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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解决
春暖花开的时节,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要和朗朗的读书声较劲一般。靠近柳叶家新宅子东面,一间四四方方不起眼的土坯房,小小的门框上挂着小小的牌匾——“百川学堂”。
学堂就只一间教室,此刻坐满了大大小小年龄不一的学子,有的正捧着书摇头晃脑地高声念着,有的埋头奋笔疾书,还有的敌不住春日里的浓浓困意,正在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柳大川坐在轮椅上,在教室的最前面,也拿着一本书在看,时不时给几个上来问问题的学子细心讲解一番。
窗外,二命正双手扒着窗户,踮起脚尖、竖起耳朵,嘴巴跟着里面的读书声一张一合、念念有词。
冷不丁的,一个尖锐的声音刺入耳鼓:“好啊你这个死不要脸的小兔崽子!死到这里来现世!”紧接着,就是大扫帚结结实实地打在身上。
“哎呦!”二命大叫一声,抱头鼠窜,嘴里叫道,“婆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身体灵活,左蹦右跳,像只小泥鳅似的,章氏年纪一大把,哪里跟得上他,手里的扫把虽说舞得呼呼生风,竟是连他一片衣角也再碰不到了。
这动静可着实不小,早引起了学堂里人的注意,学子们纷纷丢下手中的书本,一哄而上,爬窗的爬窗、挤门的挤门,兴致盎然地看起热闹来。
砰砰!柳大川拿起讲桌上的镇纸使劲敲了几下:“做什哩啊!还没下学嘞!都坐好了!像什哩样子!”
先生生气了,学子们吐着舌头缩着脖子,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假装捧起书,一个二个却是明显地心不在焉,眼睛滴溜溜地直往窗外瞟。
柳大川叹口气,转着轮椅往门外去,为了方便他的轮椅进出,学堂的大门建的时候特地没有设门槛。
来到外面,见到章氏已经被几个婆子拉住了,扫帚被夺下,嘴里却是骂不停。另一边,二命呜呜地哭着,几个妇人在低声安慰。
柳大川满脸不解地看向章氏:“娘,这是做什哩?”
章氏瞪他一眼,道:“不关你的事!”
柳大川皱了眉:“你打孙子都打到我学堂里来了,搞得细伢子上课都不专心,怎么不关我的事?”
一旁有自家孩子正在里面上课的妇人听了这话,立时赞同起来,道:“就是!要打孙子、自己屋里关起门来打,到这里来打扰人家做什哩!”
又对柳大川道,“秀才,我话得你听,是你屋里侄子最近日日跑来你这里偷听上课,被渠婆婆晓得了,这才来捉渠的。”
柳大川满脸的惊讶,道:“哦?有这等事?”他看向二命,“二命哩,你每日都跑来这里偷听上课?”
二命哭得更大声了,道:“大叔叔,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想上学……”
柳大川无奈道:“傻崽崽,我是你亲叔叔,想上学进来上就是了,何至于站在外面偷听?叫人家看了不要笑话死了!”
“我……我不敢……”
“有什哩不敢的?”柳大川立起眉毛,
二命怯懦地抬眼偷瞄章氏,语气支支吾吾,但声音却是异常的洪亮清晰:“我婆婆话,我要是来上课,就要每个月付给渠钱,我……我没有钱,所以不敢进去上课……”
这一下人群炸开了锅,孙子上学要往家里付钱?这是什么逻辑?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什么章氏这是脑子坏掉了啊,是黑了心肝啊,是失心疯啊,就是成心不想让孙子好啊,就是为了拿捏老大一家啊……虽然意见不甚统一,但总归没有一个说章氏好话的。
章氏气得跳脚,又要上去追打,被身旁婆子拖住了,柳大川道:“娘,有事好生子话,在这里打打闹闹像什哩样子。你先去我屋里坐下子,我把学下了就去归。”
柳叶家的堂屋里,柳有成早被人请了过来,在上首坐了吃茶。章氏坐在旁边,一双小眼睛四处乱瞟,看着这崭新气派的新屋,心里怎么想都不是滋味。二命和柳条柳叶站在一旁,早不哭了,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屋外乌压压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没一会儿,只见他们乱哄哄让出一条道来,柳大川由细爹陪着,慢悠悠地转着轮椅进来。
“娘,细伢子想来上学,按理话是好事啊,哪里有不让的道理?”柳大川接过柳条端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小口,开门见山地询问章氏。
章氏恶狠狠地道:“渠来上学,屋里一堆的事,等着我老婆子去做啊?渠都十几岁的人了,还上什哩学?浪费我的钱!”
柳大川道:“事不是这么话的,现今学堂里就有好几个十一二岁才来开蒙的细伢子,有心上进就是好的,年龄大了,就是不考功名,学点识字的本事、做人的道理,对将来也是有好处的。”
二命这时也高声表态:“婆婆,我每日只来上半日的课,剩下半日都拿来干活,保证不耽误屋里!”
柳大川呵呵笑道:“你看,细伢子都表决心了,话不会耽误屋里的活计,娘还有什哩好担心的?”
章氏怒道:“渠嘴上话得好听!如今还没有来上学嘞,干活就日日偷懒耍滑,等来上学了,还不是要把屋里的活忘到九霄云外去!?”
柳有成打圆场道:“要不这样吧,先让二命哩上几日学看下子,若是渠真的耽误了屋里的活计,再不让渠上,嫂嫂你看怎么样?”
柳二命忙不迭点头,道:“让我试下子!我保证不耽误屋里!”
章氏嚷道:“不行!上学不要花钱的啊?那些子纸啊墨啊的,我可没有钱给渠买!”
二命神色黯淡下来,满眼乞求地看向柳大川。
柳大川沉吟片刻,对章氏道:“二命哩也不要考功名,纸笔能要几多钱?这样吧,我好歹也是渠亲叔叔,渠的纸笔墨我来出,书就跟细爹共用。”
章氏闻言没了声音,半晌,抬抬眼皮子,瓮声瓮气地道:“束修你也不要想我会给!”
想了想,毕竟有些愤愤不平,又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你是渠亲叔叔,本来就不应该收渠的钱,供渠纸笔更是你的本份!不要话得好像我欠了你几大的恩情样的!我们老柳家可不欠你的!”
柳大川叹口气,道:“是,我可不敢要娘记我什哩恩情。”
章氏翻着白眼:“你想得美!”
二命这时来到柳大川跟前跪了,道:“我记大叔叔的好!大叔叔对我有恩,以后我读了书,去府城找份体面的工,将来好好孝敬大叔叔!”
柳大川笑着点头:“你是个好崽哩子,快起来吧!”
章氏不乐意了,气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从小到大呷我的穿我的,也没听你话要孝敬我什哩!如今渠给你几张破纸,你就要认渠做爷了!?”
柳有成听不下去了,不耐地打断她道:“嫂嫂话得什哩事?做老弟的话句公道话,二命哩爷日日下地不辞辛劳,二命哩娘侍奉公婆尽心尽力,就是渠哥哥如今也在码头做工,辛辛苦苦得的工钱还不都上交了嫂嫂?这不都是在孝敬哥哥嫂嫂?”
“呸!那都是渠们应该的!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崽,大了给我种地难道不该?渠的崽挣钱孝敬我难道不该?我还要反过头来感激渠们不成?!”章氏一蹦三尺高。
柳有成皱眉闭嘴,懒得再跟她胡搅蛮缠。柳大川道:“娘,别的事都不要话了,就话二命哩来上学的事,就这么定了啊。”
章氏重新坐回到交椅上,没好气地道:“你们这么多人联合起来欺负我老婆子,我有什哩办法?还不是你们话什哩就是什哩?只一点,要是二命哩来上学耽误了屋里的活计,要么立刻给我滚去归,要么就每个月给我钱去请人做事!”
二命再次保证:“我肯定不耽误屋里活计!”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柳叶心里冷笑,这柳大川果然好心计啊,故意要二命天天来偷听上课,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章氏下不来台,成为全村笑柄,最后不得不答应。这要是他自己直接上老宅去关上门来找章氏谈判,想来章氏是打死也不会松口的。
再有一个,他特地让二命自己背着家里来偷课,又让他自己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捅出来,让郑氏可以完美地置身事外。假如是柳大川主动找到章氏去说此事,那章氏就是再蠢也能想到是郑氏去求柳大川出头,免不了迁怒。可如今柳大川这样一处理,章氏再气也只是气二命小孩子不懂事,丢了她的人,恐怕她到死都不会知道,这事原本就是郑氏来求的柳大川吧!
话说这么多事情观察下来,柳叶也算是越来越了解章氏这个人了,说白了她其实就是个纸老虎,关起门来作威作福,只一张嘴皮子厉害,什么事当着外人的面一说就怂了,还真是没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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