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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气
女子声音有些颤抖:“婢子是……是赵大人的婢女。”
“赵大人?”
“是药人院的管事,这里所有人都听他的。”
女子声音变得有些慌乱,竟不由带上一丝呜咽,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威胁吓到了。
“求女侠别杀我,我是被人关在这里的,我也是逼不得已……求女侠手下留情……”
听着她满是恐慌的声音,关思弦也有些不忍。
“我不杀你,但你要告诉我,你说的那位赵管事居室在何处。”
“我说!就在竹楼二层朝南的那间,”女子怯生生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女侠若是不放心,婢子可以带你去……”
关思弦眯了眯眼睛,落在她脸侧的目光带着几分怀疑,手上的力道未曾松懈半分。
女子眸中盈着泪光,话语有些怅然,“女侠不必担心我骗你。我知道,药人院不是个好地方,赵莫更是业障深重,可我逃不出去。”
“我本是余杭城中孙屠户的女儿,前月被他看上见色起意绑来这里。药人院中所有人都将我当成赵莫的妾室看待,可无人知晓,我每日遭他虐待……”
她颤抖着抬起双手,撩起袖子拨开腕间玉镯。
玉镯遮挡的地方,一道红痕泛青,清晰可见。
“我愿为女侠引路,只盼女侠得手可以救我出去,若是女侠无法将我带走……”
她咬了咬唇,柔声道:“那我也算做了件好事。”
关思弦目光掠过她腕间红痕,而后落在女子的侧脸。
她顿了顿,才松开挟持女子的力道,将簪子隐进袖中。
“好。我答应你。”
女子走在前方,引着关思弦向竹楼深处走去。
山上本就寒凉,而翠竹搭建而起的院落隔绝了寒意,与方才匆匆经过的外院冰冷亦是不同。
竹楼走廊错综复杂,她只能凭着记忆隐约分辨出大致方向。若是没有前方的女子引路,她一人寻路只怕已经迷失其中。
“女侠别担心。”
察觉关思弦四处张望的警惕目光,女子轻声道:“赵大人一早便出去了,现下正是药人试验的时间,守卫都在外院。便是碰见了,有我在他们也不会多问。”
关思弦脚步一顿,收回了视线笑道:“多谢姑娘。”
紧接着她又问道:“这竹院平日便是这样,不会有守卫驻守吗?”
“库房和都集中在外院,竹院说起来也不过是寝居。更何况药人院本就隐秘,如姑娘这般闯进来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关思弦抬手,轻抚在竹排制成的院墙上。竹墙表面光滑,触感微凉,随着二人轻缓的脚步行进,她掌心下感受到的震动微不可察。
“姑娘说赵莫一大早便出去了,可知赵莫今日去了何处?”
“这……”女子沉思片刻,“赵莫未曾提起,他很少离开药人院,也从不同我说这些。我只知他与人有约,匆匆忙忙便离开了,许是如之前一般下山去了。”
关思弦目光微微闪动。
为了避免因为来去行踪而暴露药人院的所在,所有进入药人院的人都很少离开,与人贩子对接的专人也只有定期外出。这是邹池从前同她说过的。
先前皇城郊外的管事是这样,赵莫想必也不例外。
而先前刘文豪与贺贵相约在垂云山下,大约便是为了方便与这管事赵莫相见。
而今日赵莫匆匆离去……
难道是邹池秘密调查贺家的事情被人察觉了?
关思弦心中一动,眉心不禁蹙起。
既然这样,只怕今日离开药人院后,想再动手便难了。她们必须重新打算。
女子引着关思弦来到一处木制阶梯旁。她站在阶梯边,侧身为关思弦让出一条路。
“赵莫的书房便在楼上,女侠请。”
关思弦看了她一眼,没有推脱,迈步走上阶梯。女子跟在她的身后。
二层寂静无声,不见人影。只有不远处转角的半扇窗敞开着,透出天光。
关思弦略微放下心来,向前方光亮处走去。
可她刚刚迈出去两步,却见窗子的另一侧露出一片衣角。
关思弦脚下一顿,脑海中瞬间明了。
这是竹楼最边缘的方向,窗边站的是那高处瞭望的侯府守卫!
她顿觉不妙,可正在这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有闯入者!”
窗边府卫转身赶来,关思弦暗道糟糕,下意识便要转身逃跑,却被身后的女子挡住了去路。
先前惊慌哽咽的模样荡然无存,女子张开双臂拦在她的面前,咬牙低声道:“你不要怪我。”
关思弦冷笑一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满是讽刺。
她早便怀疑眼前的女子,假意为自己引路不过是缓兵之计。左右她对药人院并不熟悉,只要女子将她稳住,将关思弦带到哪里还不是由她说了算?
药人院藏满了秘密,一个被抓来的普通婢女,竟能如此畅通无阻地四处走动穿行,甚至对竹楼和外院每一处都了如指掌。这可能吗?
更何况,从见到女子第一眼她便发现,女子鬓边的耳坠是余杭城当下最时兴的款式,玉镯也是上好的料子。哪怕这些她都看走了眼,却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女子身上那件嫩黄小袄甚至是关氏锦裁成的。
可即便她存有疑心,也决定冒险试探一回。
现在看来,她的决定是对的。
关思弦很快冷静下来,没有再跑。
只是就在府卫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她在脑中呼唤系统——
“系统,十秒回溯!”
系统没有出声,但关思弦只觉眼前的场景急速后退。
待到一片刺目的白光乍现又消散,她已经站在了阶梯旁,眼前是女子浅笑的容颜。
“赵莫的书房便在楼上,女侠请。”
关思弦审视的视线看着她的双眼,半晌不语,直到女子目光有些回避,她才轻笑一声:
“我对此处不熟悉,还要辛苦姑娘先行。”
女子笑容一顿,神色很快恢复自然,微微点头道:“阶梯有些陡,女侠当心。”
说罢她不再停留,提起裙摆踏上台阶。
可她刚刚走了几步,却没有听见身后的动静。女子侧脸回望过来,只见关思弦仍旧站在原地,微微仰首看着她。
女子心中瞬间明白过来,脸色微变。
她迅速转头看竹窗的方向,张嘴便要喊人。
可她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关思弦忽然跨步上前,抖开袖中药包捂住她的口鼻。
女子奋力抓着她的手腕不断挣扎,关思弦不敢松手,被她拉扯之下险些跌倒,后背狠狠撞上竹墙发出闷响。
“什么人!”
守卫听见阶梯处的动静,大喝一声飞奔而来!
关思弦咬了咬牙,也顾不上别的,只得松开女子往楼下跑。
可她刚转头准备跳下阶梯,却感觉脚下一紧,迈不开腿。
那女子昏过去的前一刻,竟用最后的力气抱住了她的双腿!
关思弦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顺着阶梯跌下去!
她下意识闭上双眼,抬起手臂挡在面前。
但下一刻,她却没有感受到坠地撞击的疼痛。
她落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被人稳稳接住,整个人贴在他的怀中。
温热的气息抚过头顶,关思弦微微一怔,不待站稳便要抬起头。
一只大手落在她的脑后,力道轻柔却不容抗拒,将她箍在身前,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她的眼前只余下一抹墨色,距离太近,连衣襟处的绣金纹饰都变得模糊,鼻息也被一缕淡淡的香气占据。
视线所及、鼻尖萦绕的,全都是一人。
让她几乎瞬间安下心来。
关思弦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她不知,邹池原来还有熏香的习惯,即便出门在外,即便他连夜从丹阳赶回来。
与那阵侵袭感官草药香不同,她分不清邹池用的是什么香,但很好闻,她……很喜欢。
她正神游着,忽然听见一道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几乎紧贴着脑后。
她不由一颤。
邹池瞬间察觉到她的细微反应,持刀的手一顿,将怀中的姑娘更揽紧了些。
在关思弦看不到的地方,那双桃花眸泛着阴冷之色,眼角溅上的一滴鲜血让他的面容更显凌厉,令人无端生寒。
他一手环着关思弦,抬膝顶上守卫腹部,借势抽出刺穿守卫心口的长刀。
守卫瞪大了双眼,却没有倒下,身体失了力气歪靠在阶梯边。
他张了张嘴,用尽最后的力气求援——
“入……”
他喉间刚刚发出第一个音,就被一道寒光斩断,彻底倒了下去。
鲜血溅出的瞬间,邹池抱紧关思弦迅速背过身,用后背挡下喷溅而出的污血。
“怎么样?还能走吗?”
邹池将她带到墙边,待她站稳后才缓缓松开身前的姑娘。他的目光有些紧张地落在她身上,确认她未曾受伤。
“我没事。”
关思弦摇了摇头,悄悄舒了一口气。
她的手还紧紧攥着那枚簪子,掌心全是汗。
方才跌下楼梯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还以为自己注定要被守卫追上。
幸好邹池听见动静来得及时,她只是有些意外竟然这么快。
邹池托住她的手,轻轻掰开女孩泛红的指尖,将簪子插回她的发间。
关思弦稍偏过头,这才发现万生烟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
他跨过守卫的尸体,往昏迷倒地的女子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不过片刻,女子便七窍流血。
关思弦微微蹙起眉,终究什么也没问,有些不忍地转过头。
血迹溅洒在墙边,好在此处光线昏暗,不易引人注意。
邹池二人将两具尸体拖走,藏进一旁的屋子。
关思弦眼尖,离开时摘走了女子腰间挂着的两把钥匙。
女子方才同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未知,但她多半是管事身边得他信任的人,这两把钥匙也说不定有用。
“这里的管事名为赵莫,据她所言赵莫的书房便在这一层。只是不知她口中有多少真话。”
“无妨,”邹池将刀身血渍在守卫身上擦了擦,随后收起长刀,“是真是假,我们自去辨别。”
三人离开屋子,沿着二层走廊逐间寻找。
旁的不知,但女子说得不错,除了先前站在窗边放哨的侯府守卫,他们没有再见到其他人。
竹院二楼多为居所,三人找了半晌也不曾发现有用的线索。
直到她们的脚步停在一间上了锁的房间。
万生烟望着眼前那枚铜锁,又看了看关思弦的钥匙,不由有些疑惑,“这……有可能是赵莫的房间吗?”
“不论是不是,先打开看看吧。”关思弦道。
随着钥匙试探转动,铜锁“咔哒”一声开启。
当屋门缓缓打开,浓郁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竹廊的微光照进屋内,关思弦看清了屋子里的场景。
屋子并不大,和方才那些屋室都不同,这里没有窗,方寸之间被各种大大小小的物品堆满。矮桌、木台上摆满了叫不上名字的草药与高矮不一的瓶罐,墙边的锅子正冒着热气。
而更令关思弦震惊的是,在这间堆满了药罐的房间里,竟挤下了六七人。她们的手脚无一例外被锁链牵制,将她们困在桌前,无法逃脱。
大门突然被打开,有人不待看清来人,便惊慌缩到木桌的角落。
站在桌边的男人没有动,他只是警惕地看向关思弦三人,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正在这时,角落里响起一阵锁链碰撞的声响。
一个套着粗布白衫的女子试探着走上前,却被绷直的锁链困在原地,再不能靠近一步。
她碎发下透出的目光带着希冀,声音有些颤抖。
“阿烟……是阿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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