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与幽灵先生约法三章

　　小天狼星提着克利切身上那块破布一样的衣服，把他拖进位于地下的厨房，随手丢在一边，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艾斯梅就跟在他们后面，一挥魔杖点亮了房间里所有昏暗的灯。

　　借着光亮，她终于看清这个家养小精灵的样子：和所有同类一样有一双大眼睛、一对大耳朵，以及一只尖长的鼻子。但不同于霍格沃茨厨房里那些开朗活泼的小精灵，克利切浑身散发出腐败的气味，一脸阴沉。

　　“少爷回来了。”克利切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腰，翻着大眼睛瞪向小天狼星，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被女主人除名的人回来了，从阿兹卡班回来了……”

　　等他完全站直身子，又立刻向小天狼星深鞠一躬，身子低得简直滑稽可笑，大鼻子压扁在地上。

　　“行了，把头抬起来。”小天狼星不耐烦地说。

　　克利切似乎不敢违抗直接的命令。不过，当他抬起头时，目光里分明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憎恨，“女主人不希望少爷回来。少爷是个讨厌的、忘恩负义的下流坯，伤透了他母亲的心……”

　　“我母亲没有心，克利切，她完全是靠怨恨维持生命的！”小天狼星抬起魔杖指着身前这个矮小的生物，威胁道：“我要求你向我如实坦白一件事。如果你再敢念叨那些废话，我就真的要杀人啦！”

　　克利切微微顿首，艾斯梅发现他的嘴唇还在无声地蠕动，显然是在默念什么。

　　小天狼星把手伸进夹克外套的口袋里，掏出那张从艾斯梅画册上复制出来的羊皮纸，塞到了克利切手里，语气严厉地问：“你见过这东西吗？”

　　克利切看也没看上面画着的挂坠盒就立刻否认，“没有，克利切没见过这东西。”

　　“你撒谎！”艾斯梅皱起眉头，被这冥顽不灵的家伙扰得有些烦躁，高声质问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挂坠盒是谁交给你的，克利切！”

　　听到“挂坠盒”这个词，年迈的家养小精灵才仔细看清画面上的图案，突然哆嗦着摇晃起来，像是遭遇了什么巨大而沉重的打击。

　　“你抖什么？”小天狼星疑惑不解地瞪着他，还对接下来将会听见的事实真相浑然不觉，“我命令你，告诉我关于这个挂坠盒的所有事！”

　　“哼，小天狼星少爷终于想起来关心雷古勒斯少爷了？”克利切怒视着他的主人，攥紧拳头，把手里的羊皮纸都攥得皱巴巴的。

　　“这和那个胆小鬼有什么关系？！”小天狼星还以为克利切纤细敏感的精神又出了什么问题，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但克利切高声叫起来，用他能用的最歇斯底里的语气说：“小天狼星少爷逃走了！但雷古勒斯少爷有自尊心，他知道布莱克这个姓氏和他纯正的血统意味着什么。所以雷古勒斯少爷十六岁时加入了黑魔王的组织，他那么自豪，那么自豪，那么快乐，能够效力于……”

　　“我说了！”这下小天狼星被彻底激怒了，魔杖直指克利切面门，再次警告，“再说废话我就杀了你！告诉我挂坠盒的事！”

　　“克利切才没有说废话，”小精灵抖得更厉害了，表情十分痛苦，“挂坠盒是雷古勒斯少爷交给克利切的，但克利切犯了错误，克利切没能执行少爷的命令……”他说到这，突然呜咽着哭了起来。

　　“这么说是他让你保管这么一件伏地魔的重要物品。”小天狼星轻笑一声，好像刚刚坐实了雷古勒斯对伏地魔的忠诚。

　　“不！雷古勒斯少爷用生命换下了黑魔王的挂坠盒！他命令克利切毁掉挂坠盒，但克利切……”他捂着脸，悲伤地痛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回荡在空旷的厨房里。

　　小天狼星怔住了，一时间不敢相信克利切的话。

　　“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克利切。”艾斯梅命令道，“说黑魔王是怎么选中你，说雷古勒斯是怎么换下挂坠盒。”

　　克利切拼命忍住眼泪，缓慢地说出了他一辈子也不敢忘的事，“有一天，雷古勒斯少爷说黑魔王要一个小精灵。雷古勒斯少爷贡献了克利切。这是一种荣耀，雷古勒斯少爷说，是他本人和克利切的荣耀。克利切必须去做黑魔王要求的一切事情……然后回家。”

　　厨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克利切的声音，不时伴随着几声不受控制的抽泣。

　　“黑魔王没告诉克利切要干什么，而是把克利切带到海边的一个山洞里。那是个大岩洞，洞中有一片黑色的大湖、有一条船……岛上有一个石盆，盛满魔药。黑魔王让克利切喝……”
　　“克利切喝了，喝的时候看到好多恐怖的景象……克利切的五脏六腑都着火了……克利切喊雷古勒斯少爷救救他，喊女主人，可黑魔王只是大笑……他逼克利切喝光了魔药，把一个挂坠盒丢进空盆中……又在盆里加满了魔药。”
　　“然后黑魔王上船走了，把克利切留在岛上……克利切需要水，于是爬到小岛边缘，去喝黑湖里的水……许多手，死人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把克利切拖了下去……但雷古勒斯少爷要克利切回家，所以……”

　　“你幻影移形了？”小天狼星出神地问。

　　“伏地魔犯下的第一个致命的错误。”艾斯梅解释道，“他轻视小精灵的力量，以为克利切必死无疑。但小精灵和巫师的魔法是不完全相同的。”

　　“继续，克利切。”小天狼星严厉的表情有所缓和，“后面发生了什么？”

　　“雷古勒斯少爷非常担心，非常担心。”克利切嘶声叫道，“他叫克利切躲起来，不要离开家门。过了一阵子……一天夜里，雷古勒斯少爷到碗柜来找克利切。雷古勒斯少爷显得怪怪的，不像平常的样子，克利切看得出他心里很乱……少爷叫克利切带他到岩洞去，就是克利切跟黑魔王去过的那个岩洞……”
　　“雷古勒斯少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挂坠盒，跟黑魔王的那个一样，”克利切说，泪水顺着他的长鼻子两边哗哗地流淌，“他叫克利切拿着它，等石盆干了之后，把挂坠盒调换一下……”

　　“他要自己喝下魔药，然后让你离开，对吗？”小天狼星麻木地说。艾斯梅能看到他鼓起的腮帮，显然是在拼命遏制什么。

　　克利切点点头，突然失声痛哭，“他命令克利切离开——不要管他。他叫克利切——回家——不许对女主人说他做的事——但是必须摧毁挂坠盒。克利切掉换了挂坠盒——眼睁睁看着……雷古勒斯少爷……被拖到水下……然后……”
　　“克利切犯了错，克利切没法在挂坠盒上面留下一点痕迹。”小精灵痛苦地嚎叫起来，“克利切试了所有的办法，所有的办法，可是没有一个，没有一个成功……盒子上有那么多强大的魔法，克利切相信只有从里面才能摧毁它，可是它打不开……”
　　“女主人悲伤得发了疯，因为雷古勒斯少爷失踪了。克利切不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不能，因为雷古勒斯少爷禁止他对家——家里人说岩洞里的事……”

　　克利切泣不成声，惹得艾斯梅也不禁眼眶发红。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厨房再次恢复宁静，小天狼星终于长舒一口气，用嘶哑的嗓音说：“我弟弟他……”艾斯梅安慰式地拍了拍他不再挺直的后背，“他一向是这么愚蠢。愚蠢的仁慈。”

　　可是家养小精灵听不懂他话里的悲切，横着眼叫骂起来，“小天狼星少爷没资格诋毁雷古勒斯少爷。小天狼星少爷逃走了！把维护家族荣耀的责任全压在雷古勒斯少爷身上，让我的女主人伤透了心！”

　　“克利切……”艾斯梅刚想出声解释什么，却被小天狼星抬手打断。

　　“他说得没错，艾斯梅。”小天狼星踉跄着跌坐在身边的藤椅上，眼神空洞，“我确实没为这个家做过什么贡献，因为我和他们的信仰不一样。但雷古勒斯……”他攥紧双拳抵在额头上，心情五味杂陈，沉声问：“克利切，那个挂坠盒现在在哪儿？”

　　“少爷要挂坠盒做什么？”克利切变得警惕起来，“那是雷古勒斯少爷交给克利切保管的东西。”

　　“我们要帮你毁掉它，克利切。”艾斯梅俯下身对他诚恳地说，“你没办法完成的事，由我们来做。”

　　没有人比这个宣誓终身为布莱克家族服务的家养小精灵更了解这栋废弃许久的老宅。克利切犹豫了一会，在确认过小天狼星不容置疑的眼神后，还是迈开步子晃悠悠离开厨房，带他们去找那个画在羊皮纸上的挂坠盒。

　　到处都是尘土，艾斯梅捂着鼻子，紧跟在克利切身后。她注意到小天狼星脚下的步子不稳，仍然魂不守舍，却没主动开口说什么，只是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自己消化这份迟到多年的情绪。

　　他们最后停在了客厅的玻璃门柜子前。克利切打开柜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从下层的隔板里涌了出来。那是克利切收藏的“宝物”——主人用过的东西、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和纳西莎·马尔福的照片、印着家族饰章的高脚杯，等等。

　　可是上层的东西却被摆放得十分整齐，在落满灰尘的隔板上躺着，像是很多年都没被人触碰过。

　　“哦这个。”小天狼星怔怔地抬手，拿起一只银鼻烟盒，却被那灰蒙蒙的东西狠狠咬了一口。不出几秒钟，被咬的那只手就结了一层难看的硬壳，好像戴了只粗糙的褐色手套。

　　艾斯梅立刻凑上去不安地捧起他那只手，皱着眉头问：“是黑魔法吗？梅林！要赶快处理……”

　　“没事，”他轻快地说，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睛又亮了起来，“只是肉瘤粉。这是我爸爸的老物件。”他用魔杖轻轻一点，手上的皮肤瞬间恢复正常。

　　他们的视线很快就落在一个金色的挂坠盒上。艾斯梅踮着脚尖，拿到了那个精致的纪念品盒。实物远比她想象中更沉，金子外壳上印了个蛇的图案。

　　“看来这就是了。”她把挂坠盒递给小天狼星。

　　“就为了这个小玩意儿，雷古勒斯甘愿丧命……”小天狼星用拇指抹了抹挂坠盒上的污渍，尝试打开它，却没有成功。

　　“它可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玩意儿。”艾斯梅不知道邓布利多有没有告诉其他人魂器的事，只能换另一种方式郑重地说：“它是我们的希望，是雷古勒斯用生命换来的希望。”

　　“我要去那个岩洞！”小天狼星突然振奋起来，急切地问：“你还能幻影移形去那个岩洞吧，克利切？”

　　“不行！那里很危险！”艾斯梅顿时浑身冷汗直冒，大脑飞速运转，想象可能造成的各种后果，“可能伏地魔就是想把你引去那里，也可能我们根本对付不了那些阴尸，走不到雷古勒斯丧命的地方。而且就算走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你去了那里又能怎么样？”

　　“我要带他回家，艾斯梅。还有他的挂坠盒，必须拿回来……只有这样大家才会知道他曾经付出过什么！”小天狼星沉了口气，暗自更笃定了一分，“只有我和克利切去，我来喝那些魔药，然后再让克利切带我回来。你现在就可以带着挂坠盒回去了！”

　　艾斯梅能看出他没在开玩笑。但这更让她恐惧——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拦住小天狼星——他一直是个急性子，天底下恐怕也只有邓布利多和詹姆·波特能劝他回心转意。

　　“不，等等，冷静点，小天狼星。”她紧紧攥住小天狼星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去，尽可能耐心地向他说明现在的情况，“你忘了我说过克利切并不可靠，他可以把你丢在那里自己回来。想想看吧，他是那么恨你！如果失去你，我们就失去了最忠实的伙伴，哈利就失去了他的教父。所以我请求你……别去……”

　　小天狼星垂下脑袋，陷入一阵长久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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