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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霎微雨
【除幽兰】
冷霜袭月,秋意渐远,晚桂枝头的最后一抹暗香也已摇摇欲坠。
夜,凉如水。
未央宫的大殿之内,此时却呈现出一派罕见的热闹景象。
皇后、众后妃和新晋的家人子们,个个华妆艳饰,云鬓隔香。不时有人脉脉含情地望向皇上,却又在他不以为然的神色之中,失落地低下头去。
“今日邀大家一同前来,是要给诸位看一件奇物。”咸宁开口道,“前儿蔡公公送了一批纸给皇上。这种纸虽不是十分精良,却轻于竹简,贱于丝帛。因而今日特意请诸位姐妹一同前来,一试优劣,顺便看看,还有什么可供改良之处。”
众人闻言皆跃跃欲试,以便提出切实有用的建议,能让皇上注意到自己。于是,她们都忙不迭地提笔,在自己面前的香案之上写了起来。
咸宁含笑望着殿内之人,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裴玉烟的身边。
玉烟抬眸,拿着自己方才所写之字,将这种纸的优劣一一向她道明。咸宁心下一惊,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玉烟得意一笑,皇上赞许地向她点了点头。
果然……是她!
窦素绚的遗书,以及当日以济北王的名义写给自己的那封“遇难信”,果然都是出自她的笔下。
晚间,咸宁在庭院之中祭奠窦素绚,“窦姐姐,我已经知道谁是害你和你腹中子嗣的元凶。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她满腹诡计,心肠歹毒。若不除了她,后宫将永无宁日。”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不过一刹那间,竟现出了一丝可怖的妖娆。跪在她对面的女子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咸宁抬起头,笑道:“幽兰,你自幼跟随窦姐姐,也算是主仆情深。不如,你也来和她说说话吧!”
幽兰颤抖着低下头去,一边摆手道:“不,不必了……妾身,妾身没有什么好说的……”
“当年,是皇后让你诬陷窦姐姐的吧?紫晶葫芦的事,窦姐姐根本就不知情,是也不是?”咸宁拿了一根铁杆,在火盆中不住地拨弄着。
“妾身……妾身也不知情啊!求娘娘明鉴。”幽兰几乎都要哭出声来。
咸宁站起身,将烤红的铁丝放在了幽兰的发间,一股焦灼的味道便蔓延开来。“咦,烧了这么久,好像还不是很烫呢!”咸宁一面说,一面又走到火盆之侧坐下。
“贵人饶命啊!”幽兰不住地磕头求饶,“妾身纵是有一万个胆子,也断然不会做卖主求荣之事啊!”
咸宁撂开了铁丝,抖了抖衣袖,站起身来,“你既如此执拗,本宫也不愿再在你身上花什么力气了。况且,你本身就高估了自己的价值。你纵是招认,皇上又岂会轻易相信你的话?今日找你来,不过是为了当着窦姐姐的面,给她一个交待。”
咸宁一步步向她走近,“你们这些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的人,本宫会一个个铲除干净。你,是第一个。”
“不,不要……”幽兰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嘴里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第二日,裴玉烟还在睡梦之中,忽然听到了墨蝶和玉兰惊恐的叫声,“娘娘,不好了,幽兰落井死了!”
玉烟赶忙披衣起身,“好好的,怎么就落井了?”
“听说,昨日是窦贵人的祭日。幽兰她不小心撞见了窦贵人的鬼魂,这才在惊惧之中,滑到了井里去。”玉兰煞有介事地说道。
墨蝶不解地问道:“可是,她怎么会在咱们云台殿落井呢?清凉殿到云台殿,说远不远,可说近倒也不十分近啊?”
玉兰欲言又止,为难地望着裴玉烟。
“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奴婢听说,她是跟着窦贵人一路走到了云台殿。窦贵人也是在咱们这消失不见的,不知道是不是来找什么人……”
“住口,”玉烟呵斥她道,“满嘴的怪力乱神,成个什么样子。其他人说说倒也罢了,你们是本宫的贴身宫女,怎能信口胡说?”
玉兰赶忙跪下,“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出去吧。”
待她们去后,裴玉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虽从不信鬼怪之说,却仍能感觉到后背泛起的丝丝凉意。
是她,向自己宣战了么?果真如此,自己的计划可要加紧实施才是。
“裴姐姐”,一声熟悉的呼唤,将玉烟从沉思中拉回。
玉烟朝她亲切一笑,“是邓贵人啊!”
“都日上三杆了,姐姐你倒是睡得安稳!”
“近来总觉身上乏困,怕是因怀有子嗣的缘故吧?妹妹当日怀着胜儿之时,可是这样的情状?”
“我当日精神尚可。只是常听老人说,若身上太懒,怕是因为怀的是女孩的缘故。”咸宁见她脸色黯淡了下去,又道:“不过这也说不准,姐姐怀的,许是个娇弱的男孩也不一定呢!”
玉烟淡淡一笑,“男女都好,横竖都是皇上的子嗣,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是自然”,咸宁笑着将手放在了玉烟的小腹之上,“只是,姐姐你要十分当心,到了生产当日,可千万不要让自己一个人。我当日生胜儿时,可是急得手忙脚乱呢!”
玉烟心里咯噔一跳,却佯装不解道:“哦?这是怎么一回事?”
“冷宫凄苦,姐姐你可是不得而知呢!好在,姐姐的亲妹妹如今就在宫中,姐姐断不会无依无靠的。”
“妹妹你糊涂了?你的亲妹妹湘宁,不是也在宫中吗?”
“哦,姐姐不说,我倒忘了。正说着要去湘宁那里坐坐呢,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
玉烟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这个人,还是当年那个隐忍不争的邓咸宁吗?为什么,自己现在看着她的笑容和眼神,会这样的心惊胆战?
【离间计】
“姐姐,你来了?”湘宁眼神略有些闪躲,“最近一直不得闲,没去探望姐姐,姐姐不怪我吧?”
“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气?”咸宁压低声音问道,“妹妹最近身体可好?可还有什么异常吗?”
湘宁摇了摇头,“还好。自从姐姐你出了冷宫,就再没发现过有人给我下毒了。”
“哦,倒算她明智。否则,被我发现是谁要害我的妹妹,我可断断不会轻饶了她!”
“多谢姐姐关怀。”
咸宁笑着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握住她的手,道,“妹妹,改日陪我一同出宫去看看母亲吧?她可是十分想念你呢!”
邓湘宁神色一凛,赶忙收回了手,“我……我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怕过给了母亲。还是劳烦姐姐帮我好生照料母亲吧!”
咸宁微微一笑,又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济北王已找到了长兄的尸首,正在回京的路上。不日,皇上与我将一同前往吊唁。妹妹你,可要同去么?”
湘宁的手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我……”
“妹妹如果身体不便的话,也不必勉强。毕竟,逝者已矣,生者才是最重要的。”
邓湘宁这才如释重负,“那,就有劳姐姐帮我送兄长一程了。”
咸宁颔首,“妹妹好生将养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娘娘,永安宫邓贵人来给您请安了。”
皇后斜倚在凤榻之上,懒懒地摆手道,“罢了,本宫今日身体不适,让她先回去吧……”
“娘娘”,咸宁自顾走了进来,“妾身一听闻娘娘身体不适,便赶了过来。娘娘你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太医怎么说?”
蔻丹忙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娘娘今日一早就听到了一些传闻,说这宫里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气得娘娘一天都没吃得下饭。”
咸宁笑着宽慰她道:“娘娘,你也该多放宽心。这宫中的虚假传闻,少说也有上百件,娘娘又何必在意这些呢?”言毕,咸宁又命青鸾去准备几样点心来。蔻丹不放心,便跟着她一道去了。
皇后一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咸宁从袖中拿出了两片丝帛来,放到了皇后跟前。
“这是?”
“娘娘你长于书法,你且看看,这两封信,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皇后定睛望去,见其中一封是窦素绚的遗书,另一封则是当日玉烟为哄骗咸宁而亲手书写之信。
“你这是什么意思?”
咸宁敛了笑容,正色道:“妾身只是想提醒娘娘,莫信错了人。当日娘娘刚打算收养窦姐姐之子,窦姐姐就惨遭毒手。敢问娘娘,这个凶手,跟娘娘你可是一条心?”
咸宁见皇后不语,又道:“她当日曾来找过我,告诉了我娘娘的李代桃僵计划。并且,冯妹妹从柳思思处得知,城阳王已答应助裴玉烟登上后位。”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娘娘若不信,找人一查便知,否则只能继续养虎为患了!妾身能做的,怕是也只有这些了。”咸宁起身道,“娘娘多注意身体,妾身这便告退了。”
将行至门口,咸宁又转过身,“妾身再多嘴说一句,娘娘可千万小心些。裴贵人无论如何,一定不会放过此番生产的机会。即使她生下了公主,也一定会用宫外的男孩子来替换。到时,娘娘再想压制住她,倒也难了。”
皇后狠狠地握住手中的丝帛,几欲将银牙咬碎。好个裴玉烟,竟敢惦记着皇后之位,真真是自不量力!既如此,本宫还留你何用?!
咸宁疲惫地回到永安宫,躺在榻上沉沉睡去。直到胜儿将她摇醒,她这才知已到了晚膳时分。皇上特许她与胜儿不必每日前往长秋宫用膳,因而她才得以放松片刻。
咸宁今日的胃口出奇得好,一面吩咐奉茶道:“你去长秋宫外候着,若看到醉美人,就请她来永安宫坐坐。”
奉茶答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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