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灵宠要翻身(双重生)

作者:猫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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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沦(下)


      原本如冰似雪的冷峻面容终于染上一丝血色,是情动的神态,令君息端想起曾经纯粹而真挚的学兄。

      倘若他们后来没有走上祭台,倘若没有传世律令和天道的束缚,他的学兄也应当是眼前的模样,而非后来那个眼中尽是占有、控制、疯狂的阴鸷魔鬼。

      倘若身处这个虚妄的幻境中,倘若没有从前那些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他们当如世间任何一对平凡眷侣般,两心相悦,缱绻缠绵。

      然而这般情难自抑的模样,这个抛却现世法则的虚妄幻境,却在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之后来到他眼前,道不尽的阴差阳错,命途多舛。于是他的恨和痛愈加深邃,渐至万念俱灰。

      水雾在长睫上凝出一层细小的水珠,眼前的一切都不太分明。大祭司面容上覆着汗水,发稍凌乱地粘附在冷峻面容上,用力禁锢着他,冲|击着他,喘息着,嗓音沙哑狠戾:“有生之年,你想起这些时日,都会记得我,恨我。”

      他们爱恨交错两世,已经无法选择纯粹的爱,那就留下极致的恨。

      哪怕将来那人回归正位,神途无尽,在帝城的神座上受亿万生灵叩拜,也要记得他,总归不要在漫长的岁月中忘了他。

      纵然只是偶尔被什么触动,一刹那忆起从前的生命中曾经有他都行,他不奢望太多。

      肆意癫狂的皮囊下是满心的仓皇和绝望。对着这尊崇高华的人,对着他们的所有过往和如今不死不休的结局,除了刻骨的仇恨,除了意味着折辱的强行占有,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令那人尽可能长久地记得他。

      躯体和魂魄的毁灭不算什么,如果连这个牵绊一生的人都将他抛在记忆之外,那才是他真正的消亡,就像他从不曾来过这世间。

      指甲似乎刺破了掌心,指缝中有黏腻的鲜血沁出。君息全身都在颤抖,用力仰起脖颈,下颌绷出一道锋利的弧度,嘶声低吼道:“滚!”

      少昀却突然激烈起来,心碎一般地疯狂,如同一只凶兽,将苦苦守候半生方才捕获的猎物一口一口,拆吃入腹,连同每一丝血迹都舔舐干净,连同每一缕气息都尽数吞噬,不曾留下分毫。

      他们之间隔着命运的天堑,那般遥远,他倾尽一生,他倾尽所有,终究仍是够不着。那就这样吧。

      从前上百年的夜夜纠缠,那人对这具躯体的每个角落和反应都了如指掌,甚至比他自己都熟悉。王君终于在他的极力施为下彻底崩溃了,死死一口咬在他脖颈上,那么狠,那么恨,像是要一口将之咬断。

      有什么液体顺着那人的唇齿滴在伤口上,奇异地刺痛。也许是水珠,也许是眼泪,大祭司没有强行去看,给那人留一点颜面,算是他最后的仁慈。似乎还混着一声无法遏制的呜咽,眼睁睁看着自己堕入地狱的心死绝望一般,但太过缥缈,在炽烈的动静中难以分辨。

      一双手攀上了他的肩臂,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迷乱中,他略略偏头望了一眼,是那条金红的龙形手链。鲜艳的一圈,血腥的色泽,随着他的节奏晃动不休,醒目而银靡。

      没有了前世的凌虐、折磨、践踏,原来眼前的人醉酒迷茫之下,也是会沉沦于他、沉沦于谷欠|望的。

      但那人清醒后,只会因此更加恨他罢了。

      仿佛回到了鸿蒙未开时,思绪像是裹挟在一团混沌中,又缥缈又沉重。君息似乎做了个凌乱的梦,又似乎只是有人在神识中同他说了些什么。

      “朝堂大局已定。等我死了,以蛊虫控制我的尸身,假装我还活着,你还是王君,掌控大权,开创太平盛世,将来名留青史。

      我控制你那么多年,这次换你控制我,想怎么报复我都行,也算两不相欠。”

      纯阳传世律令,二圣同进同退。要让他继续稳坐王位,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模模糊糊地想:莫非这疯狂到不顾一切的魔鬼,今生竟不是为了得到他而操控他,而是为了替他安排那人死后的退路而这么做?

      但少昀根本不是个无缘无故会自寻死路的人,根本没有必死的理由。他为什么那么笃定死的一定是他?

      混沌不知什么时候渐渐退开,他仿佛又看到了帝息,周身仙泽漫漫,峨冠广袖,立在金鳞池畔,握着一柄长剑,正微笑着,侧首向另一个人和缓道:“千幻剑阵虽有剑阵之名,但繁复招式,都只是前面初学。最终大成之时,万剑归一,却只有穿心一剑。纵然以你的修为,也难以避过。”

      身边的人极其模糊,他分不清是谁,只知道帝息口授剑诀,又亲自演示了一遍。确然是千幻剑阵的起手式,但到最后,果然万千剑气合成一道,却是必杀一击。

      宽广如海的池水色泽金红,波光粼粼,像是燃着一池烈焰,壮观而艳丽。然而倏忽之间,帝息变成了他,身边那模糊的人影终于像是自浓雾中走出来似的,化成一个红衣烈烈如火、面容如霜似雪的高大男人。

      巨大的金鳞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为一片血海,荡漾着一池鲜血。怨气冲天而起,血水中浸没着数十万纯阳族人,在白骨骷髅和血肉之躯之间不断变幻,流着血泪,声声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站在血海的两端对望着,最终踏着腥风血雨,在金鳞池上空激烈交手,以命相搏。他的长剑洞穿了那人的胸腔,那人的符咒化做刀锋,割断了他的脖颈。

      他们一起拥抱着跌进了脚下的血海中,跌进了数十万冤魂白骨中,真正应了那句“永生永世自相残杀,不得好死”。

      鲜血灌入口鼻之间,黏腻浓厚,令人窒息的味道和触觉。君息挣扎着醒来,剧烈喘息着,昏沉的头脑中,昨夜的疯狂记忆渐渐回归。

      唇齿间还残留着血腥的气息,也不知是梦中的余味还是混乱激烈到极致时,那人脖颈上涌进他口腔的鲜血,又或者是颠倒沉沦之际,咬破了唇舌。

      正是黎明时分,天地间只余黑暗。他身上只随意裹了件烈焰般的外袍,那人正拥着他,倚坐在山顶的一颗树下,静静地等待日出。

      清晨的山风本该沁寒侵体,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想来是设了结界的缘故。

      心里生出铺天盖地的恨和怒,又含着些难以察觉的绝望和悲伤,他勉强忍着全身被拆解般的不适,冷冷在神识中道:“大祭司竟也会怀念从前,倒是稀罕事。可惜时间无法倒流,事实也无可更改。”

      今时今日不是学宫的后山,他和他都已不是那天花树下尚且纯粹真挚的少年。时空辗转,生死轮回,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鲜血和仇恨,也隔着太多的罪孽和不得已。

      再如何模仿,终归不是当初。无论他还是他,走到这一步,谁也回不去了。

      少昀恍若不闻,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俯首在他眉眼上一触。

      该留的话,已经在梦中说给了他;甚至连当初那人演示给他的剑法剑诀,也全都在梦中告诉了他。纠葛几世之后,眼下的他和他,的确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他以性命和魂魄去成就他,改写他羽化归于天地的命运;而他在刻意隐瞒下一无所知,只想为着曾经的罪孽和仇恨杀了他。

      烈焰般的朝阳洒遍大地的时候,他漠然道:“确实不如那天,但也无所谓了。”

      他指尖弹出一枚符咒,山顶霎时飞速生长出一片柔软如丝的芳草地,星星点点摇曳着纯白的小花,清新而芬芳。

      朝阳的辉光中,大祭司将王君压在草地上,眸色深沉,不顾一切地俯身吻了下去。

      君息紧紧闭着眼睛不去看他,隐忍到极致,濒临崩溃之前,最终只压抑着,声嗓破碎嘶哑,道了句:“少昀……我……恨你……恨……”

      那是一段放纵悖乱的时光。收敛了从前的践踏和凌虐,却更加癫狂。

      那人占据了他的一切,躯体,思绪,时间,不分地点,不分昼夜,同他肢体纠缠,唇舌相交。仿佛无休无止的疯狂肆意中,又似乎带着说不出的绝望和痛苦,就像是下一刻,世间将要毁灭,他们将化成飞灰。

      他不眠不休,将所有时间和精力,甚至每一分目光都用在王君身上。

      难得的休憩空隙,大祭司总是拥着他,抚着他一身层层叠叠的痕迹,亲吻他的眉睫,珍而重之的模样。混沌浮沉之间,几乎令他错觉他们也许果真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对眷侣,随着日升月落,星辰轮转,颠倒红尘,漫行于世间。

      全然而被迫的沉沦中,君息暂且忘了时间,忘了身处何地,只在迷乱和迷乱之间片刻清明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演练着千幻剑阵的最后一式,死死记得,身上这人是他的生死仇人,将来若有半分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他,不惜代价。

      没有时日的概念,积攒两世的仇恨与怒火、被仇人强迫的屈辱中,日子似无比漫长;然而躯体被|操控着堕落沉溺于谷欠望、放纵享受的极度欢愉中,又似无比短暂。

      第三天凌晨,又一次燃烧生命般的疯狂纠缠之后,少昀带着君息返回了神梦宫。

      寝宫里依旧漆黑一片,今夜没有月光,连星辰都没有。

      全然的黑暗中,王君不能言,也不能动,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他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将他的神识也暂且封印,细细摩挲着他已彻底陷入沉睡的面容,最后摘下了那条金红的龙形手链。

      所谓“拴住”、“留下”,终究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实在也没什么意思。待那人醒了,怕是第一时间就会将之毁弃。

      他起身背对着床,一声轻微的“哧啦”声响起,指尖多出了一张纸。

      是重生后初见的那天,君息没画完的那幅画,后来成了废稿,再也寻不着了。却原来是被他收起来,一笔一笔,用尽心思,慢慢修改、调整,最终画出一幅栩栩如生的魔龙金鲤。

      然而纵然他如何用心去加工,去润色,终究改变不了它本身就是废稿的事实。他与他之间也正如这幅画一般,无论如何去粉饰太平,去装点门面,薄薄一层表象,终究掩盖不了其下刻骨的仇恨,暴烈的杀意。

      那人梦魇之时对这幅废稿很看重的样子,从前他曾想找机会送给那人。可惜后来他们双双跌进心魔幻境,一场亦真亦幻的岁月变迁,再返回现世之时,他们一个注定背负着血海深仇、必谷欠杀之而后快,一个决意要以性命成全那缕残魂回归正位,已然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也没有什么再留着的必要了。

      少昀垂下目光,静静看了一会,连同那条手链一起夹在指尖,运转灵力。

      火光一闪而逝。画也好,手链也好,那场短暂的虚妄幻梦也好,便都一起化成一缕轻烟,消散在黑暗中,连灰烬都不曾留下微许。

      命里无时,切莫强求。那颗宝石太过耀目也太过遥远,他赔上了全部,终归没有办法将之摘下,据为己有。

      一切尘世的牵绊都几乎了结抹杀殆尽。大祭司坐在对面宽大冷硬的座椅上,一双瞳仁沉沉注视着安睡的人,静静地等候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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