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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谈
方盏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被自己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这边咳得惊天动地,怎么都停不下来,胸腔跟着抽动。这一受力,伤口被牵扯到,一阵阵疼痛袭上来,疼的方盏蜷缩起身体,硬生生把咳嗽声憋成嗓子里的呼噜,一声一声沉闷的堵在嘴唇边,间歇的混合着抽气声。
时矜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连忙点起蜡烛,回头一看方盏已经忍得满头大汗,整个人缩成一团窝在床脚,后背还在不停的颤抖。他直接跨到床边,一把将方盏拖了出来,掰过身来,陡然一点鲜红入目,他的胸前刚包扎好的伤口已经被撕扯开来,鲜血渐渐的染红了纱布。方盏还在不住的咳嗽,连回他一句话的空闲都抽不出来。
时矜惊慌中失了主意,只想让他快点停止咳嗽,转身从桌上倒了茶,捏着他的下巴就灌了下去。方盏猛地被灌水,自然不受控制的挣扎,脸上身上到处都被洒出来的茶水打湿。时矜怕他咳出来,一手死死按住他的嘴巴,任他怎么反抗就是不松手。
“别咳了,你再这么下去真的止不住了。”
方盏觉得时矜大概真的是狐岐派来杀人泄愤的,这半杯水灌下去,他硬是被逼着往下咽,最后一口差点呛到鼻子里,本来就咳得难以呼吸,被他这么一捂,几乎快要窒息。方盏心里对于这种呼吸不畅具有很深的抵触感,当下攒足了力气,趁着时矜不注意,一脚将他蹬到了床下。
时矜坐在地上看他捏着自己的脖子缓了半晌,虽说表情不太好,好歹止住了咳嗽,正准备出声问他,方盏突然又直直的向后倒下去,瘫在了床上。时矜以为他伤势过重晕了过去,连忙奔到床头,却见他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顶。
“怎么了?”
方盏偏头看了他一眼,失声说了一句:
“我看你是……”
又咳了一声清清嗓子,
“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时矜看到他的衣襟处都被沾湿了,胸口的纱布已经被血染透,人也狼狈不堪的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着话。
他后知后觉的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好像确实有些过激,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坐到床边,想要给他重新包扎。谁知道手刚碰到衣服,方盏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意味深长道:
“这样不好吧?你都说了也不是情人私会。”
时矜愣在当场,想了想还是挥掉了他的手,转而去解打了死结的纱布,方盏又伸过来一只手挡住:
“看过可是要负责的,你确定还要换?”
他看了一眼时矜纠结的皱起来的眉头,放弃再跟他继续这种看似玩笑又带着几分希冀的真心话,一使劲挥下他的手,
“算了,你走吧,让方于木过来给我换。”
时矜果然没有再动作,坐在床边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方盏快忘了他们刚刚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时矜还在不在旁边,他闭着眼睛想要休息,却感觉到身边又有了动静,一睁眼就发现时矜手上拿着包扎用的纱布,床边还有清水、干布、药膏。他还没开口,时矜就两指抵到自己的太阳穴,道:
“我看不见了。”
"……"
娘的,对自己用断天明……方盏深呼了一口气,心道你是看不见了,老子一个伤患还要让瞎子来医,出事了谁负责?他还没骂完,时矜已经开始动作了,除了一开始找伤口时不知所措,方盏将他的手牵到纱布上后,他便轻车熟路的拆解、清洗、上药、包扎,一切好像是练习了千百遍一样熟练。
如果不是他看不见伤口大小,为了涂抹药膏在胸口摸索时候的小心触碰,方盏都要完全陷入对时矜包扎水平的钦佩中了。只是这个过程中不经意间的一些肌肤接触,总是将他从全心全意里拉出来,看着时矜没有聚焦的视线,他总是免不了要心猿意马。
其实,方盏不愿意让时矜包扎只有一个原因: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疤。
他在外游历的这些年,因为修炼造成的伤疤不说,单是四处寻找传言中可以起死回生的药引,与各路妖魔人鬼冲突不断,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全身。有的年头比较久的,成了不显眼的灰红印记,有的近年的新伤就有些许骇人,尤其今天刚刚在心口戳了一个洞。
他实在是不想在时矜面前展示这些岁月的痕迹,说实话这就和他跟时矜坦白心意那会儿一样。他很怕时矜对自己产生怜悯的心思,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让他觉得颜面无存。
无论他做了什么,又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其实都是为了满足自己,成全自己,跟别人并无多大关系,所以他不愿意时矜被自己的私心干扰。
“你现在是肆无忌惮了,我的心,我的身体,一样都不……嘶!轻点!”
时矜大力的将纱布打了一个死结:
“再疼你也照样能说。”
“是啊,跟你在一起,我不说的话不就成了俩哑巴,对坐到天明啊?”
时矜端起水盆想要出门,刚走到桌边,方盏又故意在他身后嘶了一声,时矜回身就看到他又缩成了一团,背对着自己,连忙把盆往桌上一放:
“哪里疼?”
"心……心疼。"
拉了好一阵都没把他转过身来,时矜又怕手劲太大影响到伤口,只好一边扶着他肩头往外掰,一边温声询问,
“伤口吗?我看看,是不是碰到了?”
方盏死命的蜷缩着自己,双腿都快抵到了肚子上,还在一个劲的将自己缩小,手也不知道捂着哪里,反正怎么看都是一副伤口发作的样子。时矜看他的样子太过痛苦,正准备自己绕到另一边察看情况,方盏突然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他刚刚解了断天明,还没有太适应周围的环境,被他一拉就摔倒在床榻上。等他定神看清身边的情况,方盏哪里还是那个痛到不能说话的伤号,他正躺在自己旁边笑得全身颤抖。
他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却没有发作的心情,听着方盏从隐忍无声到放声大笑,最后笑到喘不上气,一边笑一边还不忘调侃:
“看吧……哈哈哈……这么担心我……哈哈哈……还说对我没心思。”
“收着点,待会伤口又裂了。”
时矜没有反驳他的话,因为实在找不到理由反驳,一来自己对方盏的感情复杂到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二来就算否认了一句,方盏也还有一百句等着他往里钻,索性绕开这个话题。方盏果然稍稍收敛,语气里仍然带着笑意:
“欸,你老实跟我说,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我没让你等。”
“哦,那你什么时候才答应我啊?”
“……”
“没想好?没关系,那我等你。”
“……”
“反正你答应过我永远不离开我了,那我就不怕了。”
时矜偏头看他笑得微红的脸颊,眼中带着没来得及撤去的光华,又或许他一直就是这样流光溢彩的。时矜想起了曾对方盏说过的话,他说等我变厉害了就能保护你了,他还说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了。然后现在,既没能保护他,又没能陪在他身边,为什么方盏还是这么笃定自己会遵守诺言呢?
“为什么是我?”
“嗯?”
方盏也偏头看他,陡然撞进了一双茫然的眼神,那是一种极度的自我怀疑,就像雏鸟不相信自己稚嫩的翅膀经得起狂风暴雨一样,时矜不相信自己值得被人一颗真心的喜欢并信任着。
“为什么喜欢我?”
时矜又问了一遍,这次是直白且彻底的。方盏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决定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雏鸟是可以靠自己翱翔天际的,时矜也是值得他痴心不改的:
“因为……因为你也喜欢我,我能感觉到。”
时矜没有转过头去,方盏也就这么一目不错的盯着他,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这份感情是炽烈果敢的,是万死不悔、没有尽头的。这一切不是他少不经事、冲动妄为的叛逆举动,而是因为感受到了时矜同等程度的感情。即便时矜的出现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骗局,从一开始他就是带着目的而来,可是他也说过会保护自己,方盏选择相信这个干净纯粹到曾经不愿意抖落身上树叶的少年。
“对了,你是杨肆的人?”
前一秒还在迷茫的时矜,听到杨肆的名字立马反射性的收起所有表情,看了他一眼便转过了头,方盏在他躲闪的眼神里捕捉到了答案,
“陆离呢?”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气愤会失望,会质问时矜为什么要骗自己,可话到嘴边,事到临头,时矜的一个眼神就让他觉得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一切的情绪,多年的恨意都没了出口。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觉得可以为他承受所有非议或者伤害,那你余生所求的就只是他也深深的喜欢上你,至于曾经的付出与失去,都将变成终会随时间逝去的无足轻重。
“我……不知道,很多事他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
这个他指的应该就是杨肆。
“你为什么要听他的啊?身上的伤是不是因为他?你来起微也是他的命令吗?”
时矜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不知所措,还没来得及想好先回答哪个,方盏又自顾自的说开来,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你还不如告诉我……”
“什么?”
方盏一把扯过他的胳膊枕在自己脑袋下面,来回移动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才安稳下来,接着道:
“不如告诉我,你要怎么对我负责,我看到了,你刚刚包扎的时候就已经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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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时矜大大,想要弥补都不知道怎么弥补~大大你真是太傲娇了,喜欢又不说喜欢,我该怎么让你开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