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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下的秘密(下)
又是一日·暗河浮影
卯时的露水还凝在府衙的石阶上,陈鱼已经扛着锄头站在暗河入口。昨夜裴景恒说要探密道,他连夜请了城西的老石匠,据说这人祖上曾参与过皇陵暗河的修建。
“裴大人,这入口被封了至少三年,石头缝里都长了青苔。”老石匠摸着石壁上的凿痕,“您看这纹路,是玄甲军的手法——当年林都尉管营缮时,最讲究‘一砖一缝对星月’。”
林悦蹲下身,指尖抚过石缝里嵌着的半片箭羽。箭杆上的雕纹她认得,是父亲亲卫营的记号。三年前父亲战死的消息传来时,亲卫营十三人全被以“通敌”罪处死,尸骨无存。
“凿开它。”裴景恒的声音沉得像暗河的水。
陈鱼抡起锄头砸下去,石壁轰然裂开道缝。一股混着水草腥气的冷风涌出来,带着铁锈的味道。李舒桐举着火折子凑近,火光里隐约能看见蜿蜒向下的石阶,阶面上布满了模糊的脚印。
“这脚印是新的。”她指着其中一个带花纹的鞋印,“是工部特制的云纹靴,只有五品以上官员能穿。”
林悦忽然想起二皇子在天牢里的疯话:“柳承业那老狐狸,早就留了后手。”
四人鱼贯而入,石阶湿滑得像抹了油。陈鱼走在最前,忽然“哎哟”一声摔了个趔趄,手撑在地上时摸到个硬东西。火光下移,照亮了半截断裂的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的“柳”字被利器劈成了两半。
“是柳承业的私印。”裴景恒拾起玉佩,断面还沾着新鲜的血渍,“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
暗河的水在脚边汩汩流淌,水面漂浮着些细碎的木屑。李舒桐蹲下身捞起一片,放在鼻尖闻了闻:“是紫檀木,宫里只有御书房用这种木料做书架。”
“二皇子的供词里说,柳承业在御书房藏了份账册,记着所有党羽的把柄。”林悦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爹的残信里也提到,‘紫殿之下,藏着吃人的狼’。”
陈鱼忽然指着前方:“大人您看!”
火光尽头,暗河中央漂着个木筏,筏上趴着个黑衣人,后背插着支羽箭,箭尾的雕纹与林悦捡到的半片箭羽一模一样。
“是玄甲军的箭法。”林悦的指尖冰凉,“一箭穿心,是我爹教的规矩。”
裴景恒示意陈鱼把木筏划过来。黑衣人脸上蒙着蛇纹面具,摘下来时,林悦倒吸了口冷气——这人左脸有块月牙形的疤痕,与父亲信里描述的面具人特征分毫不差。
“不对。”李舒桐忽然按住他的左肩,“这里没有胎记。”
陈鱼翻查黑衣人的行囊,摸出个油布包。打开时,里面竟是份完整的归义军布防图,图上盖着的朱砂印,赫然是兵部尚书的私章。
“兵部尚书赵谦?”裴景恒盯着那方印,“他上个月刚以‘老病’为由辞官,回了江南老家。”
水面忽然泛起涟漪,上游漂来个酒葫芦。陈鱼捞起来晃了晃,里面的酒还剩小半,葫芦上刻着个“赵”字。
“这葫芦是上等的紫檀木做的。”李舒桐掂了掂,“和刚才的木屑同出一源。”
林悦忽然看向黑衣人腰间的玉佩——那玉佩与柳承业的断玉严丝合缝,只是背面多了行小字:“六月初六,紫宸殿西角。”
今日正是六月初六。
又又是一日·紫宸迷雾
巳时的阳光穿过紫宸殿的窗棂,在金砖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裴景恒站在西角的书架前,指尖划过第三排的《兵法》——这是李舒桐昨夜自己回宮里查遍了宫档案册找到的线索,三年前柳承业曾在此处借阅过七次。
“大人,御史台的人来了。”陈鱼从殿外探进头,“王御史说,赵尚书的船昨夜在淮河翻了,捞上来时,怀里揣着这个。”
他递过来个湿透的纸卷,展开时,上面的墨迹已经晕染,只依稀能看清“归义军”“粮草”“二皇子”几个字。
“是伪造的。”李舒桐指着纸角的褶皱,“这是用陈年宣纸仿的笔迹,边缘的水渍是后泼上去的,真正泡水的纸不会这么规整。”
林悦忽然注意到书架后的墙皮有些松动。她伸手敲了敲,发出空洞的回响。陈鱼搬开书架,露出个半尺见方的暗格,里面放着个青铜匣。
匣子里没有账册,只有块沾着蜡油的木牌,上面刻着“玄甲军左营”五个字。木牌背面的裂纹里,卡着半片指甲,指甲缝里还沾着点金粉。
“是宫里的胭脂。”李舒桐捻起那点金粉,“只有贵妃以上的份例里才有这种赤金碎。”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王御史带着两个小吏匆匆进来,手里举着份供词:“裴大人,天牢里的假面具人招了!说真正的蛇纹面具人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钟声打断。太和殿的景阳钟响了,三短一长,是有急报入宫的信号。
“边关八百里加急!”内侍监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归义军攻破了玉门关,守将……守将战死了!”
裴景恒猛地攥紧青铜匣,指节泛白。玉门关守将是父亲的旧部,上个月还派人送过信,说赵尚书以“查粮草”为名,调走了大半守军。
“赵谦根本没回江南。”林悦忽然想起那半片箭羽,“他用假死脱身,现在怕是已经和归义军会合了。”
陈鱼忽然指着暗格深处:“大人,这里有字!”
火光凑近,墙面上刻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用指甲划的:“六月六,金阶下,狼穿蟒袍,血染红纱。”
“今日是皇后的生辰,按例要在金銮殿设宴。”李舒桐的声音发颤,“皇后的朝服是丹砂红,上面绣着金蟒……”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宫女的尖叫。众人冲出去时,正看见个小太监倒在丹陛下,胸口插着支箭,箭尾的雕纹与玄甲军的一模一样。
他手里攥着块撕碎的红绸,上面绣着半个“赵”字。
又又又是一日·宫宴惊变
未时的金銮殿里,丝竹声正盛。皇后穿着绣金红袍,端坐在凤椅上,看着阶下献舞的舞姬,眼角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裴景恒站在武将之列,目光扫过席间的官员。兵部侍郎正频频擦汗,户部尚书的手在酒杯上抖个不停,而本该“病亡”的赵谦,竟戴着帷帽坐在角落的阴影里。
陈鱼扮成侍卫守在殿门,腰间的佩刀被他攥得发烫。李舒桐混在宫女队伍里,端着果盘经过赵谦身边时,故意将颗葡萄掉在他脚边。
皇后发现那边的一个宫女很眼熟,皇后指尖捻着刚剥好的荔枝,果肉的甜香漫在紫檀木托盘里,她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殿外——日头都过了巳时,永穆那丫头惯常这个时辰来请安的,今儿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永穆她人呢?”皇后将荔枝核丢进银碟,瓷碟相撞发出清脆的响,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
侍立在旁的宫女绿萼心里咯噔一下,忙垂手回话:“回娘娘,长公主……已有一月没踏进宫门了。”她偷瞄着皇后渐沉的脸色,声音越发低,“昨儿个浣衣局的刘公公说,前几日见长公主去库房,要了套最素净的宫女常服,还让给寻双半旧的布鞋,没说要干嘛?”
皇后无奈的说“只要她不惹事。”
帷帽下露出的靴底,沾着暗河的淤泥。
林悦穿着玄甲军的旧甲,站在殿外的廊下。父亲的“林”字玉佩被她握在掌心,玉质被体温焐得温热。昨夜她在父亲的旧物里找到块虎符,上面刻着“玄甲军总营”,据说能调动京畿所有卫戍。
“时辰到了。”皇后忽然抬手,丝竹声骤停。她端起酒杯,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赵谦身上,“赵大人,别来无恙?”
帷帽猛地落地,露出赵谦左肩上的月牙胎记。他冷笑一声,拍了拍手,殿外忽然传来甲胄碰撞声——竟是归义军的士兵,穿着禁军的甲胄闯了进来。
“皇上已经被我们控制了!”赵谦抽出腰间的剑,指向皇后,“当年你为了后位,和我合谋害死林都尉,这笔账也该算了!”
皇后站起身,红袍在烛火下像团燃烧的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后手?归义军的粮草早在三天前就被我截了,你带的这些人,不过是我养的死士。”
阶下的官员们乱作一团。裴景恒忽然拔剑,剑气劈开迎面飞来的箭矢:“陈鱼,关门!”
殿门“哐当”关上,将混乱锁在殿内。李舒桐将早就备好的石灰粉撒向归义军,陈鱼趁机撞翻烛台,火油瞬间点燃了地毯。
“林悦!”裴景恒朝着廊下喊道。
林悦举起虎符,对着闻声赶来的禁军喊道:“玄甲军在此!叛贼赵谦谋逆,格杀勿论!”
禁军们面面相觑,直到看见她腰间的“林”字玉佩,才齐齐拔刀:“遵令!”
赵谦见势不妙,转身想从密道逃跑,却被林悦拦住。她的刀指着他的左肩:“我爹的箭法,我学会了。”
刀光闪过,赵谦惨叫着倒地。他左肩的衣衫被劈开,露出的月牙胎记下,竟还藏着个小小的“柳”字——是柳承业的私印烙下的痕迹。
“柳承业才是真正的蛇纹面具人……”赵谦咳着血,“他让我戴面具,就是为了……替他挡刀……”
殿外忽然传来鸣金声。陈鱼跑进来喊道:“大人,宫里的叛军都肃清了!皇上在偏殿,说是有东西要给林姑娘。”
林悦跟着内侍来到偏殿,见皇上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个锦盒。打开时,里面是父亲的告身文书,上面盖着鲜红的平反大印。
“当年是朕错信了奸臣。”皇上的声音带着疲惫,“林都尉临终前送来的布防图,救了边关十万将士。朕今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恢复他的爵位,追封镇国将军。”
林悦跪下接印,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军人的血,不能白流。”
又又又又是一日·尘埃落定
辰时的府衙,阳光比往日更亮堂。陈鱼正把新刻的“明镜高悬”匾额挂上公堂,李舒桐在整理平反的卷宗,林悦则将父亲的告身文书恭恭敬敬地供在案头。
裴景恒走进来时,手里拿着两封信。一封是刑部的回函,说二皇子党羽已尽数收监,秋后问斩;另一封是边关送来的,归义军残部已投降,玉门关重新设防。
“老夫人让人送了些点心。”他把食盒放在桌上,“说让咱们歇一日,她做了莲藕排骨汤。”
陈鱼刚要欢呼,就被李舒桐敲了脑袋:“先把赵谦的供词抄录三份,送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
林悦翻开供词,其中一段提到父亲当年藏在暗河的密信。她忽然想起什么,拉着众人往暗河跑——昨夜太忙,竟忘了查看黑衣人的尸身。
尸体已经被仵作抬回府衙,解开衣襟时,所有人都愣住了——他胸口的伤疤,是玄甲军特有的箭伤,与父亲亲卫营的标记完全一致。
“是老周。”林悦的声音发颤,“我爹的贴身护卫,当年说他战死了……”
陈鱼忽然在尸体的靴筒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张地图,画着柳承业在城外的藏身处。地图背面写着:“柳贼藏账册于观音像后,吾已探得,可惜……”
可惜没能传出去。
众人立刻赶往城外的破庙。观音像后的暗格里,果然藏着本账册,记着柳承业与朝中官员的所有交易,甚至包括三年前如何买通归义军刺杀父亲。
“证据确凿。”裴景恒合上账册,“柳承业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跑不掉了。”
回府衙的路上,陈鱼忽然指着前方:“那不是柳承业吗?”
只见柳承业穿着件粗布麻衣,正蹲在路边买糖画,手里拿着个蛇形的糖人,吃得津津有味。
陈鱼冲上去按住他时,老头竟没反抗,只是笑着指了指糖人:“这蛇啊,再厉害,也斗不过人心。”
又又又又又是一日·寻常之日
卯时的梆子敲过,府衙的大门准时打开。陈鱼在院里练刀,李舒桐在整理卷宗,林悦擦拭着父亲的牌位,裴景恒则站在廊下,看着初升的太阳。
“大人,刑部来文了,说柳承业全招了。”陈鱼举着公文跑过来,脸上沾着墨汁,“还说要给咱们请功呢!”
李舒桐笑着递过帕子:“先把脸擦干净,老夫人说今日要请咱们去侯府吃饭。”
林悦摸着父亲的牌位,忽然觉得心里无比平静。她抬头看向众人,阳光落在他们脸上,每个人的笑容都比往日更明亮。
“对了,”裴景恒忽然想起什么,“陈鱼,上次那个说书先生,把咱们的故事编到第几回了?”
陈鱼的脸腾地红了:“说……说咱们要去西域捉拿余党,还说……还说我和李文书……”
李舒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
廊下的风铃叮当作响,像在为这寻常的日子喝彩。他们知道,案子虽然结束了,但前路还有许多事要做,许多人要守护。
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再长的路,也能一步步走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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