径长廊,在暖阁处停了步。
“大人,杨姑娘来了。”
一小厮通报了一声,“吱呦”一声房门而开,点点幽香飘过,一清瘦男人走了出来。
“杨姑娘,里面请。”
男人客客气气,杨清雪简单行了一礼便也跟了进去,待四周小厮遣散,她这才放下琵琶,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周大人此番叫妾身进京,所为何事?”
周岩并未兜圈子:“半月后便是靖王的生辰,我要你入府替我取来一样东西。”
杨清雪沉吟片刻,略有迟疑。
周岩虽只是一区区侍郎,但他的长姐乃裕王侧妃。裕王本为先皇第三子,自幼与太子亲厚,自太子薨逝后,便鲜少参与朝政。这些年不似靖王那般逍遥在外,却也自守一方宅院,子嗣环绕,算得上是怡然自得。
可如今靖王回京,这看起来无忧无虑的裕王竟也按耐不住,不惜拐弯抹角至周岩这边来打探。
看来靖王这东风,还真是吹得猛烈。
“靖王顾及骨肉亲情,为缅怀文王之死并未宴请宾客,不知大人可有法子送妾身入府?”杨清雪一顿,“就算有法子,妾身听闻那靖王并非风流之辈,妾身出身低微,恐怕……”
杨清雪未说全,周岩却已懂,一副了然说道:“姑娘无需多虑,这京都谁人不知杨姑娘一手琵琶弹得精妙绝伦,上元佳节醉玉斋照例将举办灯会,届时还请姑娘赏面登台,弹奏一曲。”
说罢,他从袖中抽出一页古谱。
杨清雪看了一眼,将信将疑:“只弹这一曲即可?”
周岩笃定道:“只这一曲足以。”
杨清雪匆匆收了谱,便按原路出了府,马车绕过热闹前街,人群骤减,她这才一跃下车。又往东走了约百余米,一解身上的披风,拐进一破旧茅屋内。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只设一桌一椅一床,风一吹,随着她的脚步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她走进屋:“醒了?”
床上的女子闻声猛地一抬头,即便是被蒙了双目仍遮掩不住娟秀,想来也是个美人坯子。
“你是谁,为何要绑我?”
床上女子等了半晌也没有得到回复,正要挣扎起身,却被双腕间的绳索牵制重新跌到床上。腕间一阵火辣辣的灼痛,她有些恼怒,刚要再开口质问,就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所打断。
“那扣为死结,你若是还想保住你那双手,最好是乖乖待着。”
床上女子一听这话,瞬时停了手上的动作,估摸着声音的方位,讨好说道:“清雪虽一介女流,但对于京中各府也算是熟门熟路,不知能否帮得上姑娘?”
还在窗前赏雪的‘杨清雪’闻声一笑:“你倒是个伶俐的。放心,我不会伤你,等上元节一过,自会放了你。”
她款款回过身,一张娟秀的脸正与床上女子的脸相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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