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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 好歹算是干妈
吴辞抽的烟停产了,可能是因为售价过于便宜,质量过于低劣,渐渐地没人买也就没人生产了,这让吴辞纠结了很久,她不知道该怎样选择另一个牌子继续抽下去,就像是某种固定的东西被打破,后面便只能守着每一片碎片潦草的过生活。
吴辞很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累,每当这个时候,段娴和邹小田就会狠狠地教育她,段娴总是喜欢说吴辞被宠坏了,邹小田总是不理解,不就是感情嘛,哪有那么重要?
吴辞也不理解她们,段娴条件出众,身边那么多追求者围着,随便挑一个去爱不好吗?为什么一个也选不出来?为什么非要苦心经营事业?邹小田也一样,她千辛万苦终于从乡里调回了昌市,又和卫星哥闪电结婚,怀孕了还遮遮掩掩不说,吴辞也不理解她们,可是吴辞从来不会打扰她们的生活,更不会对她们的抉择评头论足。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吴辞的脑海里像是开了花,即使她紧闭双眼,眼前也会有一排一排的五彩字幕横向闪过,内容很随机,可能是“君子远庖厨”,可能是“病来如山倒”,可能是“经天纬地”也可能是“游刃有余”,这样的字幕往往会重复好几个小时,直到把吴辞折磨的精疲力尽,才会放她稍微入睡一会。
可是梦依然没有放过她。
好几次吴辞分明已经从噩梦中醒来,拿了枕边的手机看时间,也喝了口凉茶压惊,却依然能够看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遮着脸,从床底下朝床上爬过来;她不恐怖,反而有一种幽冷的美,她就那样爬着,却永远靠近不了床边,像是被定格在了跑步机上,始终隔着厚厚的头发瞪着吴辞。
还有一次,梦见很恐怖的丧尸,身边所有的人都跑向巨大卷帘门的外侧,只留吴辞一个人被关在门里面,身后的丧尸越来越多,她就被吓醒了,醒过来的吴辞依然不敢动,好像手脚一旦伸出去,就会被躲藏在暗处的丧尸抓个正着。
吴辞努力的凝神静气,想从安静的空气中听到点蛛丝马迹,却感觉胸口一沉,一个光头男人正从脚下朝她爬上来,他浑身没有一丝皮肤,空洞的眼眶、垂涎的嘴角和腐烂猩红的碎肉,一缕一缕的垂掉在半空,像被烧焦过一样,死死地趴在被子上面望着吴辞。
吴辞觉得自己肯定是生病了。
她开始想念曹若婧儿。
曹若婧儿走了,走得很是匆忙,甚至都没来得及打包些留在吴辞家里的衣服和包包,她信誓旦旦地告诉吴辞:“你等我,我肯定会出柜的,等我出柜了我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吴辞嘴上说着让她别逞强,回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好好照顾父母,不用非要回来,实际上内心深处还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现在的她明白了,她幻想的不是曹若婧儿能为了她出柜回来,而是有人愿意为了她出柜这件事,她不过是在用曹若婧儿治疗张瑾铭留下的伤,她眷恋这种藕断丝连的暧昧感觉,却不愿意真心实意的和曹若婧儿生活在一起。
果然是贱人呢,吴辞自己骂自己。
武叔的身体不好是吴辞后来才知道的事情,还是无意间看见武叔躲在卧室用针管扎自己肚子时才知道的,她跑去问郭顺英,郭顺英说:“别担心,只是糖尿病而已,那是在打胰岛素。”
吴辞虽然自己有病,但是她并不了解糖尿病,她以为糖尿病只是血糖高,不能吃糖而已,没想到武叔竟因为这个病,休假回了成市住院。
郭顺英自然是跟着他休假回了成市,昌市休假与内地不同,因为路途遥远,条件艰苦,在昌的内地干部回一趟家不容易,因此每年休假的时间有五十天,用以弥补整年的天伦之聚,郭顺英每年都是这样回家照顾母亲的,只不过今年带着武叔一起。
其实吴辞也休假了,但是一想到成市的房子里住了那么多人,新买的房子又还在装修不能住人,这次更是连武叔都回去了,她便瞒了郭顺英假装继续上班,实际上在家里躺尸了一个多月。
闲来吴辞打电话问郭顺英关于武叔的病情,她轻描淡写的说:“之前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现在没事了,武叔都出院了,能吃能喝的。”
“怎么会下病危通知书呢?”吴辞问。
郭顺英提高声音说道:“说是什么肾不好,还有什么心脏骤停的风险,糖尿病只是基础病,是诱因,哼,那些医生,就喜欢夸大其词吓唬人,就是想让你多住几天院,多骗点钱,你武叔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会像他们说的那么严重!”
吴辞没有多想,叮嘱郭顺英还是多花点心思照顾照顾武叔,顺便给姥姥带个好,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姥姥的声音说:“你怎么还不去做饭?你弟一会回来饿了就要吃饭,我看小武身体不好不能吃那么多肉,你就多做点,留着给你弟吃。”
吴辞快二十六岁了,虽然喜欢沉迷爱情,但也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傻女人,她知道很多事情,比如:吴安敦的新老婆很喜欢赌博,之前赢了一大笔钱,一家四口在成市买了一户顶层带花园的复式小楼;比如吴辞的大舅比郭顺英在街坊四邻里嘴里口碑好,因为房子写的他的名字,平时也是他在照顾姥姥,所以不明真相的群众以为是大舅出钱又出力照顾母亲,而郭顺英只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比如次松姐不止一次说要给吴辞介绍男朋友,实际上只是为了验证她会不会同意,是不是个同性恋;比如张瑾铭,她很早就和韩剑有了感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吴辞分开,所以情书事件发生后,她当机立断毅然决然的断了这份感情;比如李青菀,她刚参加工作便找了一个单位的副局长嫁了;比如郭芸,她和母亲坦白了自己在大学又找了一个女生谈恋爱,并且打算长相厮守,她母亲表示真要是这样,便从桥上跳下去。
吴辞还知道很多事,只是吴辞不说,也不会主动和别人谈起。
一个人在家的这段日子,她总是会想很多事情,好像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沉淀下来梳理往事,她整理了书柜里从1999年开始留存下来的日记、小说、留言本和信件,有很多人出现过,又有很多人悄悄的走了,她拿起一封江航曾经写给她的情书,看了又笑,笑了又哭,又拿起一本以前自己写的小说,青涩的语句,夹杂的错别字,无不提醒着她青春的美好。
她突然沉浸在了回味青春的过程中,回到了年少时的操场,回到了挥洒汗水的篮球架下,回到了宿舍,回到了网吧,回到了路边榕树下有一片水渍,张瑾铭骗她说是蚜虫尿尿了的那个时刻,她突然好想小咪和卓嘎,想她们一早就看穿了自己和张瑾铭之间的爱意,还愿意一直与自己情同姐妹的包容与情谊。
吴辞犹豫着要不要给她俩打个电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况且夜已深,大家应该都睡了,想起上次卓嘎结婚自己一直没有给她电话,又觉得现在这样打过去,卓嘎是会生气的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吴辞渐渐失去了与人沟通的能力,这种消失分为两端,外侧的一端表现在她越来越不喜欢见人,在办公室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聚餐,不喜欢凑热闹,能不出门绝对不会出门,偶尔逼着自己出门,会突然无助的蹲在马路中央哭泣;内侧的一端则表现在,她没有办法与亲近的朋友或者亲人交流,这种感觉近期尤为明显,她不知道该怎么与吴安敦相处,不知道该怎么与几个舅舅交谈,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咪卓嘎聊天。
就这么想着想着,天竟然都亮了,又是一夜未眠。
吴辞更加确定,自己应该是病了。
东升的旭日照耀着夜雨的凝聚,窗外散发着水气与阳光混合的味道,吴辞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趁着这个时间段去晨跑。
她简单的换了衣服球鞋,拿着手机出了门。
六点刚过,路上多了不少行人,卖早点的摊贩门口堆积着热气,吸引着大家靠近,山边的小路却空旷清爽,吴辞便一直在小路上来回绕圈奔跑。
过程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给张瑾铭打个电话吧”,这个念头没来由的萦绕在脑海中,随着吴辞的脚步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几乎控制了她的前进,她停在山边,掏出电话,拨打了那个烂熟于胸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吴辞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么早会不会打扰到别人休息,正怯懦的想要挂断电话,就听见张瑾铭的声音传来说:“小白,一大早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我失眠了,所以打电话叫你起床上厕所!”吴辞支支吾吾的开了个玩笑。
“你是不是知道我也没睡好,心有灵犀,所以给我打了电话?”张瑾铭问。
“你为什么没睡好?加班了吗?”吴辞说。
张瑾铭嘻嘻笑了一笑说:“不是加班,是我儿子,哭了一晚上,吵得我根本睡不着。”
吴辞连忙掏了一根烟,颤抖着点上,然后假装平静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有的儿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儿子过几天就满月了,之前还想着要告诉你的,总是忙忘,你倒好,先打过来了,这还不是心有灵犀?”
“别拿心有灵犀来诓骗我,你是不是就是想在儿子满月的时候告诉我,然后好让我准备满月礼物?”
“嘿嘿,你怎么这么聪明,既然如此,那你要给我儿子准备什么礼物啊?”
吴辞想了想说:“那我打个纯金的长命锁好了。”
“哈哈哈,虽然有点俗,但是我喜欢,我就喜欢金子。”
“这是给儿子的,又不是给你的,你喜欢有什么用!”
“你好歹也算是我儿子的干妈……呃,怎么这么别扭,反正我不管,那我就等着收礼物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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