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诗

　　时间过得飞快，半个学期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考完数学分析的期中考试之后，周知祎他们班的班长突然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参加一个竞赛。
　　“什么竞赛？”
　　“全国大学生节能减排大赛。”
　　参加比赛这件事，班长不是第一个来找她的人。
　　之前也有同学找过周知祎，问她参不参加数学建模大赛，还有报名刚刚结束的挑战者杯和世纪杯的比赛，都有人问过她。
　　但周知祎回去思索了一下，还是一个一个拒绝了。
　　首先是她才大一，东西都学得很浅很皮毛，如果就单纯找大一新生组个队，做出来项目质量肯定不高，最后肯定就是水一个完成度。
　　因为这些不像陈数与参加的那个，他们是有大二，大三，包括研究生参与的一个大项目，申报了课题，是申请专利，写了商业计划书的。
　　再一个呢，那几个来找她的同学也明确说了，就是想要加综测分。
　　他们要加综测来争取保研名额，但周知祎入学的时候就已经拿到了保证，只要她愿意，可以在T大一路本硕博读下去，她并没有这方面的压力。
　　所以与其浪费时间水一个综测，不如学好基础课，有时间看看书谈谈恋爱。
　　恰好，陈数与也忙到起飞。
　　他们那个课题是有时间准备和成果做出来的，不可能只走一个赛道，最近另一个含金量比较高的比赛开启报名了，沈遐迩带着陈数与和一队人准备新方向的资料和答辩。
　　但沈遐迩跟周知祎有点像，入学的时候学校也是给了保证的，本硕连读没有问题。
　　他今年是大三，读研的老师也已经联系好了，是老师主动找的他，一个老教授，带他看了一下自己的项目，研究方向，沈遐迩大致过了一遍，觉得没问题，就同意了。
　　结果人家老教授人老心不老，卷生卷死，沈遐迩才大三就把他直接当研0搞，论文什么的一篇篇发过来，每周还扯着他去听组会。
　　沈遐迩：“……”
　　本来就没时间，他最近又谈了个恋爱，还是很认真的那种。
　　所以没办法，大部分事儿都落在陈数与头上。
　　陈数与忙起来，就变成周知祎找他的时间多一点儿，有时候看着陈数与对着电脑屏幕啪嗒啪嗒地敲键盘，偶尔还会露出一点儿一言难尽的破防表情的时候，她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陈数与看着电脑，鼠标上下滑动，时不时在某一页面滞留几秒，然后改一两个细节。
　　但如果，他停的时间超过5秒，那么意味着，他将用接下来超过五分钟的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
　　一般是和人交涉的问题。
　　因为这个项目设计了三个学院的同学，又分了技术组，文字组，答辩组，统筹组什么的一大堆，交流起来特别费劲儿。
　　如果恰好遇到一个没有逻辑又讲不通的，陈数与很容易在电脑屏幕后无语。
　　这会儿就是，他有点心累地躺在椅子上，说：“有些小组项目，就让我知道什么叫1+1＜2。”
　　周知祎看热闹不嫌事大，往他嘴里塞水果：“就是，什么人啊。”
　　他咬着芒果，眼睛还看着电脑，含糊地说：“有些组没必要分。”
　　“可不嘛。”
　　“有些人也没必要招。”
　　“嗯呐。”
　　“……”
　　陈数与瞥她一眼，凉凉地说：“你就可劲敷衍我。”
　　周知祎：“哪有。”
　　“还在敷衍。”他脑袋转回去：“时间还不久呢，感情就淡了呗，行，可以，我理解，你不用管我的。”
　　“哎哎哎打住！”周知祎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西瓜：“你就说我是不是句句有回应？”
　　陈数与：“但件件没下落。”
　　周知祎：“……”
　　她也学陈数与：“那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原来在你心里，我说的话就是这样的，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高兴就好了。”
　　陈数与被反将一军，一时间说不出话。
　　看面前的人扬着唇笑得很猖狂。
　　得意洋洋。
　　“行。”他点点头，直起身靠过去，含住她的唇，在里边扫荡了一圈，又狠狠吸吮了两下，然后懒洋洋地躺回去。
　　“继续。”
　　他大爷一样地招招手。
　　周知祎被他出其不意地行为给猝不及防到了，好半天，指着他骂：“说不赢就咬人，你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可以，有来有回，你亲回来。”
　　周知祎：“……”
　　不要脸。
　　她缩回去做自己的作业。
　　他们专业没学Python，反而来学C语言，学就学了，老师课上得水平一般，周知祎做得很头疼，唉声叹气的，就差抓耳挠腮了。
　　“这么难？”
　　陈数与戳走了最后一块芒果，凑到她嘴边上。
　　周知祎扭头：“不吃，吃了好多了。”
　　她眉头皱着：“作业难做，那什么难吃啊。”
　　侧眼一瞥，陈数与自己把那块芒果吃了。
　　她于是感叹了句：“不像你，吃那么香。”
　　陈数与：？
　　不是？
　　这他还怎么咽得下去？

　　陈数与他们项目的准备时间已经不多了，十一月初，开始校内初选，以他们的质量和关注度，自然顺顺利利地通过了。
　　又过了两个星期，市级答辩在科大举行，全景都参与这个比赛的高校学子都来了，到最后一轮，陈数与意外地遇到了一个熟人——周泽安。
　　陈数与不负责答辩，但周泽安要负责答辩，两人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之后，周泽安走到前边台侧，陈数与回到下边位置。
　　周泽安老感觉不对劲。
　　他今天要答辩，穿的很正式，西装领带一个不少，准备了这么久，活到了决赛轮，心理自然还有些紧张。
　　陈数与无比自然地坐在下边，他位置排得还挺靠前，穿得也很舒适，休闲灰色大衣，里面搭着件白毛衣。
　　看见周泽安看着他，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陈数与抬眉，给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周泽安在看到这个手势的瞬间，福至心灵，明白什么不对了。
　　为什么那么像他是一个找工作的，来陈数与这里面试啊？？
　　关键是他这忐忑的心理，陈数与那松弛的态度，都对上了啊！
　　重点是——他为什么要比那个手势！
　　谁要你请啊？！
　　可是恰好还真轮到周泽安了，他拿着翻页笔走上台，还不忘瞪了陈数与一眼。
　　陈数与无辜眨眨眼。
　　他也不知道这人什么脾气，上台前还看着你，喊他了也不上，非要你得给他比个“请”，他才肯上去答辩。

　　结果不是当天出，周知祎快生日才出的。
　　他们的项目和周泽安都摘了金，算是比较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周知祎今年满十八岁，周曙然本来想要她提前两天回家，但周知祎虽然目前没结课的科目很少，冬至前一天却还有一门科目的期末考试，还是没有提前回。
　　生日那天，跟着陈数与一起回的。
　　生日宴是回云顶办的，周青发话的，人也来了很多，周岁秒都回来了，还有一堆大人们的九故十亲，来来往往很热闹。
　　周知祎是跟着周曙然一起去的，陈数与没同步，晚一点会带着礼到。
　　客人陆陆续续到了，周知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确实是有些拘束，很多的人她确实不认识，是周曙然。甚至是周青那一辈的朋友，他们不会谁都请，估计是关系相当不错的。
　　但没关系，认不认识都是相互的，周知祎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周知祎，彼此就交换一个笑脸，礼貌到了就行。
　　陈数与来的时候，周知祎明显松了口气。
　　终于来了个认识的。
　　手里还提着几个袋子，说是礼物。
　　周知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
　　昨天，她考完试之后，他们就回学校边上的房子了，熬到了凌晨，陈数与跟她说了生日快乐。
　　但没送她礼物。
　　她那时候心情挺不错的，没想这事儿，躺在床上忽然想起这遭事。
　　她的十八岁礼物。
　　成年礼物。
　　陈数与还没给她。
　　然后暗戳戳地等到今天。
　　周岁秒和周知祎一起站在门口，看周知祎眼睛都不眨，就那么看着人家手里的礼品袋子，伸手拍了下她的头。
　　太不礼貌了。
　　陈数与把东西递给周岁秒，轻笑着说：“没事。”
　　周知祎失望：“没有我的？”
　　陈数与：“自己去拆。”
　　周岁秒没眼看，转手又把袋子给了周知祎，看她站着么就也累了，指使：“拿着去里边拆，别被人看见了。”
　　周知祎顺理成章地溜了，上楼去了二楼阳台。
　　礼物是定做的一套首饰，从上到下，耳饰，项链，手链，很漂亮，也很合她心意。
　　也和她今天穿的衣服意外地配。
　　“我现在就换上。”
　　她以为这就是她的生日礼物。
　　陈数与扬了扬眉梢，没说话，配合地帮她戴上。
　　然后她舒舒服服地靠进懒人椅里头，转了个圈。
　　陈数与好笑：“不想下去啊。”
　　“多累啊，我都不太认识。”
　　这个生日宴里头，全是人脉，是周家，岑家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资源，周曙然在她十八岁的这一天，把它们打包一股脑送给了她。
　　对于这些，周知祎处理起来不能算厌烦，或者拘谨，该有的礼貌她不会少，在别人眼里她肯定是落落大方的。
　　只是在她心里，把要做的事情分成了三六九等，有些事情，像和陈数与谈恋爱，像学习成绩，在心里属于头等大事，是要认真去做的。
　　而有些事情，无论处理的时候花费了自己多大的精力，也只能叫应付。
　　处理好与他们的关系，就只能叫应付。
　　陈数与在她对面坐下，也窝进椅子里，微阖着眼，有些淡淡的疲色。
　　陈数与最近挺累的。
　　他的学校事儿不多，但家里事儿不少。
　　前几天，他期末考试考完，回了趟爷爷奶奶那里。
　　陈砺把他叫过去的，说实话，如果他没叫，过几天陈数与也会回去。
　　其实那天主要是处理霍梓浠的事情，霍梓浠艺考过了，结果最后差了一点儿，文化成绩没过线。
　　陈茜差点没气昏过去，当初她同意霍梓浠去读艺术就是因为他信誓旦旦跟她保证，自己就是文化成绩不突出，艺术过线了之后对文化的要求很低，他肯定考得上。
　　结果高考几天不知道怎么了，明显状态不行，整个人都颓了，一张漂亮脸蛋透着一股淡淡的死意，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看起来萎靡不振。
　　文化考得跟狗屎一样。
　　知道成绩之后，陈家和原家自然都不会接受他只有高中学历，压着他回去复读，他一开始自己理亏，认认真真读了两个月书，期间艺术也没停。
　　那段时间过去，不知道又受什么刺激，他想一出是一出，说自己不读了，要去韩国当练习生。
　　陈茜自然不同意。
　　霍梓浠第二天就收拾东西跑了，但他哪里跑得远，当天下午就被抓回来了，现在在陈砺面前倔着。
　　陈数与去的路上一直在想，霍梓浠这叛逆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昨天发了个大疯，今天理当遭受制裁，但把他叫过去——
　　——到底是起个什么作用啊？
　　他充其量就是那时候陪着他叛逆过一小段时间的表哥啊。
　　唱过两首歌的关系啊。
　　陈数与停了车，进门，还没换鞋就听见陈茜骂人的声音。
　　他绕过门口的屏风，看到某处时，微微顿了一下。
　　陈淮坐在沙发上。
　　他算是知道他爷爷打什么算盘了。
　　霍梓浠还在据理力争：“我又不缺钱，缺的是平台和机会，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陈茜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回去，继续复读，艺考还是文化我都随你了，这是我最大的让步，去韩国你想都别想。”
　　霍梓浠：“你拦不住我，我已经成年……”
　　“好了。”
　　陈砺看见陈数与进来了，敲了敲茶几，声音不大，但说出的话不怒自威，霍梓浠忿忿不平忿忿不平地瞪了他妈一眼，但没说话了。
　　“爷爷，姑姑，哥。”
　　陈数与目光在客厅扫了一圈，一一叫人。
　　陈砺慢条斯理地说：“梓浠，你这个事情呢，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回去高考，读文化。”
　　继续复读准备二战，而且还是再转回文化。
　　好狠。
　　陈数与感叹。
　　这不如要他的命。
　　霍梓浠当时就急了，火急火燎地说：“外公，不行啊……”
　　“哎，你别急。”陈砺抬手，示意他听完话：“还有一种选择，艺考没问题，要平台也可以，去盛天旗下的新特，让你哥哥带着你。”
　　他说完又指了指陈淮。
　　“当然，也要高考的。”
　　陈淮恰如其分地微笑，温和地说：“我自然是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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