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思夕念锁定你

作者:阿月珲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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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逢



      面朝着尤泓刚的是柳月滢,小脸明显消瘦,更显容貌清丽出众。一看见他,就欣喜地着朝他奔过来。背对着他的是他的母亲。她一回头,看见儿子,吃了一惊。当她看见俩人的亲密互动,伸出左手想去阻止,却只能无助地停在半空中。

      尤泓刚停下脚步,笑着朝前张开双臂。柳月滢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俩个恋人近一个月没见,如同久旱逢甘霖,紧紧过拥抱在一起。

      尤泓刚低下头,用脸亲密地贴蹭着柳月滢的脸,凑近她的耳朵,喃喃低语道:“月盈杯,我想死你了!怎么你出国留学,也不同我说一声。”
      柳月滢在他怀里仰起苍白的小脸:“风入袂,我也好想你。谁说我出国了?”

      “没出国?那你这段时间去哪儿啦?”尤泓刚听后大吃一惊。
      “嘀——嘀——嘀……”路口那辆黑色的加长丰田商务车,突然大声地鸣响喇叭。柳月滢闻声后,面现惊恐之色:“泓刚,这次回渝城,我就是想再见你一面。”柳月滢一边说,一边欲挣脱尤泓刚的怀抱,“我现在必须得走了。”

      尤泓刚不肯放手:“月滢,就是你出国留学也不要紧。但不管你去哪儿,千万要告诉我一声,不要让找不着你。”
      这时,路口那辆黑色的加长丰田商务车,亮着车灯,一路大声地鸣响喇叭,疾驶过来。

      “泓刚,对不起,我已不是原来的我,没法跟你在一起了。你就听你母亲的话,把我忘记了吧……”柳月滢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地推开尤泓刚,转身朝疾驶过来的丰田商务车迎上去,瞬间被撞飞,倒在血泊中……

      *

      柳月滢的死让尤泓刚悲恸欲绝。心上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也让他从此恨上了母亲。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母亲的过错。
      他回家将柳月滢送的那条围巾取走后,就再也不肯踏进家门一步,并拒绝母亲给的任何钱物。他靠勤工俭学来养活自己。

      他没日没夜地拼命学英语,打算出国留学,试图离开渝城这个伤心之地。
      他一连考了三次托福,于九月底终于通过了考试,开始申请去美国留学。获得Offer、确定学校后,申请签证,一切都办理得出奇的顺利,并意外获得一笔可观的助学金。如果他出国,学费将不用发愁,只用勤工俭学赚取生活费即可。

      次年初,他就离开渝城,远赴美国留学。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申办出国留学的整个过程当中,一直有一位老者在暗中不遗余力地帮助他。
      在美国留学的几年里,他拒接母亲从国内打来的越洋电话,拒收她从国内寄来的包裹,始终不愿意与她和解。

      在异国他乡,尤泓刚学业繁重,课余要勤工俭学,其它的事情实在无暇多想。每当月圆之夜,他心中甚是思念祖国家乡的明月,思念生他养他的母亲。

      他母亲尤紫涵得知父亲尤老爷子一直在暗中帮助儿子,内心十分感激。她几度回BJ,试图求得父亲的原谅,让她在父亲的有生之年,有机会当面尽孝,以弥补当年犯下的过错。父亲对她却始终避而不见。这祖孙二人的个性如出一辙,让外人难以理解。老吴夫妇俩不放心她,还专程从京城到渝城来探望过她。她热情地陪他们在渝城游玩,尽地主之谊。

      其实在尤紫涵母亲去逝那年,她曾经带着儿子回过BJ,到母亲墓前拜祭,却不敢回尤家老宅见父亲。

      *

      在儿子出国的第三年,尤紫涵到了退休年龄。因早年积劳成疾,她患有类风湿。退休后,因儿子出国不在身边,她更加失去精神寄托,身体每况愈下,病情日趋严重。她腿部的关节严重变形,行动困难,导致最后日常生活都难以自理,只好住进了颐年苑。

      尽管她与老吴夫妇一直保持电话联系,但她隐瞒了住颐年苑的事实。她不想让年老体弱的老父亲知道,也不想让远在美国的儿子担心。这么多年来,不管有多苦多难,她都习惯了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幸运的是,她在颐年苑遇见很多好心人,陪她度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日子。

      直到前几天,突然接到尤家管家老吴的电话,说尤老爷子病危,很想她去见最后一面。尤紫涵悲喜交加,却一筹莫展。因她现在行动不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第一时间想到一个人,这个人肯定能帮到她,但她即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正当她独自坐在房间里低声啜泣时,有一只粗粝的大手托着一块旧的浅紫色手帕,递到她的面前。那手帕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得让她触目惊心,熟悉得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手帕上有她亲手绣的字样——“今生永爱.ZH”。“ZH”既是尤紫涵名字的拼音缩写,意思是“今生永爱紫涵”。

      她缓缓抬起头来,转眼看过去。这一眼,仿佛穿越了二十多年时光的重重阻隔,穿越了二十多载人事的繁复更跌,最后看进一双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这双眼睛既熟悉又陌生,既亲切又疏离。此刻,尽管彼此对视的目光里,已染尽岁月的风霜严寒,但依然交织着最执着的情感,唤发出最强烈的渴慕。

      “郅鸿——真的是你吗?”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紫涵——没错,是我——就是我。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让你受苦了……”钱郅鸿喜极而泣,哽咽着,泪流满面。

      他蹲下身来,将尤紫涵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们将脸深深地埋进对方的身体里,贪婪地吸闻着对方身上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真实地感受到对方就在自己身边,并不是梦,方觉宽心。他们都因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浑身不停地颤栗着。

      长久的拥抱后,他们泪眼婆娑,执手相看,彼此认真打量着。
      钱郅鸿身着一件半长的深色风衣,里面是立领的白色衬衣,打扮得时尚儒雅。尽管他已年近花甲,由于喜欢运动和比较注意饮食习惯,身材与四十岁的男人相比,一点都不逊色。

      虽然尤紫涵重病在身,但她将自己收拾得端丽整洁。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好看的髻,身着一件雅致的中式薄袄,背挺得笔直。她脸色苍白,眼神温柔而坚定,鼻梁高挺,脸部轮廓依旧美好,温柔娴静的气质更胜当年。

      尤紫涵眼中的钱郅鸿依然年轻帅气,只是鬓角已生出几丝华发,眉宇间平添淡淡的皱纹,更显成熟与稳重,极富男人的魅力。
      钱郅鸿眼中的尤紫涵依然温婉美丽,更显端庄沉静,比他想象的坚强。她的眼睛透露出温柔善良,坚定自信,聪慧美丽,还有淡淡的忧郁和疲惫。

      她经历无数的风霜,已不年轻。昔日鲜艳胜雪的娇颜已变得松驰黯淡,脸部轮廓已不再紧致,脸上有明显的鱼尾纹及法令纹。她有点害羞,试图将已变形的腿脚隐藏起来,不想让他看到。

      看着看着,钱郅鸿顿觉无比心痛,内疚与伤感油然而生,眼泪不自觉地又淌了下来。
      “是不是我变得又老又丑,让你认不出来了。”尤紫涵抬手帮他拭去泪水,自己也忍不住伤心落泪。

      “没有。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美的。我只是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找到你,让你受这么多罪这么多苦。都是我不好。”
      “这怎么能怪你呢?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今生永爱,惟你独钟。二十多年来,他们不改初心,坚守着爱的誓言,彼此忠贞不渝。

      钱郅鸿一把将尤紫涵从轮椅里抱起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低头一一吻干她脸上泪珠,最后封住了她微启的唇瓣,从试探到深深地索求。多少年来的思念汇集成一条深沉的爱河,他们忘我地沐浴其中,相拥相吻也难解相思之苦。此时此刻,他们眼里心里唯有彼此,再也不愿意分离。

      随后,钱郅鸿将尤紫涵带离了颐年苑,来到渝城机场,登上一架飞往BJ的包机。机上已安排有最专业的医护人员随机同行。他要尽快陪她去BJ见病危的尤老爷子最后一面。

      在去BJ长达三个小时的旅途中,这对刚刚重逢的苦命鸳鸯该有多少话要讲,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

      二十余载,岁月沉浮。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钱郅鸿是一位走出农门的大学毕业生。他外貌英俊,才华横溢,属于又红又专的行列。但他对政治不感兴趣,只想一门心思地钻研技术。因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又不善言辞,心无旁骛,一不留神,变成一名大龄男青年。

      柳玟中等长相,是资本家小姐出身,但她识时务,敢作敢为,与当时被称为“万恶资本家”的父亲划清界线,在部队里站稳了脚跟。她快三十了,也成为一名大龄剩女。

      街道办妇女主任熊大姐是一个热心快肠的人,对大龄青年的婚恋尤为重视。她将柳玟介绍给钱郅鸿,极力想撮合他们。从俩人第一次见面开始,柳玟就表现主动。虽然钱郅鸿对柳玟没什么感觉,但因家母生病,家父一再催婚,迫于无奈,他必须尽快解决个人问题,于是同意试着与柳玟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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